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正午的陽光溫暖的灑在老人身上,根根白發都閃着淡淡的光暈。老人轉頭,對着梁胥年一笑,“胥年,過來。”

梁胥年看見奶奶臉上的笑意,心裏沒由來的就湧起一股委屈,強忍着情緒走過去,蹲在輪椅邊上,伸手撫摸老人懷中的貓咪。

奶奶也慈祥的摸摸梁胥年的頭,道:“胥年,你又瘦了,最近沒休息好?”

梁胥年皺着眉,勉強笑笑,“沒有啊,最近我休年假,每天都睡得很多呢。”

奶奶道:“休年假也不來陪陪我,你跟懷仁真是越來越不乖了。”

梁胥年神色一滞,“奶奶,我和盛懷仁......”

奶奶卻拍拍她的肩,“你不用說了,我已經知道了。今天叫你來就是為的這件事,有什麽矛盾不能解決的,非要離婚呢?你都這個歲數了,他怎麽還能忍心把你甩開,太不像話了。胥年,你現在就打給懷仁讓他過來,我幫你教訓他。”

這是自從兩人離婚以來,梁胥年第一次聽到有人替自己說話。眼淚就這麽落了下來,她把頭枕在奶奶膝蓋,抽泣道:“奶奶,婚已經離了,我們已經沒關系了。”

奶奶嘆口氣,“懷仁這孩子一向聽話,老實,做事也有分寸。這點跟他那個媽和妹妹很不一樣,怎麽會突然就跟你離婚呢?胥年,你是不是惹到他了?”

梁胥年心中一痛,苦笑:“奶奶,我還能怎麽惹到他?自從孩子沒了,我倆就再沒瓜葛了。”

奶奶心疼的撫着梁胥年的背,“想過這個坎兒卻是不容易,可也已經這麽久了,怎麽還是沒和好呢?你現在把他叫來,我好好說說他。”

梁胥年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從包裏拿出手機,想起C城時盛懷仁眼中的悲憫,這個電話就怎麽都打不出去,“奶奶,還是算了吧,我也有錯。”

奶奶見她猶豫,幹脆奪了她的手機,“你給我找到他的號碼,我來打。”

一個小時後,盛懷仁頂着兩個黑眼圈出現在了小院門口,他一進門就看到梁胥年和奶奶坐在一棵櫻花樹下,花期已過,只剩綠葉繁茂。

梁胥年轉頭看見了盛懷仁,全身忽然就是一緊。一時間真不知道該用一個怎樣的表情面對他,只好迅速的低下頭。

奶奶對盛懷仁招手,“懷仁,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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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懷仁跟奶奶打招呼,“奶奶。”

奶奶看了一眼盛懷仁的臉色,又看了看梁胥年,道:“你看看你們兩個,好端端的離什麽婚,現在鬧得各個面容憔悴,何必啊?”

盛懷仁早知道奶奶叫他來的用意,卻也不想多做辯駁。只是冷淡的看了一眼梁胥年。

他知道,梁胥年也只有在奶奶面前,才會露出這麽溫順乖巧的一面。但是此刻,他忽然覺得梁胥年這副表情看上去極具諷刺。

何必呢?

奶奶抓住盛懷仁的手,硬生生的放在梁胥年手上,“你們兩個好歹也做了十年的夫妻,大風大浪的都經過了,怎麽人到中年了,忽然又要分開?我這老太婆也沒幾年好活了,你們就不能再努把力,讓我臨死前再看到小重孫出生?”

盛懷仁抽回了自己的手,對奶奶道:“奶奶,我們已經離婚了,胥年也已經找到了新的人陪她了。”

梁胥年驚愕的擡起頭,直愣愣的盯着盛懷仁看,她萬萬沒有想到,盛懷仁居然會在奶奶面前說出這些。

奶奶也愣了,有些茫然的看着梁胥年,“胥年,這,是真的嗎?”

梁胥年微張着嘴,心裏各種情緒翻滾着,她想起陳光,便覺得恨,想起江夏,又更加恨。不自覺的便冷笑了一聲,“盛懷仁,明明是你愛上了別的女人,你憑什麽說我?你和江夏在C城玩的開心嗎?”

盛懷仁聽見江夏的名字,原本壓抑的火氣便再也克制不住。他冷冷的盯着梁胥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和江夏在C城玩的怎樣,還不是取決于你和陳光?”

奶奶看着兩人霎時間的針鋒相對,更加發懵了,“等會兒,你們給我都說說清楚,誰是江夏,誰又是陳光?”

盛懷仁站起身,對奶奶道:“奶奶,梁胥年究竟做了什麽還是讓她自己跟您講講吧,我下午還有事,改天再來看您。”

說罷轉身就走。

他是真的生氣了,實在是想不明白梁胥年事到如今怎麽還能好意思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出來。這太不像她。梁胥年提起江夏時的眼神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她有心的,刻意為之。

江夏。

他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屋子裏空蕩蕩的,江夏早已經不見人影。紅燒肉窩在地上打瞌睡,旁邊放着一只小碗。腦子裏亂的不行,想不明白她為什麽就這麽不聲不響的走了,想要打個電話去問,卻又莫名有些擔心。

有一種特別強烈的直覺告訴他,江夏不會接他的電話了。

可是為什麽呢?他那麽愛她,昨晚上他想他已經表現的很明确了,而且,她也沒有很抗拒。

他昨晚體會到了人生裏從未有過的幸福,那種不顧一切的放縱,沖破了他潛意識裏堅持了幾十年的克制。在這個女孩身上,他才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做不滿足。

可她為什麽要走,仿佛在逃避。

想到這裏盛懷仁還是忍不住拿出了手機撥通了江夏的號碼,單調的“嘟”聲綿延了半分鐘,然後聽筒裏傳來那句毫無意外的機械女聲“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不發接聽”。他對着電話怔怔出神,然後無奈的一聲嘆息。

江夏也對着手機發愣了半天,手機一直就放在床邊,她早早就關了靜音,可盛懷仁電話打來的時候她還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甚至不敢去碰,就這麽呆呆的看着屏幕不停的亮,然後終于,黑了下去。

這才松了口氣。

她轉過頭去看着電腦屏幕,空白的一頁文檔,已經停滞了兩個小時。盛懷仁的專訪稿子,她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早上吃過了飯就鑽進被窩睡個回籠覺,再醒來時候已經是下午。江建樹特意做了手擀面,江夏盛了一碗,父女倆也沒說什麽,就安靜的把飯吃了。下午江建樹出去下棋遛彎,江夏則拿了電腦出來準備寫稿子,馮小月已經發了好幾條短信來催了。

本來她覺得這個根本不算事兒,一篇稿子而已,就往高上大了寫,把盛懷仁吹上天就行了呗。可當她開了文檔之後,卻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因為她只要想起盛懷仁這三個字,就全身上下的不舒服。昨天晚上被他壓在身下瘋狂親吻撫摸的觸感,就這麽活生生的蹦出來,指間都發麻。

從來就沒有這麽混亂過。

她甚至開始後悔,昨天不應該在他家呆那麽久,送了紅燒肉過去就該回家的。只是那一刻,她站起身說要走時,他急切的攔住了她,那只大手握住她的胳膊,一瞬間就仿佛透過了血肉,抓住了她的靈魂一樣。

她知道他喜歡她,她還是留下了。到現在回想起來,她還是說不出一個為什麽。

提出喝酒也不過是臨時起意,只因為她想喝一點有味道的東西。心裏的苦太多太多了,喝白水都覺得舌頭發麻。

其實她閉着眼睛躺在沙發上裝睡的時候,心裏甚至是抱着一絲若有似無的期待的。她就是想看看,他還會不會再偷親她。然後當她調皮的睜開眼睛,看見他一臉尴尬的時候,竟然是那麽發自內心的想笑。

卻不成想惹來了他的狂風暴雨。

她被他瘋狂的吻着,心裏有種自作自受的感覺。然後忽然騰起了另一個詭異的想法,陳光也是這樣開始的吧,心裏想着一個人,卻還是能夠放縱自己去跟另一個人親吻。

原來這件事情并不難。

心裏的那點羞恥愧疚,也早就被酒精迷亂的情~欲擠占的無影無蹤。

只是黑夜褪去,悔意才伴着頭痛一并糾纏襲來。她離開的時候,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盛懷仁的臉。

夏夢青回到家裏,臉色難看的不行。她推開江夏的房門,大聲道:“陳光那小子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敢挂我的電話!”

江夏看着夏夢青的鐵青臉色,頭更痛了。“媽,你打給陳光了?”

夏夢青進了門,坐在床邊,江夏急忙關了手提電腦,正襟危坐的與夏夢青對視。

“夏夏,你老實跟我說,你們倆到底怎麽了?如果問題很嚴重就馬上給我分手,這種人不值得耗時間糾纏。”夏夢青嚴肅道。

江夏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媽你說得對,所以我已經跟他分手了。”

夏夢青一愣,有些難以置信的盯着江夏看,“真的?已經分手了?怎麽分的?誰提出來的?”

江夏苦笑,這個時候還在糾結是誰先提出來的,真不愧是她的好媽媽。于是道:“我先提的。”

夏夢青猶疑的看着女兒,“你先提的?你為什麽要分手?”說到這裏她恍然大悟,“那小子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了?”

江夏點頭,“嗯,他背着我跟別的女人好了,我發現了,就分手了。”

說的無比平靜,仿佛別人的事。

夏夢青氣的一拳捶在床沿,“這個混賬!我就說他不是個好東西!居然出軌?他膽子夠大的!夏夏,你好好跟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這事咱不能就這麽算了,你浪費了兩年大好的青春陪着他過苦日子,回頭就這麽讓他得意的分了?”

江夏揉揉太陽穴,“媽,分了就算了,我也不想再跟他有什麽瓜葛。”

夏夢青厲聲道:“不行!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江夏吓得一哆嗦,“媽,那你要幹什麽?”

夏夢青狠狠道:“我要找他算賬去!還有,那女的是誰?幹什麽不好當小三,我非好好教訓教訓他們不可!”

江夏急忙道:“媽,你千萬別沖動!你好歹也是為人師表,不能因為那種人損了自己的形象。陳光的事就讓他過去吧,我以後保證好好聽你的話,看男人多長個心眼兒,絕對不盲目任性了。”

夏夢青聽了江夏的話,心疼的摟住女兒,“你這孩子,吃了這麽大的虧,怎麽還這麽不在乎呢!”氣的眼淚都落下來。

江夏看見夏夢青的眼淚,自己也鼻子一酸,忍不住的抱住媽媽哭起來。

江建樹逛了菜市場回來,拎回兩條鲫魚,一進門就聽見裏屋的哭聲,急急忙忙放下袋子進來,就看到母女倆抱頭痛哭的場面。無奈的也是一聲嘆息。

母女倆哭的稀裏嘩啦,但是難得同仇敵忾,江建樹心裏嘆息之餘,竟也覺得饒有餘興。女兒這樣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了,年紀輕輕的,不跌幾個跟頭今後的路又怎麽能走得順。

于是也沒有多說什麽,一個人進了廚房,炒菜炖魚。

吃飯的時候夏夢青還特意拿了兩罐啤酒出來,沒有給老江,自己留一罐,另一罐遞給江夏,“夏夏,媽媽陪你喝一罐,咱們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将來找個比陳光好十倍百倍的男人嫁了,讓他悔青了腸子。”

江夏笑着拿起酒,喝了一口,罐裝啤酒,味道很一般,和昨晚的那個香槟比起來完全不同。然後就又想起了盛懷仁,神色不免又是一怔。

夏夢青以為女兒還是在為失戀神傷,也不多說什麽,給女兒夾了一大塊魚,“多吃點兒,把精神養好。”

江夏點頭,吃了一口,忽然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一家三口互看了一眼,都不知道是誰,江建樹便站起身去開門,“可能是你媽班上的學生家長吧。”

開了門卻一愣,江建樹對着站在門口的男人看了又看,沒見過,便客氣問道:“請問你找誰?”

男人一身西裝,樣貌氣度不凡,手上提着一個大的行李箱,微笑,“你好,我找江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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