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更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江渝琛站在窗前，默不作聲，手指無意識地叩擊着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一下一下。
他在林珏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剛出道時，江渝琛一直被冠以天才演員的稱號，時年二十餘歲的他，演技就能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導演大加贊嘆，各種獎拿到手軟，媒體都評價說他的演技被缪斯女神親吻過。
沒有人知道，當年那個沉默寡言，清冷自持，表情冷淡到似乎什麽都不在意的青年，也曾為了琢磨一句臺詞一個動作而練到深夜。
記憶太過久遠，江渝琛很快停止了回憶。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在熒熒的屏幕上滑動幾下，手機順從地跳出綠綠的微信界面。
他點開名叫林朗的聯系人，手指停留在虛拟鍵盤上方大約兩三公分的地方，遲疑片刻，最終沒有落下。
須臾，他把手機重新放回口袋，望着遠處亭亭而立的青年，淡淡呼一口氣。
為了看得清楚，江渝琛開了窗戶，呼出的氣遇到冷空氣凝結成的白色的煙霧，彌漫着，連帶着眼前的世界都朦胧起來。
不願意說也沒關系，有些事，他更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林珏回房間時，攝像機瑩瑩的紅色早已消失不見，蕭魏樂躺在床上都快睡着了。
聽到開門聲，蕭魏樂迷迷糊糊伸手把燈打開：“幾點了？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林珏的嗓音裏滿是歉意：“抱歉，吵到你了嗎？”
“沒事兒，”蕭魏樂翻了個身，從床上爬起來，“快去洗澡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
林珏點點頭，脫掉外套挂在床邊的衣架上，去到浴室洗澡。
“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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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珏剛進去沒多久，手機就響了起來。
“林珏，你手機響了！”
蕭魏樂擡高了幾分聲音。
嘩嘩的水流聲掩蓋了蕭魏樂的聲音，蕭魏樂猶豫着，剛想再叫一聲，手機鈴聲卻安靜了下來。
蕭魏樂正準備起身的動作頓了一下，又重新躺回原地。
“算了算了，”蕭魏樂搖搖頭，“應該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等林珏出來再讓他打回去吧。”
不消片刻，林珏從浴室走了出來。
他怕影響蕭魏樂睡覺，只是簡單沖了一下，頭發都沒有完全吹幹，發梢還是濕潤的，被水打濕微微卷曲。
蕭魏樂朝着林珏挂外套的方向指了指：“你剛手機響了。”
“噢，好。”
林珏點點頭，去到衣架邊，手機還沒摸出來，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
那聲音沉悶，不急不躁，但極有存在感。
“誰啊？”
蕭魏樂随口問了聲，門外無人回應。
林珏放下衣服，把包着頭發的毛巾摘下來拿在手裏：“我去看……”
房門打開，林珏還未說出口的第二個“看”字卡在了嗓子裏。
眉眼深邃，肩寬腰窄的男人站在門外，單手随意地插在兜裏，另一只手握着手機，臉上的表情寡淡，卻讓林珏的心跳陡然快了兩拍。
“是誰啊？”
打開的房門正好遮擋住了蕭魏樂的目光，他好奇地伸長了脖子，還沒看清門外到底是誰，就聽到男人清冷而磁性的嗓音：“抱歉，打擾到你們了嗎？”
蕭魏樂頓了頓。
怎麽總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
林珏的嗓音有些發顫，不自覺地咳嗽了兩聲：“沒……沒有，江老師，您有什麽事嗎？”
蕭魏樂：“？！”
江老師？
江渝琛？？？！！！
比起白天的冷漠疏離，男人冰冷的嗓音多了幾分煙火氣：“剛才打你電話沒有人接，想來和你說兩句話。”
蕭魏樂：“……卧槽。”
如果他知道剛剛的電話是江渝琛打來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手機送到林珏面前。
林珏也愣了一下，這才小幅度地點頭，轉身後對身後的蕭魏樂道：“我出去一會兒。”
蕭魏樂近乎石化地點點頭。
他原本以為林珏只是單純的江渝琛的粉絲，現在看來，兩人關系一點都不單純。
已經接近淩晨，整個別墅都異常安靜，林珏跟在江渝琛身後，能清晰地聽到兩人的腳步聲。
地板上鋪着厚厚的地毯，腳步聲是悶悶的，一下一下，扪擊着林珏的胸腔。
最終，兩人停在了狹小逼仄的樓梯間。
林珏不自覺咽了口口水，試探着問道：“江……江老師？”
江渝琛轉過身來，深邃的目光就落在林珏身上，半晌，才輕聲道：“我看到……你在花園？”
林珏心裏咯噔一聲。
他特意挑了周圍沒人的地方，居然還是吵到了別人，而且這個別人居然還是江渝琛。
林珏心裏愧疚得要命，趕忙道歉：“對不起，是打擾到您了嗎？抱歉抱歉，那我下次換個地方。”
“沒關系，我也是偶然看到，不算打擾，”江渝琛眼睑微動，顯然沒有料到林珏會有如此反應。
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林珏臉上的表情，猶豫片刻，狀似不經意問道，“我只是有點好奇，你每天都練嗎？”
林珏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江渝琛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但還是老老實實答道：“基本上吧，反正我平時也沒什麽通告。”
江渝琛蹙眉：“為什麽？喜歡表演？”
“嗯……”林珏的聲音不自覺低了點，腦袋小幅度地上下擺動着，“喜歡，很喜歡。”
“家人不同意？”
林珏略有些遲疑的聲音傳來：“……嗯。”
他們不知道他想進圈的真正目的，只以為他被紙迷金醉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片刻，江渝琛收回目光。
林珏的神情自然，語氣堅定，除非演技已經超越他這個影帝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否則應該說的都是實話。
青年為什麽來到這裏，林朗為什麽會那麽說的原因似乎昭然若揭。
江渝琛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喜歡演戲，努力上進，但卻被父母家庭反對的小孩兒。
到林家這個程度，确實很少有願意子女去抛頭露面到娛樂圈來的，就連江渝琛自己算得上非常開明的父母，也用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接受兒子進軍娛樂圈的消息，更別提林家那種根基深厚的世家。
回想起自己曾經的誤解，又想起林珏失落的眼神，江渝琛的心裏難得煩躁。
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淡淡開口：“你不适合那個角色。”
這個話題跳躍的有點快，林珏愣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他緩緩低下頭，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語氣比剛才低了八度：“我知道……是我能力不夠……”
即使明知道這是事實，要在江渝琛面前承認，林珏仍不免有些沮喪和尴尬。
所以江渝琛叫他出來，是為了告訴他，他不行嗎？
告訴他再努力也沒有用？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江渝琛的眉心皺起，地閃過一絲懊惱。
緊接着，一雙溫柔的大手落在林珏肩膀上。
“每個劇裏都有各種各樣的角色，勇于嘗試固然值得鼓勵，落選了也沒什麽可丢人的，如果暫時做不到盡善盡美，那就選擇自己擅長的，能找到共鳴的角色。”
江渝琛的聲音低沉，又怕吵醒旁人而刻意壓低了聲音，落在林珏耳邊，酥酥麻麻。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林珏能清晰地感知到江渝琛周身淡淡的氣息。
清冷的薄荷，淡淡的檀香，如同他這個人一樣，勾的林珏心跳快了兩拍。
男人的聲音還在繼續，一字一字，像是給林珏低沉的心髒注入了一劑強心劑。
他說：“這不是在逃避，只是在為未來積攢力量，等你有了足夠的經驗，再去挑戰更多豐富的角色也為時不晚。”
“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林珏的腦袋“嗡”了一聲，心跳沉悶地跳動着。直到這會兒，他才後知後覺，江渝琛是在安慰自己。
人的堅強和脆弱大總是超乎自己的想象。
差點被淘汰的時候林珏沒哭，考核被否認時林珏沒哭，咬着牙頂着寒風繼續練習的時候林珏沒哭，但只是江渝琛輕描淡寫的一句安慰，林珏忽然有點想哭的沖動。
像是積攢已久的情緒終于找到了一個柔軟的發洩出口。
但最終，他也只是咬咬牙，吸溜一下鼻子，低聲道：“謝、謝謝江老師，我會努力的。”嗓音裏帶着濃濃的鼻音。
他不想在江渝琛面前丢臉。
江渝琛放在林珏肩膀上的手掌微動，拍了拍林珏渾圓的肩頭，這才不動聲色收回了手。
林珏真的沒有變，他還和小時候一樣，身上有種蒲葦一般的韌勁。
不聲不響，不驕不躁，像是皎潔的夜明珠，越隔着月色，越光芒四射。
男人的眼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沉聲道：“加油。”
一直到回到卧室，林珏的腦袋還是暈乎乎的，耳邊全是江渝琛磁性的聲音。
臨走之時，江渝琛突然叫住了他，嗓音溫柔：“還有，下次記得把頭發吹幹，容易感冒。”
林珏捂着自己濕乎乎的頭發跑回房間，臉燒得酡紅。
太丢人了，實在是太丢人了。
蕭魏樂早就在房間等候多時，在林珏進門的一瞬間就跑到門後鎖上了門，兩眼直勾勾地盯着林珏。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林珏嗆了一下，莫名有點心虛：“怎、怎麽了？”
蕭魏樂目光如炬：“老實交代吧，你和江神什麽關系？”
林珏臉上的紅暈還沒消下去：“沒、沒什麽關系啊……”
“那他找你說了什麽？”
“就……前輩關心後輩嘛。”
蕭魏樂一副“你覺得我會信嗎？”的表情看着林珏，林珏讪笑了下，“他就是來安慰了我一下，讓我好好努力，以後還有機會。”
說完，他又連忙補充道：“我們真的不熟！大概……大概是節目組送溫暖吧。”
蕭魏樂：“……”
朋友，但那可是江影帝，紅透了半邊天，娛樂圈頂流，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冰山氣場的男人江渝琛啊！
如果江渝琛會好心到主動向不熟的後輩送溫暖，蕭魏樂覺得自己可以競選國際慈善大使。
林珏也自覺不好意思，輕輕咳嗽了兩聲，強行轉移話題：“咳咳……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行吧行吧，”蕭魏樂仍舊不信，但林珏嘴硬，他也只能撇撇嘴，伸手把燈關上，“你就慶幸吧。江神來的時候攝像機已經關了，不然你就等着在微博熱搜上沸個三天三夜吧。”
林珏蓋被子的手抖了一下，決定假裝沒聽見這句。
江渝琛一向潔身自好，從未被媒體捕捉到過任何私人新聞，而為了江渝琛的名譽着想，林珏也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縮進被窩裏，蕭魏樂小聲嘀咕着：“要是他們倆真這麽簡單，我就改行直播吃sh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