第2章 (2)

牆總是被百葉窗遮得嚴嚴實實。這個單向透光的百葉窗讓在外面工作的衆人都倍感壓力,因為相傳梁總經常會偷偷站在百葉窗的後面,透過縫隙檢查着外面有沒有人在偷懶放空。

而今晚,陳光走進大工作間時一眼就看到了,那間辦公室的百葉窗被拉了起來,幹淨透亮的玻璃牆,将一切毫無掩飾的暴露在陳光面前。

陳光望着玻璃牆裏面的梁胥年默默出神了許久,直到梁胥年不經意的轉過頭來與他視線相交,他才急忙低下了頭。

梁胥年知道陳光在偷窺自己,又或者說她今晚鬼使神差的拉起那個百葉窗,為的就是給陳光一個窺探自己的機會。

說不出究竟是為什麽。

大概只是想給自己早已化成灰燼的心情挑逗出一點兒火星。

又或許她只是不想一個人待着。尤其是今晚。

她專注的盯着電腦屏幕,卻什麽都看不進去,手上拿着一支筆,在一張廢紙的空白地方畫正字,陳光每偷看她一次,她就加上一筆。

就這麽挨過了漫漫黑夜。

天邊終于露出魚肚白的時候,梁胥年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自己麻木的肩膀,然後對着那張紙上的三個半正字笑了。

十八次。

這說明點什麽呢?

梁胥年走到窗子前,視線微微上揚,看向對面那棟樓的31層,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幾道微弱的陽光反射在窗子上。

不知為何的嘆了口氣,梁胥年轉身,走到門口,輕輕的轉動把手。

此時陳光正在低頭給江夏發短信,告訴江夏不用等自己吃早飯了,他還沒有加班完。他本來想出去打個電話的,看了下時間覺得江夏應該還沒睡醒,卻不成想短信剛發出去便收到了回複,一個親親的表情加上一句“親愛的不要太辛苦,适當偷偷懶哦!”

陳光笑了,剛要回複一句膩歪的話,耳朵就靈敏的聽到了梁胥年的門被打開,于是迅速的把手機放進抽屜,擡頭道:“梁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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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胥年見他動作如此敏捷,笑了,“給小女朋友發短信呢?放心,現在不是正常工作時間,我看到也沒關系。”

陳光尴尬一笑,“呵呵。”

梁胥年見那笑容忽然沒由來的又不開心了,斂了笑意道:“給我下樓買杯咖啡,我要法式拿鐵不加糖。”說完便轉身回了辦公室。

陳光應聲,便匆匆下樓。再敲門進來時,不但帶來一杯咖啡,還買了一小塊brownie。

“光喝咖啡不行的,你都沒休息好,還是應該吃點甜食補充體力。”陳光說。

梁胥年面無表情的拿着小勺吃了一小口,然後皺眉:“太甜了。”

陳光撓頭,“我還以為女孩子都喜歡吃這個呢......”

梁胥年神色一動,“是你女朋友喜歡吃吧?”

陳光幹笑:“她什麽不喜歡吃啊,只要是貴的她都喜歡。”

梁胥年失笑,随手拿起小勺子又盛了一塊蛋糕,站起身,把勺子遞到了陳光面前,“你嘗嘗,看甜不甜。”

陳光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開口,“梁總......”

梁胥年眉眼彎彎,露出個極罕見的挑逗表情,“怎麽,不敢嘗?”然後嘴角彎起,“那我喂你。”

說着便将那勺蛋糕塞進自己嘴裏,然後将自己的嘴對到了陳光的嘴上。

巧克力味道混雜着不知是什麽香料的味道伴着強烈的甜味一下子充斥在陳光的嘴裏,陳光瞬間呆住了,任由那條靈巧的舌在自己的口腔裏四處亂闖。

梁胥年沒有得到回應,忽然就覺得沒什麽意思了。她松開了陳光,笑道:“怎麽樣?确實很甜吧?”

心裏想的卻是,十八次,也不過如此。

都是些虛無的念想罷了。

陳光這才回過神來,遲到的悸動陡然傳遍全身,連指尖都是麻的。他目不轉睛的盯着梁胥年看,終于鼓起勇氣道:“我沒嘗出來,能再試一次嗎?”

梁胥年一愣,“啊?”

下一刻陳光就整個人撲過去将她死死抱住,親吻如狂風暴雨般襲來。陳光的力道太大,梁胥年穿着高跟鞋一個沒站穩,險些摔倒,卻被陳光一把摟住腰身,順手将她整個人抱起,放在辦公桌上。唇齒糾纏間,身體也如幹柴烈火般一觸即發,根本容不得有絲毫喘息的機會,便已經迫不及待的交融在了一起。

那一刻,太陽升起來了,清晨的光線溫暖又幹淨,透過大片的玻璃窗照進來,在兩個人相擁的身體上籠罩上一層光暈。

日光之下,并無新事。

梁胥年的身體随着陳光的動作不斷起伏,隐藏在心底那早已化為灰燼的渴望就這麽又燃了起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然後她的視線越過眼前這張癡迷動情的年輕臉孔,又一次看向了對面的樓上。

靈魂裏忽然轟的一下,有一面牆倒了。

陳光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連着做這麽多次,明明是連張床都沒有的地方。他摟着梁胥年不再年輕的身體,卻怎麽都不願意停下。

這個女人,他一直都在仰望的女人,原來也可以成為他的。

他盯着這張近在咫尺的臉,憔悴又頹廢,完全不是她平時精致完美的樣子,卻意外的真實,直接紮到了他的心裏。

兩個人就這麽在那間辦公室裏肆無忌憚的纏綿了一上午。誰都沒有察覺到,在外面的工作間,陳光那張桌子的抽屜裏,他的手機一直都在震動。

江夏聽到手機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響起的“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煩躁的一把将手機甩到了床邊上。

這一晚上她都睡得很淺,每次外面有點風吹草動,她就會立刻醒來以為是陳光回來了。終于到了早上接到了陳光的短信,莫名躁動的心情才稍稍得以安撫。

可是一條回複之後便沒了回音。江夏卻已經睡意全無。

幹脆洗了臉,換了身衣服出門。走到路口買了豆漿和油條,小心翼翼的包好了拎着進了地鐵站。清明節小長假的第一天,難得早上的地鐵人不多,江夏默默嘆氣,明明大家都休息,怎麽陳光就能那麽忙?

到了雙子樓下,江夏卻郁悶了,因為是假期時間,大廈不對外開放,必須是在本樓工作的人才能刷卡進門。江夏圍着大樓前前後後繞了兩圈,四下冷清的連個保安都不見人影。

她只好又拿出手機打陳光的電話,卻打不通。

無計可施之時,餘光瞄到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進停車場。江夏靈光一閃,便追着那輛車跑進了地下停車場。

盛世雙子樓所處的地段寸土寸金,故而地上幾乎沒有停車位,停車場建在地下連成一片,兩棟樓共用。江夏一路狂奔追着那輛黑色車子進了停車場,想着那人既然進得了停車場便自然能幫她刷一下卡讓她進樓。

終于見到車子停下,她喘着粗氣沖上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開門下車的陣仗吓到了。車前面下來兩個男人,後面一側車門打開也下來一個男人,三個人看着略眼熟,都嚴肅的盯着江夏看,眼神裏充滿警覺。仿佛随時都會撲上來的獵犬。

江夏喘着氣,急忙露出個“我是良民”的笑容,“那個,車裏面的是盛先生嗎?”

後面那個男人轉身對車裏的人說了什麽,車窗搖下,盛懷仁的臉上平靜無波,“江小姐,找我有事?”

江夏見到真的是盛懷仁,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感慨,笑道:“那個,盛先生,我是來找我男朋友的,他就在B棟工作,昨晚上被領導叫去加班,我這不是來給他送早餐嘛,結果樓鎖了進不去......”

盛懷仁一個眼神示意,旁邊的男人就幫他開了車門。盛懷仁從車裏走下來,又看看江夏道:“你要去B棟?”

江夏點頭,“對,B棟三十樓,你能幫我刷一下門卡嗎?”

盛懷仁面色平靜,“他昨晚加班?”

江夏道:“是啊,大過節的也不能休息。”

盛懷仁微微側頭對身邊的一個人低語兩句,那人便點頭,“好的,盛總。”然後走到江夏面前,“江小姐,我帶你去B棟。”

江夏笑道:“太好了,謝謝你。”說着又看看盛懷仁。

盛懷仁只是微微颔首,沒說什麽便走向電梯。江夏看看身邊的人,那人道:“那是去A棟的電梯,江小姐去B棟請往這邊走。”

江夏笑笑,“謝謝你啊,請問先生你貴姓啊?”

男人面色和緩,“我叫胡成,是盛總的助理。”

江夏笑着伸出手去,“胡先生你好,我是江夏。”

胡成笑笑,“江小姐別客氣,叫我胡成就行。江小姐昨天救了宋小姐,又是盛總的朋友,以後有什麽需要就随時叫我,這是我名片。”

江夏笑着接過名片,“不好意思,我今天出來沒帶名片。”

胡成笑道:“沒關系的,江小姐有事打電話找我就行。”

雖然都是客套話,卻也讓江夏對胡成這人印象加分。她覺得這人看着知書達理的,也挺好說話,以後說不定真的能成為朋友。

停車場的電梯只到B棟的一層大廳,要去三十層還得在大廳換另一部電梯,胡成只送江夏到電梯口,“江小姐,我就不送你上去了,這部電梯可以直達三十層。”

江夏笑着剛要跟胡成告別,這邊胡成卻接了個電話。江夏不好意思直接走,便禮貌的等着。胡成挂了電話,神色有些變化。

“不好意思江小姐,盛總剛剛打過來說想請你幫忙去看看宋小姐,宋小姐今天早上被送去了醫院。”

☆、5

江夏聽到宋玉婷進了醫院,覺得有些為難,想說其實我跟她也不熟沒必要讓我去吧,可這話到了嘴邊又有些說不出口。畢竟剛剛還追着人家車後面求人幫忙開門,這麽快就拒絕實在說不過去。

只好對胡成說,“那麻煩你等我一下,我上樓把早餐給我男朋友放下就馬上下來跟你走。”

胡成點頭,幫江夏按了電梯開關。

這個雙子樓的三十層江夏來過兩次,都是給陳光送吃的。她出了電梯就左拐,結果又被一道門給攔住了。這是大工作間的外門,與走廊隔開,平時都是一直打開的狀态,今天假期居然也是關着的。

江夏又拿了手機出來給陳光打電話,同時耳朵注意聽着門裏面的動靜,結果電話沒人接,裏面也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又敲了敲大門,特別厚重的高檔木質大門,她那點小力氣敲了幾下完全不起作用。想着胡成還在樓下等,江夏無奈,只好把豆漿油條放在門口給訪客坐的沙發邊的茶幾上,又給陳光發了條短信,便下了樓。

胡成帶着她從大門走出去,一輛車已經停在了門口。江夏看了看這車,不是剛剛那一臺。

胡成解釋道:“盛總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不能跟你一起去醫院,他拜托江小姐一定要幫忙哄好宋小姐。”

江夏心想,自己怕麻煩不去看,反倒抓個外人去,這還是不是親哥哥了。

到了醫院,見到坐在病床上捧着一大碗刨冰吃的正high的宋玉婷,江夏徹底有了一種上了賊船就下不來了的感覺。

宋玉婷露出個大大的笑臉,放下手中的刨冰,對江夏揮手道,“小清新妹妹快過來,我一晚上沒見到你都想你了!”

江夏硬着頭皮走過去,問:“姐,你這又是怎麽了?怎麽就住院了?”

宋玉婷咧嘴笑道:“今早上肚子疼啊,我以為我吃的毒藥終于有作用能死了呢,為了讓更多人能及時來給我送終,我就決定來醫院了,這樣直接送太平間,比較方便。”

江夏樂了,“那你不應該來醫院,你應該直接去火葬場啊,遺體告別式都順便搞定了。”

宋玉婷聽了大笑起來,伸手拉着江夏的胳膊拼命搖晃,“我就說我喜歡你,妹妹你太對我胃口了!”

胡成在一邊一直沉默着,直到宋玉婷擡眼看他,才開口道:“宋小姐,盛總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所以就麻煩江小姐先來醫院陪你了。”

宋玉婷鼻子裏哼一聲,“他還真是會利用資源,跟他家那個死老頭子一樣冷血。”

胡成面無表情,“那我就先回去了,江小姐麻煩你了。”

江夏用一個極不情願的眼神看向胡成,就這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你丫好意思嗎?好意思嗎?

胡成只是抱歉的一笑,轉身就出了門。

宋玉婷看都不看胡成一眼,抓住江夏的手道,“哎,我昨兒給你講故事講到哪了?”

江夏:“......”

自從遇見了宋玉婷,江夏才真心體會到了什麽叫做“藥不能停”。

就算江夏脾氣再好再有耐心,也還是忍不了了。然後她就徹底明白了,為什麽盛懷仁把她給騙來而自己不來。太狡猾了。

宋玉婷拽着江夏的手足足說了三個半鐘,才終于有點兒累了想睡覺。江夏見機急忙說她下午還有事要告辭回家。宋玉婷卻還是依依不舍的不想放江夏走,還好這會兒護士進來了給宋玉婷打了一針有安眠作用的針劑,江夏才終于得以從魔爪下逃生。

走出了那間病房,江夏做了個深呼吸,三省吾身,痛定思痛,決心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着想,以後一定要離這個宋玉婷遠遠的,順帶着她那個哥哥也一并遠離。

不成想走廊拐角就見到了盛懷仁從電梯裏走出來。

頓時這火氣就不打一處來。

盛懷仁見到江夏,雲淡風輕的走過去,問:“宋玉婷睡着了?”

江夏用一個“她如果沒睡着你以為我還逃得出來嗎”的眼神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嗯,剛打了針睡了。”

盛懷仁被她那犀利的小眼神看的一愣,随即眼中便透露出了清明了然,平靜的臉上竟帶出幾分淺淡的笑意,“出來聊聊吧。”

明明是問話,卻又帶着不容否定的語氣。

江夏正有一肚子牢騷沒處發洩,便跟着他下了樓,兩個人到了醫院五樓的露天咖啡廳找了個位置坐下。四月的A城天氣咋暖還寒,春風清涼,陽光明亮。

盛懷仁面色溫和的看看對面一臉嚴不滿的江夏,道:“今天謝謝你了,我剛剛走不開,多虧遇上你。”

江夏盯着這人的眼睛,仿佛極力在分辨他話語的真假,“盛先生,我覺得你應該給你這個妹妹專門配幾個在身邊,就像你身邊不也經常跟着三個人麽。”

盛懷仁道:“我試過,但是玉婷她非常反感有人監視她,如果我派人跟在她左右,她會做出更過激更惡劣的事情來反抗。”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接着說,“玉婷的個性比較偏激,對人的愛憎喜惡比普通人要強烈,所以只有她看得上的人才願意交流,如果是看不上的人根本不會與之和平相處。”

江夏無奈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她能看上我,願意給我講故事,是我的福分喽?”

盛懷仁不語,嘴角微微勾起。

江夏看着面前這個男人,長得又好看舉手投足又那麽優雅,怎麽做的事就能這麽不厚道呢!

她一直看着他,一雙大眼睛明亮如雪水,抿着嘴,好半天才忍不住開口道:“你知道她講那些故事有多不靠譜嗎?”

盛懷仁又愣了一下,面對着這張煞有介事義正言辭的小臉,忽然就笑出了聲。一只手握拳放在嘴邊,忍了又忍,還是笑了半天。

江夏見這人笑的這麽蕩漾,更加義憤填膺,“你還笑!你這種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上的行為很可恥你知道嗎?”

說完卻自己也笑了,這都什麽事兒啊。

盛懷仁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小姑娘笑容跟這春日陽光一樣燦爛。白白淨淨的一張小臉,沒有塗脂抹粉,就那麽自然純淨的好看,一雙大眼睛會說話似的,目光清澈的像山澗溪流,笑起來肆無忌憚的,還露出兩顆小虎牙。幹淨的像一朵睡蓮,不知凡塵為何物。

江夏笑了一會兒,才察覺對面盛懷仁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不大一樣了,莫名的有些尴尬,喝了一口水道:“反正我以後可不會再來了,你妹妹再有事別找我。”

盛懷仁神情又變得平靜無波,“好,我以後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今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了。”

這麽誠懇的道歉,反倒讓江夏有些尴尬,于是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小氣了,不過是陪個精神病患聊聊天,就這樣推三阻四的也太不仗義。

“你應該帶你妹妹去精神科接受治療的。”江夏道。

“去過了,可是檢查結果是一切正常。”盛懷仁道。

江夏想了下又說:“那也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不能這麽任由她胡鬧啊。”

盛懷仁點頭,目光裏透出一絲複雜的情緒,“心理醫生也有看的,只是還沒遇到一個她願意敞開心扉的。”

江夏徹底沒話可說了。只好低下頭,玩着咖啡杯裏的小勺。

盛懷仁也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你剛剛見到你男朋友了嗎?”

江夏手上動作一頓,搖頭,“沒有,我去了三十樓,可是那個大辦公室的門打不開,所以就把早餐放門口了。”

盛懷仁若有所思,“你男朋友做的是什麽工作?”

江夏回答:“他才跳槽來盛世半年多,給總經理做助理。”然後笑笑,“因為是新人,成天早出晚歸的特別忙。”

盛懷仁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站起身道:“走吧,你要去哪,我送你。”

江夏本想說要回家,可一轉念便道:“我要回我爸媽家,在陳村那邊有點遠,你可以嗎?”

從江夏和陳光租的房子去江夏父母家,坐地鐵都要一個多小時。

盛懷仁只是微微彎起嘴角,“走吧。”

江夏坐上了車才意識到,少了那三個人,“你自己開車?”

盛懷仁道:“對。”

江夏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想着蹭他的車直接從醫院去爸媽那,當作是這一上午陪伴精神病患的報酬,現在人家司機不在,讓大老板自己開車,好像就有些過了。

“要不還是你送我去地鐵站吧,我坐地鐵去也行。”江夏說。

盛懷仁沒應聲便開了車,這使得江夏更加不好意思了。

車子一路上了高速,盛懷仁才開口道:“陳村哪裏?”

江夏只好說:“陳村中學那裏,我媽媽是那的老師,我們住家屬樓。”

盛懷仁“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專心開車。

江夏覺得這個人話可真是少,跟他妹妹完全是兩個極端。

兩個人不再有話,安靜了一路,直到江夏開始打瞌睡的時候,盛懷仁卻忽然開口道:“你不再打個電話給你男朋友?”

一句話提醒了江夏,她剛剛還想着告訴陳光自己先回爸媽家了,怎麽一上了車就給忘了。

拿了手機出來才發現陳光發了一條短信過來,告訴她豆漿和油條都吃完了,還發了個親親的表情,謝謝夏夏。心裏總算是舒坦了,江夏露出個笑容,撥了陳光的號碼,對方這次很快就接了。

“夏夏,對不起,剛剛我在忙,手機放在抽屜裏沒看到。”陳光的态度很溫柔。

江夏覺得這是她的愛心早餐有了良性作用,笑嘻嘻的道:“我現在先回我爸媽家了,你晚上加班完也過來吧,我讓我爸炖排骨。”

陳光那邊頓了一下,“夏夏,我們這工作還沒忙完,這個案子特別急,今晚可能也沒時間......”

江夏道:“那你也不能連着兩天在單位通宵啊!你又不是賣給公司了,該休息也要休息啊!再這樣累下去,我可要去找你們領導理論一下了。”

“別別,你可別胡鬧,我答應你,明天應該有時間去你家,你今晚就別回家了,在你爸媽那住吧,省的折騰那麽遠,我明天去找你好嗎?”陳光急忙道。

江夏滿意了,“那好吧,那我就讓我爸明天再給你炖排骨。”

陳光挂了電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轉身看到梁胥年一臉的笑意,走過去摟住她的腰,“你還笑,都是因為你。”

梁胥年身子一轉從他懷裏逃出來,背對着陳光,“你回去吧,這不需要你加班了。”

陳光愣了一下,走到她面前,一臉委屈:“怎麽,這麽快就不要我了?”

梁胥年笑笑,“陳光,謝謝你,讓我在離婚之前,也終于出了一次軌。”

☆、6

梁胥年再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她進了門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浴室仔仔細細的洗了個澡,整個身體都泡在熱水裏,水溫有些高,皮膚都被燙的發紅了,卻還是覺得洗不幹淨似的。

保姆見主人去泡澡一個多小時都沒有出來,擔心的敲門問她是不是睡着了,梁胥年這才裹着一條浴巾走了出來。

陽臺的玻璃門打開着,晾在架子上的深紫色絲綢床單被陽光曬出綿軟的光暈。

那還是三年前梁胥年去杭州參加展會時買的,號稱床上的勞斯萊斯,價格不菲。當時梁胥年只是偶然經過,聽到導購員用不達标準的普通話對一對年輕情侶說,“這個深紫色是最有情調的色系啦,小姐你皮膚這麽白,光光的躺在上面哦,得把先生迷死了!”

梁胥年駐足,看了一眼那年輕女孩的膚色,又對比了一下自己的膚色,然後默默走了。

在杭州待了三天,準備去機場前她卻讓助理先去,自己叫了車又回到那個展會,一聲不響的拎了一套床上四件套回來。助理看到那個包裝上的照片笑着說,這深紫色還真是低調奢華有內涵。

梁胥年那時候只是淺笑不語,回到家就馬上讓保姆把新床單換上了。

不是沒有過期待的,也不是沒有做過努力。

那時她想,就算盛懷仁再不能原諒她,她也總還是他的妻子,這也總歸是他們的家。他一定會回來的,她願意等。

因為她一直都記得,決定結婚時候盛懷仁對她說的話,他說,“咱們也都不小了,既然覺得彼此合适,那就一起過吧,我不是一個有情調的男人,但我能保證不辜負你。”

梁胥年站在陽臺邊,盯着那床單出神,一陣風吹過,她猛的一陣哆嗦。保姆急忙拿了衣服給她披上,“太太,不要站在那裏了,風大會感冒的。”

梁胥年笑笑,上樓去了書房,打開電腦,把那封附件打印出來,然後在最下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确實要感謝陳光的,要是沒有陳光早上的激情奉獻,她是到死都不會簽這個字的。

因為她不甘心。

她跟盛懷仁結婚十年,前面三年都是客客氣氣的像房東與房客,中間三年因為兒子的出生和去世經歷了跌宕起伏大起大落,後面的四年則徹底墜入了絕望與麻木的深淵。

可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她是那麽盡心盡力的想要扮演好一個妻子的角色。

他憑什麽怨恨她?憑什麽冷落她?憑什麽先提出離婚?

如果就這麽同意離婚了,她過往的十年又算什麽?

還好有個陳光,讓她覺得自己身為女人,還是有點存在價值的。起碼在這段婚姻結束之前,她也終于做了點壞事讓自己心裏平衡了。管它道不道德呢,她都三十七歲了,活的毫無希望,道德對她而言又有什麽意義。

梁胥年把簽好的離婚協議書傳真到了盛懷仁的辦公室,然後打了個電話過去,對方很快就接通了。

“你的附件我已經簽好字發到你辦公室了,你下周哪天有空,我們去把證領了吧。”梁胥年的語氣很平靜。

盛懷仁那端卻安靜了一會兒,才說:“好,我看看行程,然後給你發郵件。”

梁胥年笑笑,“行,沒別的事我就挂了。”

“胥年,”盛懷仁忽然開口叫她。

梁胥年頓了一下,“什麽事?”

“明天有時間嗎?一起去看看兒子吧。”盛懷仁道。

梁胥年深吸一口氣,“行啊,明天是清明放假最後一天,公墓應該沒那麽多人了,路上也不會太堵。”

盛懷仁接電話時剛從江夏父母家回市裏,挂了電話,微怔了一會兒,前方的信號燈早已經由紅轉綠,他卻渾然不覺,直到後面的司機不耐煩的鳴笛,他才恍然回神,一腳猛踩油門。

他沒有想到梁胥年這麽容易就答應了離婚。又或許應該說,他知道梁胥年一定會答應離婚,只是沒有想到她的反應竟然如此的,平靜。

他跟梁胥年結婚十年,卻始終看不懂這個女人。

當年相親,他們只見了兩次他就提出結婚,其實只是為了應付家裏那些人,不成想她居然就這麽答應了,沒有表露出什麽情緒,就這麽平平淡淡的答應了。而今他提出離婚,她也是一樣的,沒什麽表達态度,就這麽冷冷靜靜的簽了字。

明明是工作上那麽風風火火殺伐決斷的一個女強人。

再回到盛世雙子樓已是下午三點多,盛懷仁停了車,上了樓,胡成已經在電梯門口等他。

“盛總,江小姐還在醫院嗎?要不要我去接她回家?”胡成問。

盛懷仁答道:“不用了,我已經把她送回去了。”

胡成微微一愣,道:“那宋小姐那裏......”

盛懷仁道:“不用理她,她鬧夠了會自己回家的。”

胡成點頭,“我看宋小姐是真的很喜歡江小姐,也只有江小姐才能安撫宋小姐。”

盛懷仁沒應聲,眼前又出現了江夏那張陽光燦爛的笑臉,眼中微微透出一絲暖意,一閃而過的,便換了個話題:“盛世傳奇的上市酒會準備的怎麽樣了?”

胡成道:“已經把細節都敲定的差不多了,等後天一上班我就再去跟公關部最後定請帖名單。”

盛懷仁:“嗯。”

胡成想了下又問:“華錦那邊的意思是就派梁總來參加,您看要不要給二少打個電話?”

盛世雙子樓雖然同屬盛世集團,可其實是兩間獨立的公司,A棟盛世華年主要做證券股票基金等投資項目,而B棟盛世華錦則做進出口外貿生意,兩間公司分別由盛家的兩個兒子分別管理,當然生意上會有很多合作,但是大體還是各做各的,自負盈虧。當年梁胥年嫁給了盛懷仁之後,為了避嫌,就從盛世華年調職去了盛世華錦,也算是盛世集團史無前例的內部跳槽。

盛懷仁擺手,“反正是華年的場子,華錦派個代表來就夠了,省的分散媒體關注點。”

胡成幫盛懷仁開了門,午後辦公室裏陽光溫熱,盛懷仁走到辦公桌前,視線掃過對面B棟。江夏說她男朋友在B棟三十層,那不就是梁胥年的助理。

盛世華錦的總裁是盛懷仁的弟弟盛莊恒,比盛懷仁小兩歲,平時花天酒地吊兒郎當,可做起生意來卻跟他哥哥一樣精明老道,手腕甚至比盛懷仁還要穩準狠。梁胥年到了盛莊恒手下,竟然真的一點兒優待都沒有,從最基層的部門小主管做起,一步一步的步履維艱,熬了七年才升到副總的位置。

足以見得梁胥年有多能忍。

盛懷仁收回了視線,脫掉了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他是真的看不懂梁胥年,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要的是什麽。

一張紙片從外套裏滑落地上,盛懷仁彎腰撿起,見到江夏兩個字方方正正的印在卡片中間,嘴角微微彎起,這個女孩子倒是清澈的一目了然。

江夏回到家就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一邊吃水果一邊看電視,然後默默感慨,還是家裏好啊,五十幾寸的大電視看着真舒服,比她和陳光買的那個小電視強太多了。

夏夢青看到女兒那副慵懶姿态,笑道:“還是家裏好吧?放着這麽好的家不待,非要跑出去住那麽個小破狗窩,後悔了吧?”

江夏撇撇嘴,“什麽狗窩啊,那是我們兩個的小愛巢!”

夏夢青鼻子冷哼一聲,“愛巢個屁!就那麽點兒地方,站沒地兒站坐沒地兒坐的,還愛巢!你趕緊給我搬回家來,我一想到你跟陳光擠在那小破狗窩就難受。”

江夏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蘋果,挺直了腰板,嚴肅的看向自家老媽,“媽,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就罷了,明天陳光來家裏你得跟我保證一句都不許說。”

夏夢青冷笑:“我為什麽不能說?我辛辛苦苦嬌生慣養了二十年的女兒現在跟他一起吃苦遭罪,我說兩句還不行了?”

江夏撓頭,湊到夏夢青身邊去,摟住媽媽蹭蹭,“媽,我跟陳光這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您老人家不也是跟我爸這麽熬過來的嗎?”

夏夢青嘆氣,也不知道該說這女兒是長大了懂事了還是變傻了變笨了。她這女兒,自打出生就沒吃過苦,就算當年家裏境況再差,他們夫妻兩人也堅持給孩子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這麽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一個嬌小姐,就連大學四年都是把衣服帶回家裏洗,現在居然能勉強自己去住那麽一個暗無天日的小破屋子,想想都忍不住要落淚。

江建樹在外面贏了兩盤棋回到家,就看到老婆女兒坐在沙發上,臉色都不大好看。不用猜知道發生了什麽,笑呵呵的走過去,“夏夏回來啦?陳光呢?”

江夏摟着江建樹的胳膊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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