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兩根辣條
蕭魏樂明顯愣了一下，打了一半的哈欠也被重新收回到肚子裏。
他臉上仍挂在熱情洋溢的笑容，眼底的笑意卻在不自覺地消散：“怎麽突然問這個？”
林珏暗自後悔，但又是真的想在江渝琛面前為蕭魏樂正名，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問下去：“就是……總覺得過去好像有些誤會……”
蕭魏樂淺栗色的眼睛打量着林珏，半晌，眼底的星光黯淡下來。他垂下眼眸，讓人再看不到其中的色彩。
“沒什麽誤會。”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林珏第一次聽到蕭魏樂如此冷漠的語氣，青年突然脫掉了僞裝已久的熱烈外殼，露出其中積攢多年的寒冰。
“我确實打了我的經紀人，也打了助理，就這樣。”
說完這句，蕭魏樂就低下頭，把頭頂的鴨舌帽深深拉下，兀自玩起手機，沒有再理會林珏的意思。
林珏心裏咯噔了一聲，暗道自己太沖動，趕忙向蕭魏樂道歉：“對不起，樂樂哥，我不是故意提起這個，我只是、只是覺得你人真的很好，和傳聞中的不一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又讓你想起之前的事……”
蕭魏樂的身體明顯僵**一下，片刻，他嘆了口氣，把自己頭上扣着的帽子取掉。
“行了，不用道歉，我沒介意，”蕭魏樂語氣明顯比剛才輕快不少，但更像是故作輕松，“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就是之前和經紀公司發生了一點小矛盾，都已經過去了。”
能鬧到幾乎把蕭魏樂的名聲毀掉，讓他現在還不能釋懷，想必絕不是區區“小事”能夠形容的，但林珏也明白了這是蕭魏樂的痛處，不再繼續追問下去，只是輕輕拍了拍蕭魏樂的肩膀：“過去就好，都是過去的事了，以後的路還長着呢。”
“嗯啊，那必須的，”
蕭魏樂笑了笑，故意開着玩笑，“你樂哥永遠是你樂哥。”
林珏這才悄悄舒一口氣，只是話題也自然無法繼續下去。
下午兩點，正是冬日裏最暖和的時候，學員們又重新來到定角考核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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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這個莊重又嚴肅的地方，衆人難免都有些緊張，林珏的手指交疊着，絞得有些發疼。
全部就位之後，烏康德從容地從工作人員手裏接過下一集的劇本。
《戲骨》所采用的劇本是變動的，會根據學員們上集的表現情況決定接下來的劇情走向，所以在烏康德講解下一集的劇情之前，誰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周圍安靜到了極點。
烏康德清了清嗓子：“咳，在介紹下集的劇情和出場人物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宣布。”
衆人面面相觑，林珏福至心靈，突然想到了什麽。
從昨晚之後，蘇星洲就再沒有出現過，今天的定角考核也沒有在場，烏康德要宣布什麽，呼之欲出。
果然，烏康德淡淡開口：“因為一些個人原因，蘇星洲正式退出《戲骨》節目組。”
烏康德此話一出，在場的學員們無不震驚不已，蕭魏樂忍不住叫出了聲：“走了？！”
直播間的彈幕也一起炸了。
【？？？真的假的？蘇蘇走了？？？】
【我還奇怪今天直播為什麽沒看到他】
【我好喜歡他的，怎麽突然走了啊TAT難過】
【好好的為什麽要走啊？】
【我就是為蘇星洲來的，取關了886】
……
在現場的學員們也同樣疑惑，冉曉曉忍不住問道，“烏導，他為什麽走啊？私人原因是什麽原因啊？”
這也是大家共同的疑問。
以他們現在的咖位，這算是頂好的資源了。而從節目的播出來看，雖然現在還是未剪輯的直播階段，看的人還不多，但人氣也是在一直攀升的，僅僅是第一集 拍攝結束，就已經有些讨論度了。
好不容易被選上，走到現在這步了，說退出就退出，實在是不合常理。
烏康德當然知道學員們在擔心什麽，早就打號了草稿：“放心，只要你們認真參與，劇組是不會主動淘汰你們的，至于蘇星洲，是節目組和他的一點私事，但是大家不用擔心，已經解決了。”
人都習慣優先從自己的角度出發，這确實是衆人最擔心的問題。蘇星洲這種咖位都能說走就走，要是節目組無緣無故讓他們走了，他們哪裏有半點的反抗之力？
烏康德的如此保證成功安撫了學員們的情緒，他又随便扯了幾句，算是把這個話題圓了回去，而随着拍攝的進行，直播間相關的彈幕也很快消停了下來。
宣布完蘇星洲離開的消息之後，烏康德開始着手介紹下一集要出場的人物。
因為蘇星洲的離開，劇中的太子這個角色也就自然殺青了。
安神香送往太醫院之後，德高望重的禦醫很快下定了結論：這确實是有毒的熏香，不僅不能安神，還會加速元氣的虧損。
皇帝對禦醫向來信任，也因此勃然大怒，不僅廢掉了太子的名分，還把他發配邊疆，不得再踏入中原半步。何竹作為太子共犯，本該被直接處死，行刑之前，卻是小皇子救了她的命。
小皇子便是要出場的下一個角色。
他的生母在生他時難産死了，沒了母親的庇護，自然在宮裏舉步維艱，好幾次險些發生“意外”而死掉。為了生存下去，他只好裝作癡迷醫術的樣子，纏着皇帝讓他拜禦醫為師，每天跟在禦醫身邊煎藥寫方，這才勉強保住了性命。
小皇子生性能忍，性格冷淡內斂，節目組也就另辟蹊徑，換了種出其不意的方法來考核選手。
烏康德介紹完角色之後，桓安娴插嘴道：“在下一輪選角開始之前，我想先對大家上周的表現做個總結。”
她犀利的目光在衆人身上一一掠過。
“蕭魏樂，嘴上沒個正經的，還喜歡偷懶，輪到別人戲份的時候你就不知道跟着學學看看嗎？”
“匡策，每天板着臉，跟別人欠了你二八萬一樣，學沒學到也不吱聲，我知道你上周是群演，但這就是你消極怠工的理由嗎？”
“還有林珏，跟匡策一個毛病，每天就直挺挺地站在一邊，性格內向就是理由嗎？哪個演員能不和別人交際的？”
“還有那個……”
桓安娴把學員們批評了個遍，語氣嚴肅，言語犀利，甚至很多挑出來的毛病與實際情況并不相符，明顯是在強詞奪理。
最後，她冷冷說道：“烏導剛剛說過，只要你們努力，劇組不會主動淘汰你們，但是你們自己想想，你們這算是努力了嗎？你們只有這種水平嗎？”
蕭魏樂性子直，當場臉就下來了：“桓老師，您這麽說就有點不對了吧。我是嘴快了點，但絕對沒拖累過劇組半點進度把？匡哥和林珏也是，人家為了劇組腳都傷了還不叫努力嗎？您還想怎麽樣啊！”
蕭魏樂一露頭，其他學員也隐隐有不滿的跡象，考核室一時騷動起來。
剛剛經歷過蘇星洲的離開，誰都害怕下一個走的會是自己。
林珏仍坐在原地，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縫，藏在衣袖下的手悄悄握緊了。
烏康德平時絕不是尖酸刻薄的人，但他也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會說出這種傷人的話。
考核室裏的喧鬧聲越來越大，眼見着就要無法收場的時候，烏康德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
“咳，我先和大家道個歉，剛剛呢，是我們的一場考核。”
衆人被烏康德話弄懵了，互相望着，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烏康德叫工作人員過來，把剛才錄下的衆學員的表現在屏幕上放出來，一邊解釋道：“小皇子這個角色，最大的特點就是要能忍得了別人不能忍的，大家可以自己看看自己剛才的表現。”
十幾分鐘前的畫面出現在屏幕上，蕭魏樂吼得最厲害，剩下的人也都憤怒地跟着起哄，只有林珏坐在原地，雖面有不甘之色，神情卻依然冷靜。
烏康德也認真地看着回放，當鏡頭轉向林珏時，他的臉上明顯露出滿意地笑。
結果自然是沒什麽争議，回放播完之後，烏康德鄭重把小皇子的劇本交給林珏。
林珏也沒想到今天的考核竟然會是這樣的，暈暈乎乎地在小皇子的劇本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半晌仍舊沒緩過勁兒來。
天上掉的餡餅也不是這麽容易就能接穩的，當他翻開劇本來看的時候，才知道屬于自己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小皇子看似愚鈍，但絕非與世無争，他的野心不比其他人小：他見識夠了皇帝的昏庸無能，荒淫無度，他想要取而代之，把握自己的命運，也解救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
但他同時又是矛盾的，朝代更疊，免不了打仗死傷，但繼續放任下去，百姓依舊苦不堪言，他找不到萬全之策。
他有一顆博愛憐憫的心，但又生存在最冷情的皇宮中，有着狼子野心。
如此矛盾的人物，錯綜複雜的背景，比起林珏之前演的純粹用來襯托主角炮灰，他是真正有血有肉的。
林珏上過不少專業課，腦子裏裝着理論知識，知道要想演好一個角色，就要讓自己成為他，體味他的人生。
但說起來容易坐起來難，林珏的實戰經驗少的可憐，這又是古風題材的劇，甚至連現實取材都做不到，他一時甚至不知該從何處下手，完全無法建立自己與角色之間的聯系。
一直到考核結束，衆人都放松下來，圍在一起吃晚飯，林珏依舊咬緊了嘴唇，一副深思的模樣。
“诶，想什麽呢！”
蕭魏樂的手在林珏眼前晃了好幾下，林珏才堪堪回神，擡眼看向蕭魏樂。他面前的盤子幹幹淨淨，一碗米還保持着剛上來的形狀，頂端鼓起完美的弧形。
蕭魏樂皺着眉頭：“你怎麽了？不舒服嗎？我看你都沒怎麽動筷子。”
“沒有啊”，林珏連忙夾了些菜放進碗裏，淡褐色的湯汁才終于浸潤了盤底。他笑笑，“我就是想臺詞呢。”
蕭魏樂無奈地嘆一口氣：“行了行了，知道你考核成功興奮，但也要吃飯啊，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飽飯怎麽有力氣拍戲呢。”
“嗯。”
林珏知道蕭魏樂是在關心自己，不欲讓他擔心，強撐着吃了點東西，腦內還是仍不斷思考着該如何勾勒小皇子這個人物。
衆人都很熟了，私底下吃飯也都沒了什麽顧忌，包廂裏吵吵鬧鬧，所有關于小皇子的信息都好像繞成了一團被貓咪抓壞的毛線，纏在林珏胸口透不過氣來。他腦袋嗡嗡發昏，實在忍不下去，最後只能借着洗手的借口出來透氣。
過了好一會兒，林珏還沒回來，蕭魏樂有些不太放心，正想出去找找他，一直冷漠地坐着，幾乎沒怎麽吃東西的江渝琛卻突然放下了筷子。
男人抽出一張幹淨的衛生紙擦手，動作淡漠又優雅：“我出去透口氣。”
坐在一邊的烏康德有些奇怪：“你都沒吃什麽東西啊，這就吃飽了？”
江渝琛微微颔首，顯然沒有解釋的意思，“各位慢慢吃。”
他長腿邁開，大步離開房間，再無半點停留。
蕭魏樂把原本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賭兩根辣條，江渝琛肯定是去找林珏的。這絕好的機會，他還是不要當電燈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