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粱胥年還是頭一次見到盛懷仁用這種居高臨下的語氣對人講話。在粱胥年的印象裏,雖然盛懷仁一直都習慣了高高在上的盛家大少地位,對人的态度卻一直都是謙和有禮的。也不是說這個男人真的有多親切,只是他的教養使然。

而此刻的盛懷仁,緊緊摟着江夏,眼神盯着陳光,目光裏竟然有一種雄性動物與敵人争奪配偶時的狠勁。

讓她看了覺得有些好笑,盛懷仁這是攢了十年的悶騷終于爆發了麽。

可随即又覺出一股凄涼。

都說男女之間感覺到了便如電光火石一觸即發,盛懷仁在粱胥年這塊石頭上磨了十年也蹭出丁點兒的火星,這會兒一遇上了江夏就成了火山爆發。

于是她笑了一聲,走到陳光面前,自然的挽起陳光的手臂:“我也覺得你不能再叫人家夏夏了。”

陳光慌亂的看了一眼粱胥年,幹笑道:“我也就是叫習慣了......”然後對江夏道:“那我以後就叫你江夏吧。”

江夏覺得這個話題有點無聊,人都已經分開了,還在乎叫什麽呢。但是她也明白盛懷仁的意思,索性扯着盛懷仁的胳膊道:“剩壞人,你不用這麽小心眼兒吧?是不是看我給你起外號太多了,也想給我起個小名?”

盛懷仁笑得很溫和,“我沒有你起小名的天賦,所以從今以後我還是叫你老婆吧。”

江夏白他一眼,“土死了,我不要!”說着便轉身,“我餓了,咱們去吃飯吧!”

盛懷仁笑着跟上,“好,老楚在這附近開了一家西餐廳。”

粱胥年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松開了挽着陳光的胳膊,“你留下看着你媽媽吧,我公司裏還有事,先回去了。”

陳光的表情也有些尴尬,“梁姐,那你就去忙吧,還讓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今天看好了一個公寓,已經交了定金,下周就能搬出去。”

粱胥年拿起座位上的包,随口道:“你媽現在身體這樣,不适合搬家吧?對了,你把你爸叫來吧,你一個人要上班也沒法照顧你媽。”

陳光臉色一滞,眼睛盯着頭頂那個急救室的标志道:“我爸去年就死了,不過他也跟我媽離婚好多年了,我早就沒把他當爸爸了。”

粱胥年拿着包打開,掏出手機,一邊查看郵件一邊道:“哦,那你看吧,最好能有人這幾天看着點你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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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光轉過臉來,看着粱胥年的一臉漠然和事不關己,心裏有些涼。這女人的心真的比石頭還硬。

他送走了粱胥年,一個人坐在長椅上,手指不覺又握成了拳。粱胥年臨走前的最後一句話是,“你還是趕緊去補一張手機卡吧,要不公司聯系不方便。”

他做了個深呼吸,飽含消毒水味道的空氣嗆得他頭疼。他看看四下,人來人往,喧雜吵嚷,只有他一個人是這樣安靜的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身邊位置空着,那麽冷清。

他的母親在裏面做手術,送她來醫院的人是江夏。

如果是在以前,江夏一定會陪着他在醫院一直等,不用他說一句自然就會前前後後裏裏外外的幫忙照顧王美芸,搞不好還會請幾天假專門陪床看護。然後不顧被夏夢青罵的風險從家裏拿來一堆補品給王美芸做飯,笑嘻嘻的鼓勵他一切都會好起來。

而現在,江夏卻已經跟盛懷仁嬉鬧着離開了。

心裏就這麽不是滋味起來。

王美芸的手術結束了,但是身體狀況不容樂觀。醫生把王美芸的狀況跟陳光說了一下,他才知道原來這已經不是王美芸第一次犯病了。

“她心髒大動脈已經有一個支架了,只是那個支架的材料很差,支撐效果也不理想,所以才會導致這次的發病。”

陳光看着躺在病床上臉色跟紙一樣白的王美芸,難受的不行。他的母親,已經操勞了大半生,為什麽還要承受這種病痛?

陳光不信因果,因為他親眼看着自己的母親含辛茹苦做了一輩子的好人,不争不搶,不怨不恨,卻得不到半分的幸福。

王美芸醒來時候已是深夜,對陳光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手術花了多少錢?”

陳光忍住不讓眼淚掉出來,故作輕松的笑笑,“沒事兒,不貴,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王美芸卻顫抖着手道,“你別拿人家梁總經理的錢,我手頭上還有點錢,等我回家拿了給你。”

陳光搖頭,“媽,沒事兒,我有錢不用你的。”

他 确實不用從粱胥年那裏借錢,王美芸的手術費這幾萬塊錢他還是拿得出來的。他自從跳槽去了盛世,跟在粱胥年身邊做了幾個大項目,也攢了一點小錢,本來還想着 再多攢一點,到了年底就在新區那邊付個首付,微小戶型四十平米的應該也夠了。江夏那時候還說要從夏夢青和江建樹手裏借錢,這樣湊一湊就能買個再大一點的兩 室一廳,将來有了寶寶也方便一點。

陳光愣神時,聽見王美芸說:“江夏這姑娘多好啊,我本來還想攢點錢給你倆在a城買房付首付呢。”

陳光笑了,這就是母子間的心有靈犀,“媽,江夏你就別再提了。她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新男朋友了,比我有錢。”

王美芸聽了一愣,随即長長的一聲嘆息。

江夏跟着盛懷仁走下樓,看見胡成正在大廳門口站着。胡成看見江夏,眼神很自然的收了回來。

“盛總,事情已經辦好了。”胡成道。

盛懷仁點頭,“那今天就轉院?”

胡成道:“這邊普通床位倒是有,不過vip要等明天,所以我想也不用急這一天就安排了明天上午轉院。”

盛懷仁道:“好,那就交給你了。”

江夏聽不懂兩人的對話,等胡成走了,才問:“誰生病了麽?”

盛懷仁摟着她微微一笑,“咱們去吃飯吧,一會兒還要去送宋玉婷。”

江夏恍然一聲,“啊,我差點忘了,宋姐今天的飛機啊!”

宋玉婷的行李意外的少,只有一個大的登山背包。用她的話講,出門在外行李就是負累,所以越少越好。她穿着一身利落的牛仔裝,配馬靴帽子,整個人的氣質看着都不大一樣了。

江夏舍不得宋玉婷,拉着她的手道:“姐,你就這麽走了?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值得嗎?”

宋玉婷卻笑得很燦爛,“傻丫頭,我走不是因為他。”

江夏問,“那是因為什麽?”

宋玉婷道:“我是去尋找我自己。”

江夏覺得這句話雖然聽上去略文藝,但好像還意外的有深度,笑道:“你把過去的自己送給了楚京瓷,所以現在出去尋找新的自己了?”

宋玉婷打個響指,“江夏,我就說你懂我!俗人都說脫胎換骨,可只換張皮有什麽用,骨子裏的思想不換,重生多少遍都是扯淡。我已經把我過去的靈魂埋葬了,現在是要帶着我這副身子去找一個新的靈魂進駐,等我找到了,我就不再是宋玉婷了。”

江夏笑着豎起大拇指。

盛懷仁卻道:“無論如何,你的手機都要保持時刻開機,注意安全。要是萬一遇上危險了,就馬上打給我知道嗎?你手機上有一個紅色的按鈕,要是情況緊急......”

“行了,你都說了多少遍了,煩不煩啊?”宋玉婷打斷了盛懷仁的話,“我都這個年紀了,還用你瞎操心?遇上危險我就幹脆死掉,還省的我自殺了!”

江夏急忙道:“姐,你還是別死吧。”

宋玉婷大笑起來,抱着江夏,親了她臉頰一口,“放心吧你,對了我有東西給你。”說着從包裏拿了兩個彩緞縫的小袋子出來,塞到江夏手上。

江夏看了看這兩個小袋子,很精致的做工,袋子裏鼓鼓的,袋口用絲線綁着,下面還綴着一條穗子,“姐,這是香囊?”

宋玉婷道:“錯,這是錦囊!”

江夏樂了,“怎麽,你這是玩三國殺玩多了?難不成裏面還裝了妙計?”

宋玉婷得意的點頭,“沒錯,這兩個錦囊裏,各有一條妙計。”

江夏好奇問,“什麽妙計啊?”

宋玉婷一臉的神秘,“這個紅色的錦囊呢,你就在去盛家之前打開看了,我保你不會被那群妖魔鬼怪欺負。”

盛懷仁聽了眉頭微皺,“你別胡鬧,江夏有我在,沒人敢欺負她。”

宋玉婷撇撇嘴,“算了吧,我還不了解你!”

江夏笑着問:“那這個藍色的呢?”

宋玉婷道:“藍色的啊,你過來,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江夏看看盛懷仁,還是走到宋玉婷身邊,宋玉婷一只手擋住嘴,湊到了江夏耳邊低語了兩句。

盛懷仁察覺到江夏的臉色忽而一僵,随即也變幻莫測起來。

宋玉婷扯着江夏的手,囑咐道:“記住了?”

江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嗯,我記住了,謝謝你。”

回去的路上,江夏小心翼翼的把宋玉婷給她的兩個錦囊放在了包裏,笑道:“現在這個時代還玩錦囊妙計的,大概也只有宋姐了吧。”

盛懷仁笑笑:“她就是喜歡搞一些瘋癫的事情。”

江夏側眸看他,笑問:“你是不是很想知道那個藍色的錦囊用在什麽時候?”

盛懷仁捏捏她的小臉,“我想知道你也不會告訴我,所以還是算了。反正等到了時候你一定會打開它,我又何必着急。”

江夏眨眨眼,壞笑道:“你就裝吧,裝吧,我就不打開它,急死你!”

盛懷仁無奈失笑,“好吧,不過我雖然不知道那個藍色的錦囊什麽時候打開,我卻知道那個紅色的,你馬上就要打開了。”

江夏笑容一僵,“啊?不是吧,你要帶我去盛家?”

盛懷仁道:“我父親的生日就是下周日,到時候會辦一個很大的酒會,盛世所有的股東都會到場,我在那個時候帶你去見他,當着所有人宣布我們的婚事,他不會為難你的。”

江夏想了下道:“所以就是打個照面而已吧,不用說幾句話的,對吧?”

盛懷仁看她眼神裏的焦慮,摟住她,親了一下在她額頭,“放心,一切有我。”

盛懷仁雖然說了讓江夏放心,可江夏又怎麽能真的放心。她回到家裏就一直坐立不安,然後幹脆上了床翻來覆去的打滾。手上握着宋玉婷的那個紅色錦囊,糾結着要不要現在就拆開看看。

她是真的有些害怕。

她 當記者當了快兩年,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可自打聽了盛懷仁講家裏的那些事情之後,對盛家這波人就産生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感。盛爸爸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才能那麽狠心的把盛媽媽和宋玉婷趕出去,還用那麽殘忍的方式。盛懷仁那個繼母又會是個什麽樣的狠較色,才能hold得住盛爸爸那樣的男人。

其實她覺得這事兒跟她也沒多少關系,畢竟都過去了那麽多年了。可又覺得只要她進了這家門,這些事就都跟她有了關系。然後就有一些淩亂了,她安安分分的在一個平民百姓家活了二十四年,現在因為盛懷仁,以後的生活會變成什麽樣子?

江建樹敲了門進來,江夏急忙把那個錦囊塞進了枕頭下面。

江建樹也沒在意女兒的舉動,因為他一臉的激動,“夏夏,你媽媽剛剛打電話過來說,有人願意捐助那個孩子做骨髓移植的手術了!”

江夏一聽也激動起來,“真的嗎?這麽快!”

江建樹笑着道:“是啊,看來你這個報道還真起了作用。你快換了衣服,咱們給你媽送飯去,你媽說了,過了今晚那孩子明天起就會被轉去市裏的大醫院了,到時候就有專門的護士照顧,不用她天天在那守着了。”

江夏聽了卻有些猶疑,“明天轉院?”

夏夢青臉上的喜氣洋洋讓江夏覺得好像過年了一樣。她拉着女兒的手高興道:“夏夏啊,這網絡的傳播力量真是大啊!你看你這報道才發了一天,就有好心人來幫忙了!”

江夏問:“媽,你知道那個好心人是誰嗎?”

夏夢青道:“人家不願意透露姓名,只派了個下屬下午來了醫院,了解了情況之後就說明天就幫忙轉院去中心醫院,還讓住vip病房呢!你說說,這年月竟然還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鋒啊!”

江夏微微皺眉,“不透露姓名?那下午來的人總得有個聯系方式吧?不能是騙子吧?”

夏夢青拍了女兒一下,“怎麽這麽說話呢!這種事兒有什麽可騙的?人家低調不願意留名而已,下午來的人留了電話給我的,那個小夥子挺精神的,人也不錯,夏夏,明天幹脆你過來陪着轉院,順便拍個照片發到網上感謝一下嘛!這樣也能跟那小夥子認識一下。”

江夏頭皮發麻,夏夢青還真是什麽時候都不忘她的終生大事。

“你看,我的存着他的號碼呢,小夥子姓胡,叫胡成。”夏夢青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你快把這個號碼記下來,回頭跟人家多聯系聯系。”

江夏看着那個通訊錄的人名,心裏的疑問終于落了地,笑笑,“還是明天再說吧。”

回到家江夏就給盛懷仁發了一條語音微信,“你睡了嗎?”

其實她知道他肯定沒睡,這幾天似乎已經形成了習慣,兩個人每晚都要聊上幾句互道晚安再睡覺,而且通常江夏都是先睡着的那個。

果然盛懷仁很快回複了一句,“剛帶紅燒肉出去散步了,才回來。”

江夏看看時間,笑道:“這都幾點了,紅燒肉不應該早就困了要睡覺了?”

盛懷仁回答:“你不是說它最近太胖需要多鍛煉嘛,我就帶它出去跑了一圈。還碰上了顧爺和他家的狗,聊了一會兒。”

江夏笑問:“顧爺?就是叢珊的老公吧?他們家也養狗了?是什麽狗啊?”

盛懷仁道:“對,顧爺家是白色的拉布拉多犬,很大的一只,叫老秦。”

江夏聽完,腦子裏立即就出現了一副紅燒肉與老秦見面的畫面,拉布拉多又高又大,八哥犬又矮又胖,活脫脫一個高富帥與矮窮挫的對比。

于是笑道:“紅燒肉那麽慫,看見人家拉布拉多沒吓壞啊?”

盛懷仁也笑了,“嗯,好像是有點受刺激了,回到家都一直嗷嗷叫。”

江夏笑得身子發顫,“我也要看看老秦長什麽樣子!”

盛懷仁道:“好,你明天過來,我帶你去顧爺家看看。”

江夏頓了一下,語聲溫柔道:“盛懷仁,謝謝你。”

盛懷仁也頓了一下,然後笑道:“只是帶你去看看老秦而已,也要這麽鄭重的謝我?”

江夏知道他故意的,便順着他的話講:“對啊,我是個有恩必謝的人。”

盛懷仁笑了,“好,那你的感謝我收下了,早點休息吧。”

江夏急忙道:“剩壞人,你等一下!”

盛懷仁問:“怎麽了?”

江夏想了想,故意壞笑道:“我媽對胡成印象可好了,想要撮合我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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