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等他們到達工廠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橫七豎八的屍體躺在地上,基本上都是一槍斃命,血液從傷口流出,有的混着地上的塵土凝固成暗紅色,有的仍然鮮紅在緩慢的流着。
槍聲暫歇,安落看到一個人站在那裏,周圍都是倒下的屍體,那人面前站着十幾個人正舉着槍對着他,他背對着自己,背上衣服被洇濕緊緊的貼在身上,在右肩上可以看到有塊地方已經血肉模糊,他的左腿和腰部似乎也中槍,血液将衣服染成了更加深的顏色。
然而他仍然站着。
“鐘弋!”這是他的鐘弋。
聽到聲音,安落看到那人身子明顯一顫。沒等到他轉過身,安落已經跑到了他身邊。
鐘弋臉色很不好看。
“你怎麽來了?”
“我為什麽不能來!”
“是他告訴你我在這呢?”
“你故意把手機扔了就是不想讓我找到你?”
鐘弋苦笑,他的安落聰明起來自己都對付不了。
“我能解決。”
“你就這樣解決!?”
“我......”鐘弋竟無言以對,今天真的是他失策,雖然知道烈風隊員一定會來,但是中了三槍也是很丢人的事,現在這種樣子還被安落看到。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這事你不要管,你看現在都把自己弄成什麽樣了!”
“落落,你別急.......”
“我沒急,我就是難受。”
站在鐘弋面前的一席人看着正在逼近的烈風中隊,不覺向後退了幾步,他們之間相互打過交道,也知道這些人是多麽的不好惹。
“安落,安落,你來了!”
身後傳來李仁傑的聲音,安落周身的感覺瞬間冷到冰點。他轉過身正對着向他緩緩走來的李仁傑。
“安落,我就知道你會來。”
“這段時間他都不讓我見你,所以我只能這樣把你請來,你不要生氣。”
安落沒有說話,他向前走了幾步。
“落落,不要過去。”鐘弋喊住他,安落卻沒有停下腳步。
路過一個雇傭兵屍體時,他停下來,彎身撿起落在那人身旁的一把□□。
鐘弋有些慌,安落開槍的性質和他們開槍完全不一樣!
“落落,聽話,把槍放下,落落!”
安落好像沒有聽到鐘弋在身後的呼喊,他快速擡起手。
“嘭!”
李仁傑左腿一痛,沒掌握好平衡跪在地上。
雇傭兵們即刻舉起槍對着安落。
“你們誰敢動他!”
身後傳來小a的聲音,烈風中隊的人持槍相向,一時間氣氛緊張到極點。
“你們誰都不許動他!”
李仁傑努力站了起來,他拍去膝蓋上的塵土,沒有去理腿上不斷流出的鮮血。
“傷他一下你們一分錢也拿不到!”
Charles冷笑,他示意手下人放下武器。人一旦沾上感情,瞬間就會變成傻瓜。
“安落,跟我走吧,我們離開這個地方好不好,這裏.......”
“嘭!”
李仁傑感覺到自己右肩一痛,很快鮮血就洇濕了他的襯衫。他看着舉着槍的安落,目光陰冷。
“安落,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做的是有些極端,我只是想見你......”
他顫顫巍巍的走到安落面前,看着這個他朝思暮想的心裏人。
“安落,我好想你。”
冰冷的槍口貼上了他的胸口,他看着眼前的人沒有任何波瀾的眼眸,心裏開始下雪。
“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我想聽你說話,
我想看你笑,
我想,你對他一樣對我。
安落靜靜的看着他,不發一言。
為什麽他可以我不行,為什麽在我的面前你就宛如行屍走肉。
李仁傑自嘲一笑。
安落啊,安落,我怎麽會那麽喜歡你呢?
為什麽偏偏是你?
為什麽讓我愛上你卻擁有不了你。
那,我擁有不了的人憑什麽別人能擁有!!!
“Charles,我最後一個要求,解決鐘弋!立刻……”
“嘭!”
子彈灼燒開衣服,穿透胸前的肌膚,貫穿跳動着的心髒,血液噴湧而出。
李仁傑瞳孔瞬間放大,眸子慢慢失去了光彩,變得木然,他感覺到自己的四肢變得冰涼,血液停止流動,眼睛裏那個人的身影在離自己越來越遠。
舞臺上的少年發着光,照亮了自己的世界。
他說,所有人要堅強,至少我還在你們身邊陪着你。
他說,謝謝你們喜歡我,你們就是我活下去的勇氣。
少年笑的燦爛,就是這份笑容讓自己堅持下去。
“在這個世界有個人你覺對不能動,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
李仁傑拼命擠出了一個慘白的笑容,他緩緩伸出自己的右手,指尖觸碰到安落的手掌,有了片刻的溫暖。
安落,你知不知道,傷了你的歌迷我真的很抱歉。
我只是想讓你注意到我。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
我只是單純的想和你在一起。
我,真的,對不起。
“安落,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是遇見你,最大的悲哀,也是遇見你,我就走到這了,死在你手裏,……挺好。”
再見了,那個充滿光的少年。
再見了,我親愛的,安落。
看着李仁傑倒在自己腳下,安落眸色木然,他視線掃過身後的雇傭兵,冷冷的問:“還有誰傷了他!?”
今天Charles共帶來了50個兄弟,被鐘弋一人擊殺的還剩下着十幾個人,他們看着自己的兄弟倒下心裏也是憤然,奈何身後就是烈風,他們不會傻到自尋死路。
“不說是嗎!”
“嘭嘭嘭!”
三槍,三個人肩上都被爆開了花!
安落出手快準狠,這三槍讓所有人都一驚,他們沒想到站在面前的這個身子單薄的男人槍法那麽好!
Charles玩味一笑,今天還真是精彩!
剩下的十幾個人不覺後退了幾步,他們猶如被人随意宰殺的小白兔,掙紮不得,反抗不得。
“還有誰,告訴我還有誰!”
此時的安落如從地獄跑出的修羅,周身殺氣四射,一不小心就能将人瞬間撕裂!
顫抖的手被握住,脊背貼上了一個人的胸膛,火熱的感覺讓安落冰涼的血液有了些許的回溫。
有人耳邊呢喃。
“落落,沒了,沒了......一切都結束了。”
空蕩的大腦傳來鐘弋微弱的聲音,一遍遍的回蕩在安落的腦中,敲擊着他的理智,讓他一點點回過神。
木然的眸子漸漸回歸清明,手中的槍掉在了地上,安落轉過身将鐘弋緊緊的抱個滿懷。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鐘弋,對不起。”
“都結束了,落落,結束了,沒事了……”
Charles做了個手勢,雇傭兵們收了武器打算離開。
“鐘,我希望我們這輩子都不要再碰到。”
“只要你不侵犯我們國家的利益。”
Charles聳聳肩,這個,或許吧。
“哦,對了,你的這位情人……”
鐘弋猛然間舉起手裏的槍把Charles想說的話堵在了嘴裏。
“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那用你們中國話說,後會無期!”
Charles帶着他們的人離開,遠方傳來警笛聲。
“老大,……警察來了。”
鐘弋放開安落,他身上已經沾滿了自己的血,看着有點觸目驚心。
鐘弋在安落嘴角親了一下。他的表情有些難過,安落心中再次驀然一緊。
“怎麽了?不是結束了嗎?”
“落落,我們可能會分開一段時間,你要乖乖等我回來知道嗎?”
“什麽意思?你要去哪?能不能不要再突然離開啊!”
安落急了!
“要記得好好吃飯,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安落看着鐘弋的眼睛,分明寫滿了不舍,分明也不想離開,可是他卻又不得不走。
“是我闖禍了嗎?”安落慢慢放開了鐘弋的雙手。
我親愛的落落,你該讓我怎麽說,我能告訴你這次行動是我們私自出來,就這一條足夠讓烈風解散嗎?我能告訴你在沒有自衛的情況下你槍擊了一個人嗎?雖然他也是将死之人。我能告訴你,這次回去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回來嗎?
我知道,這很自私。
但是,我還是要你等我。
我還想吃你做的飯。
我想聽你唱的歌。
我要我們好好的。
一輩子。
“沒有,你做的很對,一切都結束了,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等我回來。”
我怎麽會不等,除了等你我還能做些什麽……
“……好。”
31、番外一 後來呢?
後來呢?
後來安落和鐘弋搬到了一起;
後來安落為歌迷補辦了一場精彩的演唱會;
後來安落公開出櫃,粉絲數量減少了一點,但天王地位更加的穩固;
後來兩人會時不時請公司裏和部隊裏的小夥伴們去家裏吃火鍋;
後來在沈姨的說服下倆人養了兩個小生命,一只巴掌大的小貓,一只胳膊長的小狗。
小時候奶貓兇,安落和奶貓一起欺負小狗。
後來狗長大了就和肥貓一起欺負安落。
安落的外景少了,綜藝少了,電視劇也不拍了,在家的時間多了,出現在部隊的次數多了,歌曲的質量更好了。
鐘弋話變多了,臉上的笑容随意了,每天離隊的時間早了,體能更好了。
日子過出了所有人想要的樣子。
除了安落。
因為安落不能偷吃辣,不能吃零食,不能喝酒,不能晚睡,不能不收拾東西......
安落表示他不開心。
所以有一天他打算爆發。
方式很幼稚,但是自認為效果很明顯。
他帶上自家的笨狗和肥貓離家出走了。
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收拾好了行李箱,準備了貓罐頭和狗糧帶上兩個小祖宗趁着鐘弋剛出門他出發了。
去哪,安落沒想好,在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之後,他停在了一個農家樂的門前。
房子建的很漂亮,院內幾顆海棠開的正盛,花枝太過繁茂,花團一簇擠着一簇,芳香四溢。
農家樂住着一對老夫妻,兒女工作在外,他們就時不時的接待幾個客人掙點零花錢也能排解些寂寞孤單。老人不看娛樂新聞,他們不知道來者是誰。
安落就在這住下了,每天睡到自然醒,用自家采摘的蔬菜為二老做些飯菜,無聊時望天,開心時寫歌,難過時就撸大肥貓。肥貓和笨狗卻沒有安落活的肆意潇灑,它們想自己的爸爸,想溫暖的家,想永遠吃不完的零食,想每天早晨有人帶着去捉螞蚱。
回頭看看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的某人,笨狗又耷拉下了腦袋瓜。
爸爸去哪了?
家裏的爸爸過的也不是很好。
剛挂掉咆哮的江程,又來了唠叨的沈姨。他們打電話的目的只有一個:快把安落找回來!
鐘弋汗顏,哪有人離家出走走的如此驚天動地。
兩天前自己回到家,家裏一片狼藉,桌上是剩餘的火鍋,裏面飄着一層辣椒,啤酒瓶随意放着,卧室裏衣服鞋子滿天飛,若不是進門那張醒目的紙條,鐘弋真的覺得自家進賊了,那賊還明目張膽的在家裏吃了一頓火鍋。
紙條上寫着:我帶着肥貓和笨狗離家走了,什麽意思你看着辦!
鐘弋苦笑,這人能不能不要那麽幼稚!
他手機定位安落的位置兩天前就在附近景區的一處農家樂,到現在都沒移動過。自己權當這人去放松身心,本沒放在心上,覺得玩夠了就回來了,可是先玩完的卻是自己。
鐘弋拿起鑰匙去發動車。
一個人的床有點空曠,早餐一個人吃有點多,晚上的房間一個人有點靜,一個人的生活即使兩天也有點不習慣。
鐘弋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玩完了,他終于體會到那些日日夜夜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安落看不到自己會是怎樣的心情。
那是一個午後,鐘弋驅車趕來,沒有推開木質門,透過低矮的小磚牆看到院內的男子。
安落躺在涼椅上,樹木斑駁着陰影撒在他身上,海棠花瓣随着微風散落,幾片調皮的飄到他的發絲間,那人似乎睡得很熟,對于這輕如鴻毛的浪漫打擾渾然不知。
那一瞬間濃濃的滿足感充溢在鐘弋心裏的每一個角落。一顆躁動不安的心被瞬間撫平變得幸福美滿。
去他的不能吃辣,嗓子壞了又如何,自己本就想養他一輩子。以後酒自己陪他喝,喝完就睡到中午,只要他願意自己可以陪他醉生夢死。不收拾家裏亂算什麽,自己打掃就好,這一刻就想慣着他寵着他,一輩子都這樣愛着他。
我的落落啊,你真的是我的克星呀!
肥貓沒瘦,笨狗似乎變聰明了,聽到院外的腳步聲支起自己的腦袋尋找聲源,當看到鐘弋身影時,兩顆水汪汪的大眼睛撲閃撲閃。
“汪~嗷~”
聲音要有多委屈能有多委屈。鐘弋汗顏,他收回剛才出現的心思,這笨狗絲毫沒變聰明。
叫聲吵醒了淺眠的安落,他一睜眼便看到了走進來的鐘弋。
“來了?”
“嗯,來了。”
“怎麽,那麽晚才到……”
鐘弋将另一個涼椅放在安落旁邊,自己也躺了下來,望天,天很藍,雲很白,風很輕,花很香。
“是啊,來晚了,長官有何懲罰?”
安落側身看着鐘弋的側顏,想好的那些矯情的事,小心思的話都說不出口,許久化為一聲無奈的嘆息。
“陪我在這住幾日再回家吧。”
鐘弋牽過安落的手,輕輕吻了吻,放在自己心髒的位置,安落感覺到那強有力的跳動。
“以後你說什麽都好~”
32、番外二 李仁傑
“他今天還是在那坐了一天?”
透過門的玻璃窗看着一個清瘦的背影,坐在木質的椅子上,望着那個爬滿爬山虎的窗子。
“可不是嘛,楊法醫你從哪弄來的這人,要不要去找神經科的王大夫給看看。”
小護士向屋內看了看,神色擔憂。身旁這位同樣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沒有回答,按下門把手開門走進了房間。
“李先生,今天過得如何?”
楊樊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輕松一點,雖然他知道這人與往常一樣,在這窗前一坐就是一天。
那人回頭沖楊樊笑了笑,蒼白的臉色讓這個笑都顯得有氣無力。
“還好,謝謝楊先生關心。”
“如果,你真的想謝謝我的話,再跟我去趟警局吧,又來了一個案子。”
窗前的人沒有回答,楊樊也不急,坐在病床的床尾和那個人一起看着窗外。
這個人是自己從解剖臺上救下來的,誰能料到身中四槍特別是在離心髒幾毫米的地方被一槍打穿的人還能有心跳。楊樊雖然是個法醫,但怎麽說也是半個醫生,能救人不能殺人,雖然很多人都覺得眼前這個人該死,包括傷者本人。所以他醒來的一句話就是:你不應該救我。
楊樊也是無語,自己冒着被革職的危險救下了身上有命案的罪犯,沒換來人家一句感謝,反倒被埋怨。
他記得當時自己跟那個人開玩笑。
“不管怎麽說,我都救了你,要不然李老板把仁傑公司給我吧。”
本是玩笑話,那人卻眉頭微蹙,十分認真的樣子。
“恐怕不行,仁傑公司的財産已經給了該給的人,我現在手裏面只有郊區外的一套房子了,你可以拿去。”
後來楊樊左右打聽才知道自己救了一個什麽樣的人,那天這個人就沒有想過會活着回來,他已經将自己的後事安排妥當,他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去的那個舊工廠。
因為案件涉及到國際雇傭兵,所以處理的悄無聲息,楊樊無法知道更多的細節,其中緣由他無從考究,只是好奇究竟是什麽原因讓這樣一個大集團的老板選擇去赴死。
無論如何,那件事都結束了。
這個人活下來了,還是自己救活的,被堂堂的一個法醫所救,說起來有點滲人。更讓人恐怖的是,這個竟然懂很多醫學和法律知識,沒用半小時就将隔壁被謀害的重症患者的兇手緝拿歸案。
“李仁傑,我不知道你曾經發生了什麽,但是鬼門關你闖了,解剖臺你也躺了,這兩個地方都容不下你說明你命不該絕,既然事情都過去了,你何不忘了一切,重新開始呢,你現在身上沒有任何官司,是一個自由人,那就做點自由人該做的事,如果你覺得虧欠,就跟我回局裏,用你身上的
“李仁傑,我不知道你曾經發生了什麽,但是鬼門關你闖了,解剖臺你也躺了,這兩個地方都容不下你說明你命不該絕,既然事情都過去了,你何不忘了一切,重新開始呢,你現在身上沒有任何官司,是一個自由人,那就做點自由人該做的事,如果你覺得虧欠,就跟我回局裏,用你身上的那點本事去救更多的人,正好積積德。”
那人終于有了動作,他回過頭看了一眼楊樊,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起身走到楊樊面前。
“那個,房子能不能還給我,我沒地住。”
楊樊一愣,随後明白了這人的意思,他拉着人的胳膊就往門外走,也不管他穿着這一身病號服。
“那可不行,我現在也沒地方住,你都答應把房子給我了就不能反悔,這樣吧,我慷慨解囊,分你一張床可好?”
“.......那謝謝了!”
匆匆二十八年,于李仁傑來說就宛如一個夢。
他出生在一個單親家庭,從來沒有見過爸爸的樣子,媽媽便是他的整個世界。
小時候媽媽告訴他希望他長大以後要心性仁慈,做傑出之才,所以才給他起名叫李仁傑,這個目标同時長在兩個人的心裏,母親嚴厲,孩子上進,李仁傑沒有讓母親失望,他考上了國內的最高學府,專業修的是臨床醫學。
他本應該是一名傑出的外科醫生,和專家學者讨論罕見疾病,遇見一個溫婉賢淑的女人,有個可愛聰明的孩子,陪着母親一點點變老,自己慢慢走過餘生。
這應該是他的生活,但是一場車禍将一切葬送,他沒了母親,他成了一個人。
當滿身是血的親人推到自己面前的時候,他發現,縱使自己是一個外科大夫在死亡面前也是如此無可奈何。
母親離開了,但殺死母親的兇手卻過得舒坦,只因為他們家有權有勢。
李仁傑辭職了,他開始自學法律,自己創業,他開始忘記母親所給予的信念,在法律邊緣行走,步步維艱,終将企業做大,将兇手繩之以法。
如果母親是李仁傑活了二十多年的寄托,那麽那個人就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認識了安落。
怎麽會有那樣一個人呢,他一身白衣,純潔幹淨,他笑容篤定,自信驕傲,他發誓要保護每一個人。
在那段最灰暗的時光,自己在沼澤中掙紮,絕望。願望,寄托,良知,信仰通通都消失不見,生活現實讓一切都面目全非,那個人便成了自己人生中的唯一一點光。如果可以,那,你能不能也保護我一下,一下下就好。
對于安落,比起喜歡,其實他更多的是羨慕。
李仁傑是羨慕安落的。
同為墜入深淵兩個人,一個被絕望黑暗吞噬,一個仍然在掙紮,倔強的發着光。
安落活出了他最想活的樣子。
他無意傷人,只是渴望,渴望能離這份美好近一些。
卻是這份偏執将自己推向了萬劫不複。
在那個人用槍對準自己心髒的那一刻,李仁傑真的很爽,終于可以解放了,死在他手上,這也算是自己的歸宿。晃晃數年,眨眼而過,這一輩子他過得很失敗也很難過,如果有來生,我也一定要活成你的樣子。
楊樊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裏新聞主持人播報着財經動态。
“據記者報道,仁傑公司董事長仍然下落不明,不過最近資産走向卻有了新的發展,內部人員透露,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給了一名姓陸的女士,而這位陸女士是一家炸雞店的老板,他們之間的關系我們不得而知,其他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全部給了我市人民醫院,剩下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全都上交給了國家,雖然前陣子仁傑集團官司纏身,但經調查公司收益仍合法,董事長的消失會不會影響整個集團的走向,仁傑公司的未來又會在哪裏,下面讓我們聽一下專業人士的分析……”
畫面切換成兩人在侃侃而談,內容無意是關于仁傑公司的未來,房間的門響起,楊樊急忙換了頻道。
走出來的人剛洗完澡,穿着自己寬松的T恤和短褲,他偏瘦,衣服松塔塔的像挂在他身上,露出大片的肌膚,楊樊不自覺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那人卻渾然不知,一屁股坐到了自己旁邊,面無表情的看着電視,表情認真。
楊樊尋視線望去,電視上正在播一個綜藝節目,節目嘉賓自己挺喜歡的,都是些有實力的偶像,他剛想換一些有深度的節目,卻被身旁的人制止了。
“這種田園類型節目還是別看了,根本不适合咱們這些說加班就加班的人,不過,這個嘉賓我很喜歡,他的歌很好聽,叫什麽來着......”
“安落。”
“對對對,叫安落。行了,別看了,我知道你曾經肯定也是認識不少大腕的,但是現在吧,咱們還是踏踏實實生活,也虧你學的是醫也懂些法律才能跟哥混,以後混好了哥帶你去聽他演唱會怎麽樣?”
身邊的人無聲無息的看着屏幕上的那個人,沒有答話。
“喂,李仁傑,喂,小仁?小傑?小姐!?”
“……你才小姐,你們全家都小姐!”語氣輕佻,但卻包涵鹹鹹的味道,那人兩行清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個個止不住的往外蹦,楊樊被吓傻了,這還能把人給逗哭啊!
“好好好,我們全家現在就我一人,我是小姐好了吧,只要你不哭,我當小孩都沒問題!”
勸話沒有效果,人還是止不住的哭,楊樊不再廢話,将人攬在懷裏随他哭。懷裏的人不吵也不鬧,就是安安靜靜的任眼淚嘩嘩的流。楊樊活那麽大還真沒見過那麽能哭的人,二十八的一個大男人哭了足足一個小時,他感覺這瘦叭的身體更瘦了。
“謝謝你,小孩。”
“……咱們同歲,OK!愛哭鬼。”
“我不哭了,再也不哭了。明天我去找李局長,把公司這幾年經手的那些事說說,足夠你們破個大案了。”
“……行,那能救很多人命啊!”
“嗯,是啊,要救人,好好的救人……”
33、番外三 七夕
今年七夕是八月十七號,星期五,仍是一個工作日。
想想都知道,時間自由的情侶肯定一天都黏一塊,時間不自由的心思早就飛到對方身上,就盼着早點下班去赴對方的約。電影院爆滿,情侶座爆滿,搞不好走在路上還能目睹求婚現場,可就在這樣一個屬于情侶的日子裏,有兩人卻沒法在一起度過,這導致了兩人心情都不是怎麽好。
鐘弋今天有菜鳥考核,而安落則被安排了一個深夜訪談電臺節目。
安落心中已經把江程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但沒有辦法,日程是為了答謝粉絲給的七夕福利,推不掉的,所以安落只能為了成全萬千情侶而委屈自己。碰巧鐘弋今天也有事,他的考核不知道要弄到什麽時候,天亮就離開,到現在太陽都下班回家了那人一個電話都沒打。
安落覺得自己矯情,一個節日什麽的自己都能期待成一個小女生,像少女懷春一樣盼望着對方帶着驚喜出現在自己面前,一起逛街看電影,做一些正常情侶都做得事情。考慮到自己的職業還有雙方的身份,這是不現實的,而且都老夫老夫了,做這些事情又顯得多麽的幼稚。
看着窗外漸漸多起來的人群,安落無聲嘆息,心想明天就禮拜六了,一定要讓鐘弋給自己做些好吃的補償一下。
這個電臺選在一個商業街的拐角,前面是一個大廣場,夜色漸深,廣場上燈光亮起,中央的音樂噴泉随着音樂燈光開始工作。電臺四周是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來來往往的人群,這是公司事先沒有透露給粉絲的,說是要給粉絲一個驚喜,但是擔心一會彙聚人群過多,四周的安保人員也已經準備到位避免出現不必要的事故。
因為節日的原因,晚上九點鐘,廣場上人群仍然比平時多很多,一陣喧鬧引起安落的注意,透過窗可以看到一個男生拿着一堆粉白氣球手裏捧着一束花來到一個女生面前,單膝跪地說着什麽,女生表情驚訝,漸漸兩人被人群包圍,有人祝福,有人喝彩,有人用暗示對方
将來你也要這樣……
噴泉音樂也應景的換成浪漫的舞曲,有情侶已經跑到噴泉裏嬉戲,打打鬧鬧,熙熙攘攘,多麽美好!
看着好無動靜的手機,安落無聲感嘆,果然美好都是別人的。
“安落,準備一下,我們馬上開始。”
身後傳來江程的聲音,安落将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随着主持人來到了電臺間。
将一切調試好,節目開始。
“聽衆朋友們,大家晚上好,每晚九點半準時與您相約,我是主持人莫莫,今天是中國的情人節七夕,相信很多朋友此刻都在和自己的另一半在一起,非常感謝仍然守在電臺前的朋友們,今天我們也要送給大家一個七夕大禮,神秘嘉賓跟聽衆朋友們打聲招呼吧。”
主持人是一個溫婉的女生,聲音很好聽,很适合做播音主持,但因為安落坐在旁邊的緣故,可以聽出來因為激動導致聲音有些顫。
安落笑了笑,将身邊的抱枕遞給女生一個,自己也拿一個抱在懷裏。
“大家好,我是安落。”
平穩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遞到這個城市的個個角落。
早就調好頻道,守在手機前的粉絲們等來了自己的偶像。
有人尖叫,有人微笑,有人滿足,有人幸福。
但種種表現卻不能傳遞到安落這裏,沒有互動的電臺是單方面的輸出,這讓安落感覺到踏實,至少現在自己臉上的小小失望可以不用假笑掩蓋。
主持人抱着偶像給的抱枕,心也慢慢靜下來。
“沒錯,為了答謝粉絲們的厚愛,今天天王安落做客我們節目,我知道現在大家一定和我一樣非常的興奮,大家可以多多留言,有什麽想跟天王說的或者問的都可以,我們稍後就會有互動環節。首先呢,先讓天王為大家介紹一下他的新歌。”
安落用簡短的話介紹了自己的新單曲,又和主持人聊了些提前準備的話題,都是關于今後的工作安排打算,因為之前對過稿子,所以回答還算順利。
漸漸地透明的玻璃窗外會聚來越來越多的人,安落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廣場上瞬間被人群占滿,為了保證正常的公共秩序,安保人員已經開始限制人流,但仍然有越來越多的人向廣場湧來。
大家還是低估了安落的影響力。
短短幾分鐘,人群已經将整條街整個馬路堵的水洩不通。
汽車走走停停,一不小心撞了。
人群擠來擠去,一不小心碰了。
手機響的時候鐘弋剛将那群菜鳥從家送回基地,上面顯示號碼是警察局林隊。
這人現在給自己打電話會有什麽事?
接通後聽着對方道明何事,鐘弋整個眉頭皺成了川字。
這個人總是不讓人省心啊!
擁擠的人群發酵着煩躁,四周高處已經被幾對情侶霸占,有的男生已經将女生高高的抱起只為看一眼玻璃窗後面的那個人。
女生想往前走一點,希望能在人群的縫隙中看到那個人,挽在一起的胳膊被突然的甩到了一遍,男生不屑的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擠什麽擠,死基佬有什麽好看的!走了,咱們去吃飯吧。”
女生沒動,兩人周圍立刻安靜很多。大家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這個男生。
男生被看的頭皮發麻。
“看什麽看,我說錯了嗎,死基佬你們還喜歡,不覺得惡心啊!”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那人臉上立刻紅了一片,打人的是個小姑娘,眼睛有些紅。
“我去,你敢打我!”
男生想都沒想,竟然一巴掌抽了回去,小姑娘整個人被扇的顫顫巍巍,沒站住,倒向了後面人群。
“老公,他竟然打女生。”
“親愛的,他罵安落。”
“我忍不下這就氣,老公,教訓他!”
“……”
場面很兇殘,不可描述,不可描述……
鐘弋帶着警局的人到時,場面已經很慘不忍睹。司機們吵的不可開交,馬路堵的水洩不通,鬥毆的人群被拉開,被打的人已經見血。
怪不得林隊不來,這狀況鐘弋看到都頭疼,而罪魁禍首卻坐在那雲淡風情的和大家聊着天。
鐘弋突然想笑,他派人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好這邊的情況,将人該帶走的帶走,該疏散的疏散,免得一會被他看到又得自責很久。
警察的到來讓一切變得有秩序起來,但人群實在太多,仍有安全隐患,活動必須停止。
鐘弋将人召集到一起,拿來一個喇叭沖人群中喊了一句話。人群的注意力由安落轉向了鐘弋。
“大家請為警察讓出一條道!”
安落雖然公然出櫃,但是知道鐘弋的人仍是少數,大家被警察的到來驚的不行,都乖乖的往外移動,很快給警察讓出一條道。
鐘弋帶人走了過去。
于是事情出現了很違和的一幕。
安落抱着抱枕坐在椅子上,回答着主持人提的問題,時不時點頭微笑,一副乖乖的模樣,玻璃窗被敲響,他擡頭看,便看到鐘弋仍然一身訓練時的衣服,身後跟着一大群警察。
……這是搞哪出?
鐘弋沖屋內的人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出來,安落有點莫名其妙,江程陪着他走了出來。
“江程,安落是吧,我們以惡意集會擾亂公共秩序,造成人員受傷拘留你們,跟我們走一趟吧。”鐘弋身後的一個警察說道。
安落:“啥?”
江程:“納尼???”
粉絲們:“瓦特?????”
江程被身後的警察夾着胳膊擡走了,鐘弋面無表情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安落,他仍然一副老子在哪,老子做錯什麽了的表情看着點鐘弋,抱枕牢牢的抱在懷裏,無辜的像個小孩子。
片刻,鐘弋無奈嘆了一口氣。他奪過來安落手裏的抱枕,遞給了身邊的一個女生,禮尚往來,又把人家手裏的一束花奪了過來,女生很開心,在萬人豔羨的目光中抱緊抱枕。
“手。”
安落看到花,心裏也樂了,合着是鐘弋跟自己開玩笑呢,只不過這玩笑有點大,他乖乖的擡起手,一副接花的姿勢。
“咔嚓。”
安落手腕一涼,沉甸甸的手铐拷在了他的左手,沒等反應,鐘弋把領一半扣在了自己手腕上。這才把花遞給了安落。
只聽到對方輕輕呢喃。
“走吧。”
“去哪?”
“警察局。”
“……哦,我會不會坐牢,會不會判刑,不行啊,胖貓和笨狗沒人喂啊!”
這時候擔心的是胖貓和笨狗嗎!!!
“你……閉嘴!”
一場鬧劇到第二天淩晨才結束,打架的人私下何解了,江程在媒體平臺發布了道歉信,交了20萬罰金,這事算過去了。
鐘弋開車回家,副駕上的人睡的不省人事,到家了鐘弋把人從車上抱下來,懷裏的人也是累了找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于是就看到一個人抱着一個人走在滿是燈光的小路上,燈光閃爍,燦爛如天上的繁星,這是鐘弋和菜鳥們在考核完匆忙過來布置的,一會開門還會有氣球,鮮花,禮物……
本想給人驚喜,奈何這人現在睡的像只豬。
鐘弋看着懷裏的人笑了笑。
“安落,七夕快樂,我愛你。”
懷裏人睫毛輕顫,繼續睡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