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江夏睡了一夜好覺,早上起床刷牙的時候卻忽然犯起了惡心。對着水池幹嘔了半天,牙膏泡泡都嗆到了鼻子裏,狼狽的不行。

結果早餐也吃不下去幾口便匆匆出了門。

周三的地鐵站裏人潮洶湧,四處都彌漫着一股陰曹地府般的低氣壓。一周中最心累的一天,已經連着起早了兩天,周末卻還要再等兩天,地鐵裏人人臉上都挂着壓抑的煩躁。就像一個粉塵超标的工廠,一點兒火星随時都能引發大爆炸。

江夏發現自己今天确實倒黴,因為進了地鐵居然沒有搶到座位。陳村作為一個始發站,在早上七點鐘的地鐵居然沒有搶到座位,這簡直是人神共憤。

她無奈的被夾在人群中,吊環扶手已經被擠占了,她因為個子不高,伸手直接去抓那條橫杆有些難度,所以身體總是不由自主的随着地鐵晃。

可她的鼻子又太靈敏,以至于身邊那個胖胖的高中生早上吃的是韭菜都一清二楚。

就這麽被味道熏着,被地鐵晃了一個多小時。當她終于擠出地鐵站的時候,胃裏已經是翻江倒海,想吐又找不到地方,實在忍無可忍了跑去一個路邊,一張嘴,吐出來的卻只有幾口酸水。

早上根本沒吃什麽,又有什麽可吐的。

江夏拖着半條命走進了單位,心裏想着陳村這地方确實不宜久留,離單位太遠了,每天上班折磨死。

馮小月開會的時候點名表揚的江夏的專訪,然後用一個意味深長的眼光對江夏說,“再接再厲”。

江夏覺得胃更難受了。

散了會想起宋玉婷拿來的廣告合同,便又去問了馮小月,其實也就是個形式,用腳趾頭都知道馮小月肯定雙手雙腳都贊成了。

于是打算跟胡成說一聲,想了一下覺得還是應該先感謝一下宋玉婷,畢竟這份合同的事情完全是她一人提出一人做主一人實現的。

昨晚在盛懷仁家裏對稿子,江夏連一個字都沒聽盛懷仁提起過廣告合同的事情,如果不是胡成昨晚提起,她甚至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有這個事情。

宋玉婷的電話打了三次才打通,江夏心裏不免有些緊張。

“姐,你幹什麽呢?”江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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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婷的聲音帶着一份異常的興奮,“你猜。”

江夏無奈,要是別人她興許還能猜一猜,宋玉婷,她什麽幹不出來啊。

“我猜不到。”江夏道。

宋玉婷笑了一聲,“這麽不配合,真沒意思。”

江夏也笑了,“那份合同謝謝你了,我們主編特別滿意,想說盡快簽了。”

宋玉婷道:“那些破事兒不用找我,直接找胡成。”

江夏聽着這話,才恍然有了些感覺,“姐,看來胡成也時刻聽命于你啊。”

怪不得宋玉婷跟個半仙兒似的,什麽事都知道。

宋玉婷笑了,“你快猜猜我在幹什麽!猜中有獎。”

江夏覺得頭上一大滴汗,“呃......逛街?做美容?寫小說?”

宋玉婷哈哈大笑起來,“都錯了!我呀,在家呢,我在做一件藝術品。”

江夏有些驚異,原來這姐姐還是位藝術家?

“什麽藝術品啊?”

宋玉婷笑道:“是一件禮物,楚京瓷馬上要再婚了,我呢,就親手給他做一件藝術品,送他一份大禮!”

江夏挂了電話立馬拿了包沖出了大門,到了馬路上才想起自己只去過宋玉婷家一次根本不知道她住哪,無奈只好打給盛懷仁,可這電話就是打不通。

心裏愈加的焦急起來,直覺告訴她這次宋玉婷肯定要鬧一場大的。

楚京瓷居然再婚?

江夏打了三次盛懷仁的電話都不通,崩潰之下想起胡成,又急忙撥了胡成的號碼,終于接通的時候胡成音量很低,“江夏,我們正在開會。”

江夏大叫道:“宋玉婷又要出事了,我要趕去她家但是沒有地址!”

電話那段安靜了一會兒,江夏聽見了盛懷仁的聲音,“江夏,怎麽了?玉婷應該在家呢。”

是盛懷仁的聲音。

江夏急忙道:“我剛給她打了電話,她說楚京瓷要再婚,她要給他送一份大禮,我,我覺得好像挺可怕的。”

盛懷仁道:“我知道了,你在哪兒?我馬上派王準去接你。我這裏正在開會,開完會就去找你。”

江夏單位離盛世不算太遠,王準只用了二十分鐘就接了江夏上車。又用了二十分鐘開去了宋玉婷家。

江夏下了車就要敲門,卻被王準攔住,“盛總說要保護你安全。”

說着從口袋裏拿了鑰匙出來開門,走在前面幫江夏開路。房間裏雖然沒了滿地頭發,卻還是一樣的陰風陣陣。經過了走廊,裏面客廳有音樂聲,是那首著名的《人鬼情未了》。

江夏的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兒。

王準先一步走進去,卻沒有說話,只是回頭對江夏微微點頭示意她可以進來。江夏這才走進去,首先看到的是滿地的木屑。宋玉婷穿着一件皮圍裙,頭上沒有戴假發,但是光頭也已經長出了短短的頭發,她手上帶着手套,拿着刻刀,正對着一大塊比她還高的木頭樁子下刀。

見到江夏,露出個笑臉,“王準你開車技術越來越厲害了啊,這才多大一會兒,你就把江夏帶來了。”

江夏表情有些僵,“姐,你這是在雕刻?”

宋玉婷揮揮手上的小刀,“對啊,我不是跟你說我在做一件藝術品嗎?”

江夏幹笑,沒想到這次她說的藝術品,還真是個藝術品啊。

“姐,你還會木雕吶,好厲害啊!”江夏笑道,心裏總算松了口氣。

宋玉婷道:“我忘了告訴你了,我穿越回秦朝當阿房女之前呢,做過一段時間的藝術家。”

江夏噗嗤一聲笑起來。

宋玉婷卻一臉嚴肅,“我說真的呢,不信你可以去問盛懷仁,我以前就是搞雕塑的,還得過大獎呢。”

江夏看她不像開玩笑,便走近了那個大木頭樁子,前看看後看看,看不懂,問:“姐,你這雕的是個什麽呀?”

宋玉婷笑起來,“我在雕我自己。”

江夏愣了,“你自己?”

宋玉婷道:“對啊,他既然不肯娶我,那我就把我自己做成木雕送給他,逼着他擺在他家客廳,這樣以後無論他和他的小老婆說話還是做~愛,我都時刻盯着他們,怎麽樣,這個想法好吧!”

江夏哭笑不得,“嗯,是挺有創意的。”

宋玉婷看看江夏,“哎,你臉色不大好啊,昨晚沒休息好嗎?”

江夏無奈嘆氣,“別提了,今天可倒黴了,早上刷牙開始惡心,坐地鐵沒有座位,站了一路,出來的時候難受的吐了好幾口酸水。”

宋玉婷神情一變,挑眉道:“江夏,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江夏臉色忽然就定格了,全身都是一緊。

宋玉婷卻笑起來,放下手中的刻刀,握着江夏的手道:“真的嗎?是我哥的嗎?是嗎,是嗎?”

江夏的臉這才騰的一下紅了,可又仔細想了一下,覺得不對,如果真是懷孕,也不可能是盛懷仁的吧,畢竟他們那一次才隔了幾天啊......

想到這裏,剛剛還紅着的臉又刷的一下變得慘白。

宋玉婷也意識到了這個時間問題,眼神裏帶出一種惶恐,“不會是......陳光的吧?”

江夏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靜默了半分鐘,才恍然開口道:“姐你別胡說,我就是胃不大好,犯個惡心而已啊,你怎麽就能聯想出這麽多來!”

宋玉婷聽了她的話,竟也破天荒的露出一個不自信的笑臉,“是啊,我這什麽烏鴉嘴啊!來來,過來幫我看看這個雕塑!”

粱胥年拿着一份計劃書敲門進了盛莊恒的辦公室,開門見山道:“盛總,你這份改完的計劃書我看了,我個人表示不贊同。”

盛莊恒擡起頭,眼裏帶着意料之中的笑意,“為什麽呢?”

粱胥年打開計劃書,指着其中一頁道:“關于這塊附加新地塊的征用,我覺得有些喧賓奪主的意思。你也說過,這是我們公司向F城發展的第一步,一個影視基地已經耗掉了我們大部分的人力財力,而這塊新地塊的面積不小,我怕我們公司現在的實力還不能做到兼顧。”

盛莊恒笑笑,“你的考慮我懂,你是怕咱們一口吃個胖子,對麽?”

粱胥年點頭,“畢竟我們是做進出口外貿的公司,這次的影視基地也是因為引進了外資,我們負責中間做個代理而已。我不明白盛總為什麽要征用那塊新地,難道盛總想要往地産業發展?”

盛莊恒道:“那倒也不是,我就是覺得機會來了,不抓住就太可惜了。你看這地塊現在的價格這麽便宜,可等我們的影視基地建起來了,那裏馬上就會翻倍啊!與其到時候讓別人借着咱們的大樹好乘涼,倒不如一開始就把它收入囊中。”

粱胥年知道盛莊恒一向野心大,膽子也大。這些年做外貿,投機買賣也沒少做,但他眼光确實準,基本上都是賺多賠少。

剛剛盛莊恒這一番話粱胥年也不是不贊同,只是,“可是我們公司現在財務已經很吃緊了,又怎麽會有這麽一大筆流動資金去購這塊地呢?”

盛莊恒神秘一笑,說了半天,粱胥年終于說到了點子上。

“你沒看後面那一頁關于融資的方案嗎?”他故意問。

粱胥年無奈道:“看了,但是拿盛世傳奇的股份作抵押去貸款什麽的,根本就不可行啊!真這麽做的話萬一有什麽閃失,傳奇的股份不就流失了?那你要怎麽跟盛懷仁和董事長交代?10%的盛世傳奇股份可不是小數字,萬一被人有心收下,盛世的主控權都有可能受到威脅。”

盛莊恒卻一臉淡定,他早就知道粱胥年一眼就能看明白這其中的事,所以也早有了對策,“胥年,看不出來啊,你這個盛家的前兒媳,居然比我這個二少還關心盛家呢!怎麽,是不是怕盛懷仁吃虧啊?”

粱胥年厭惡的看了盛莊恒一眼,她就覺得奇怪,怎麽當時好端端把她從這個項目裏踢出,現在又讓她重新回來接手。

盛莊恒這個人的鬼心眼兒,永遠都多的用不完。

“盛總,我希望你能不要總是把個人私事和公事混為一談。”

盛莊恒笑起來,嘴角彎起一個邪魅的弧度,“你放心吧,這事兒不會出問題的,這一塊地在手上怎麽玩都是賺錢,如果真的被套住,大不了就轉手把地賣了。這一來一去的經手也能賺不少。這地塊兒可是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人批下來的,到手的鴨子,決不能飛了。”

粱胥年冷着臉道:“盛總,我覺得凡事有好的期待可以,但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萬一這塊地貶值,或者開發過程中出現什麽問題,盛世傳奇股份被抛售,咱們要怎麽彌補這個窟窿?畢竟這是和政府做生意,一旦有事,吃虧的肯定是華錦。”

盛 莊恒笑笑,“你說的我懂,萬一真是像你說的那樣,也不用擔心。”他站起身,走到粱胥年身邊,拍拍她的肩頭,“咱倆手上不還有盛世的原始股嗎?一比五兌換傳 奇股,拿出百分之三就行。傳奇現在漲勢很兇,盛莊恒又抱了個大金葫蘆,咱們拿出百分之三原始股換傳奇股,我預計不到兩年賺到的錢就夠還清抵押的百分之 十。”

粱胥年萬萬沒有想到,盛莊恒居然打起了盛世原始股的主意。

“盛總,我可以把你這個想法解釋為分散盛世股權的一個圈套嗎?”粱胥年直接問。

盛莊恒搖搖頭,“胥年,別說的那麽難聽嘛!咱們都是寄人籬下的,混口飯吃而已。再說你手上那些原始股都是老爺子給你的彩禮,說得明明白白就是給你兒子的。現在你們婚都離了,盛懷仁又有了新歡,你還想替人家兒子存着這份家底?”

粱胥年出了那間辦公室,氣得手都發抖。

回到二十九層,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習慣性的想要讓陳光去給自己買杯咖啡,結果剛要叫他,才想起他已經在總務科了。幹脆自己又走出來,下了樓去樓下咖啡廳買了咖啡,然後電梯去了七樓,進了總務科的辦公室。

如果盛莊恒真的在打她手上股份的主意,她反倒可以從被動變主動了。還有什麽好緊張,好避嫌的。

陳光正對着一沓票據發呆,忽然就聞到背後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道,驚喜的轉過頭來,“梁總?你......”他看了看四周,發現剛好辦公室沒人,便站起身,将她擁到懷裏。

粱胥年心裏泛起淡淡的喜悅,“我下來買杯咖啡,順便看看你。”

陳光覺得粱胥年有些不對勁兒,卻還是高興的說:“以後你打電話給我,我買了給你送上去。”

粱胥年笑笑,“剛剛發什麽呆呢?”

陳光頓了一下,道:“有件......事情,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粱胥年問:“什麽事?”

陳光看看她,糾結了一下道:“我媽要來A城,我怎麽攔都攔不住。”

粱胥年不解道:“那就讓她來吧,幹嘛攔住?”

陳光道:“不行啊,我媽來了住哪兒?我那個小房間已經退了,要是讓她住旅館,她肯定會問我住哪兒的,到時候肯定特別多麻煩。”

粱胥年笑了,“既然這樣,就讓她來了也住我家吧,反正我家地方大。”

陳光驚道:“可以嗎?你,你不會介意嗎?我媽她......可能對你不會太友善。”

昨天接到王美芸電話時,陳光就已經猜到了,肯定是夏夢青打了小報告。果然,電話一被接起王美芸就劈頭蓋臉的把陳光狠狠一頓罵。王美芸生平最恨的就是負心漢,卻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培養大的兒子也成了負心漢。

王美芸電話裏反反複複的說同一句話,“人家江夏那麽好的一個姑娘,不嫌你窮跟你吃苦,你怎麽能豬油蒙了心背叛她!”

陳光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寧,就因為王美芸挂斷電話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我下周就請假去A城,帶着你去江家道歉。”

王美芸一向對夏夢青很是顧忌,兩個人年紀相當,可說起話來永遠是王美芸低人一等。這就是陳光最恨夏夢青的一點。

江夏跟着盛懷仁從宋玉婷家裏出來,上了車,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啊,這次是我小題大做了,還把你折騰來了。”

盛懷仁揉揉她的小腦袋,“我還要謝謝你的擔心,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江夏嘆口氣,“為什麽那個楚先生要再婚呢?他不知道這樣對宋姐刺激會非常大嗎?”

盛懷仁也無奈,“這件事我也是剛聽說,咱們這就去問問吧。”

江夏問:“現在?”

盛懷仁笑笑,“對,今晚楚京瓷提前擺酒,我正好去問問。”

江夏又問:“我也去啊?”

盛懷仁看了看她怯生生的小模樣,忍不住摟着她親了一下額頭,“對,你也去。”

江夏眨眨眼,“我還是不去了吧,那些人我又不認識,感覺會很尴尬的。”

盛懷仁若有所思道:“程孟樵也去。”

江夏眼睛一亮,“那我去!”态度轉變立竿見影。

盛懷仁狠狠看了她一眼,然後一口咬上她的唇。

江夏急忙笑嘻嘻的求饒,“哎呀我錯了,我錯了!”

盛懷仁還是抱着她狠狠親了個夠,完全無視前排開車的王準。這種事情簡直不科學。他覺得他最近真是怪了,只要看見她就忍不住的想親她,這種沖動根本克制不住。

江夏一邊躲一邊笑,忽然發覺自己包裏的手機在震動,“剩壞人你別鬧,我有電話!”

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臉上表情立即僵住,屏幕顯示“陳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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