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會放手
飯菜很快上桌，兩家都是比較傳統的中式家庭，飯菜自然也以中餐居多。
平時常有食不言寝不語的傳統，但在這一年才有一次的難得聚會上，大家仍忍不住要寒暄問候，互相聊天。
江母從小就喜歡林珏，一直覺得林珏又乖又聽話，只恨不得是自己的親兒子，抱回自己家養。見林珏和自己的兒子坐在一起，便笑着問道：“木木，跟渝琛拍戲這段時間感覺怎麽樣？他沒有欺負你吧？”
林珏放下筷子，禮貌地搖搖頭：“沒有，江哥對我很好。”
江母又看坐在林珏身邊安靜吃飯的兒子：“渝琛，木木從小就喜歡黏你，你是當哥哥的，可要把他當成親弟弟，好好照顧，知道嗎？”
江渝琛淡淡點頭：“知道。”
林珏鼻子一酸，更難受了。
大概真的像他想的那樣，江渝琛怕傷害到“親弟弟”，所以才委婉地拒絕他的吧。
這個話題還在繼續着，缪一瑾在一邊接話：“怎麽好意思讓渝琛總是費心，木木也已經是大孩子了，能自己解決的事就自己去做。”
她轉頭看向林珏，“平時多向你渝琛哥哥虛心學習，不懂就問他，知道嗎？”
江母笑道：“說什麽學習不學習的，渝琛肯定會盡力幫木木的，對吧渝琛？”
“嗯，我會照顧好木木的。”
江渝琛淡淡開口。
江母笑着點頭，缪一瑾也連聲道謝，聽着他們親昵的對話，林珏鼻子悶悶的，一時心裏五味雜陳。
一開始，他對演藝的熱愛确實是愛屋及烏的，走到現在這步，也是真心想在圈子裏繼續走下去，只是，他卻不想再和江渝琛繼續合作了。
林朗說他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他現在撞到了，撞得五髒六腑都鈍鈍地疼，也該知道輕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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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趣，他要臉，他也想留得最後的體面。
難得聚會一次，大家都在愉快地聊着天，林珏努力表現出開朗又熱情的一面，只是眼底的失落仍舊沒逃脫身邊林朗的眼睛，林朗皺起眉頭，目光在林珏和江渝琛身上徘徊着。
晚飯結束，照例是要回家，林朗卻突然開口：“爸、媽，我和渝琛一年不見一次，今天想在這裏再敘敘舊，不然你們先走吧？”
兩家交情很深，家裏小輩關系好自然是好事，缪一瑾想也不想便點頭答應：“好，你們聊吧，我們這些‘老人’們就不打擾你們了。”
林朗又道：“讓木木也留下吧，正好他們一起工作，也有共同語言。”
林珏一怔，剛要拒絕，江母就高興道：“好啊，木木在我們家多玩一會兒，如果太晚了住在我們家也可以，樓上全是空房，也方便。”
林珏抿着嘴，一時不忍心拒絕江母的好意，一來二去，也就迷迷糊糊地留了下來。
江母又為他們端來些點心，囑咐他們想吃什麽、喝什麽，就去冰箱裏拿，便和林父一起上樓，不再打擾這些小輩。
客廳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林珏拿不準林朗的意圖，只是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
林朗去冰箱拿了三瓶飲料，一人一瓶，放在茶幾上。
他坐在兩人對面，笑着開口：“怎麽樣？你們這次演了對手戲？”
倒沒有什麽質問的語氣，就像是普通的關心與問候。
“嗯，”江渝琛淡淡點頭，“制作班底不錯，估計年後就能上映。”
林朗問：“木木應該沒給你們添麻煩吧？他不是科班出身，可能演技還有些欠缺。”
“不會，他很乖。”
江渝琛頓了頓，目光落在林珏身上，林珏還低着頭，手裏拿着茶幾上的那罐飲料，無聊地把玩着。
“那就好，”林朗笑笑，背靠在沙發上，意有所指，“我還以為木木不懂事，惹你生氣了。”
“不會生他的氣。”
聽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林珏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啪嗒”一聲，他打開飲料，咕嘟咕嘟喝了兩口。
冰涼的液體下肚，林珏才後知後覺，這飲料裏好像含有酒精成分。
但這正遂了他的意，喝醉了，至少不會那麽難受。
林珏抱着易拉罐，不知不覺就把自己那罐喝完了。
暈暈乎乎的感覺逐漸擴散開來，一直沉悶下墜的心才好受了些。
反正江渝琛也不喝酒，他這麽想着，又把桌子上的另一罐飲料也拿起，“啪嗒”打來，繼續咕嘟咕嘟的喝，不知不覺，身上就熱了起來，臉皮發燙。
坐在對面的林朗先發現了不對：“木木，你的臉上怎麽這麽紅？”
林珏搖搖頭，還要推辭：“哥，我、我沒事。”
也不知是酒量不好，還是他有心灌醉自己，林珏醉得徹底，口吃都有些含混不清起來。
林朗随即皺起眉頭，大步走到林珏身邊，拿過林珏手上的飲料。
他從冰箱裏拿飲料的時候沒有注意，這會兒才發現這飲料是含酒精的，但明顯為時已晚。
林朗在林珏身邊坐下，語氣溫柔下來：“怎麽了木木？不開心嗎？怎麽醉成這樣？”
林珏眼睛紅紅的，搖了搖頭。
林朗揉揉他的頭發，笑得溫柔：“傻孩子，有什麽委屈要和哥哥說啊。”
林珏的鼻頭一酸，蓄積在眼眶中的眼淚再也克制不住，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他的聲音發顫：“哥、我好喜歡他啊。”
坐在一邊的江渝琛身體一僵，就聽林珏繼續說道：“我、我好喜歡他……他對我那麽好，能不能、能不能也喜歡我一點啊……”
青年的眼睛紅通通的，眼淚順着白皙的面頰簌簌而下。
林朗從桌子上抽兩張餐巾紙給他，柔聲安慰道：“乖、別哭，這不是你的錯。我們木木特別好，特別優秀，很多人都喜歡。”
“可是我只想讓他喜歡我啊。”
醉酒後的林珏終于又變成了小孩子，不講道理一般，發洩着自己心中的委屈。
“他教我對戲，送我藥膏，替我出氣，約我搭戲，送我暖寶寶，還和我解釋他和別人沒有關系……他對我這麽好、為什麽又要拒絕我啊。”
“知道我是弟弟，所以不忍心直接拒絕我，可是我還是好難受啊，哥，我好難受啊。”
“不喜歡我就別對我好，我真的，真的忍不住，我好喜歡，我真的好喜歡他……”
……
林珏哭得泣不成聲，說話也颠三倒四，林朗低聲哄着他，坐在一邊的江渝琛心裏卻是一片驚濤駭浪。
又想起林珏那天說起喜歡的人，一個朦胧的想法在他腦內緩慢成型，随即而來的，是沉悶的心疼。
林朗好不容易把林珏哄睡着了，讓他半躺在沙發上，轉頭看向身邊的江渝琛，深深嘆一口氣。
“我們聊聊，好嗎？”
“好。”江渝琛自是點頭答應。
林朗對林珏所說的喜歡的人一點也不吃驚，似乎早已知悉，他也有很多話想要問他。
兩人去到陽臺，在大而寬敞的落地窗前站定。
陽臺沒有暖氣，溫度比室內要低不只兩度，冰涼的風鑽進衣服，江渝琛按了按發漲的太陽穴，還未問出自己的疑惑，林朗就先開了口。
他定定地看着江渝琛，認真問道：“我想問你，你對木木到底是什麽态度？”
江渝琛眉心蹙起一點，薄薄的嘴唇抿起。
似乎本來就沒想過他會回答一樣，林朗緊接着開口：“你應該看出來了吧，木木喜歡你，喜歡了很久。”
江渝琛敏銳地抓住了重點：“很久？”
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林朗深深地吸一口氣。
“對。”男人爽快地答道，“我之前騙了你，木木要進娛樂圈根本就不是什麽想要投機取巧，他那麽懂事，上進又聽話，執迷不悟地要進娛樂圈，是因為你。他說，這樣就能離你近一點，他喜歡你很久，從小就喜歡了。”
江渝琛瞳孔驟然收緊了。
聽到林珏斷斷續續的描述，他隐隐猜到林珏之前說的喜歡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但他也從未想過，林珏喜歡了自己那麽久，甚至貫穿了整個少年時代，為了他進入娛樂圈。
同為世家子弟，他當然知道要讓父母首肯是多麽困難的事。
他素來性子冷，父母從小就無法幹預他的想法，饒是這樣，也花了很多年才讓父母認可自己的理想和愛好。林珏是家裏的幺兒，得寵，聽話，他根本不敢去想，一個從來沒有反抗過家裏的人，到底要付出多少努力，放棄多少東西，才能走到現在這步。
林朗嘆一口氣，繼續說道：“你也知道，他是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性格，從小就倔，認定了一個人就不會放手。爸爸指着他讓他滾出家裏，他也不願意低頭。我知道你不喜歡男人，所以騙了你，以為你對他冷淡，他就可以死心，沒想到你們的關系還是親密了起來。”
“他經常跟我說你對他很好，很溫柔，很護着他，教了他很多，甚至讓我也開始動搖了……我了解你，知道你性格向來冷淡，懶得和人多接觸。可是，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見木木哭得這麽傷心。他很懂事，從來不讓家人擔心，有什麽苦都只會往自己的肚子裏咽，我不知道他私底下因為這件事哭過多少次，又難過悲傷了多久。”
說到這裏，林朗的語氣冷了下來，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由得握緊成拳：“所以，你到底是什麽态度？如果你只是覺得他有趣，想要玩一玩，煩請你離他遠一點。我們認識這麽多年，我一直把你當做是好兄弟，但是如果你想欺負木木，我第一個不會同意！”
江渝琛的手也同樣緊握成拳，林朗的話一句句敲在他的心頭，一股悶痛在他的胸腔中蔓延開來，緊接着，是無盡的懊悔。
他下意識地選擇了最不會傷害自己的方法，保全自己的體面。他分明看到了林珏眼底的喜歡，卻還在懷疑他是小孩子心性，還在質疑他對他的感情。
林珏把心捧在手中獻給了他，是他辜負了他這一顆滿腔熱血的真心。
林朗冷冷道：“你要是不喜歡他，就放過他吧，離他遠一點，不要再吊着他了。”
江渝琛的目光沉沉，聲音發澀，他一字一句道：“我喜歡他，不會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