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巴陵

梁泉走脫不成,只能随着楊廣一同回了長安城。

長安城內,一路上夾道相迎的百姓無不跪拜在地,悄然無聲,這等肅穆下,可見隋帝威嚴甚重,無人敢犯。順着官道,隊伍一路直達宮牆,很快就入了皇宮。

梁泉随着楊廣入了長安城後,這位帝王并不打算放人,而是直接帶着梁泉入了宮內,反倒是把那群辛辛苦苦前前後後做了不少事情的劍門道士丢到一邊。

好在後續太史監恭敬地把這些人都給安排好了,沒有發生太多尴尬的場面。

梁泉甫一入宮,便覺得眼前一亮,隋帝身上的龍氣如龍歸大海,龍騰漁躍,很是舒暢。

此處當真才是龍氣歸屬之地。

楊廣一路暢通無阻,帶着梁泉入了宮殿。梁泉雖跟随在他身後,可在楊廣停下來的時候,才聽到他認真和楊廣言道,“貧道這般入宮不好。”

楊廣挑眉,擡手讓侍從給他褪下外衫,“有什麽不好?”

“會有娈童之禍。”

饒是楊廣,也是頓了幾息後才放下僵直的胳膊,扭頭看着梁泉,琢磨了半晌才搖頭,擡手讓伺候的人下去。

再繼續留着人,他或許得殺個幹淨才能清理謠言了。

梁泉跪坐在楊廣對面看着他煮茶,行雲流水的動作帶着尊貴儒雅的氣息,伴着對面那人的俊美容貌與不凡氣度,若不是他是隋帝,想必是個很好的享受。

梁泉垂眉看着被推到面前來的茶盞,複擡頭看着隋帝楊廣,“阿摩帶着貧道入宮,有何要事嗎?”

楊廣卻沒接着梁泉的話茬,挑眉看他,“小道長當真是不怕死。”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提起這句話,不過那時候的身份通現在可是天差地別。

梁泉擡手摩挲着茶盞,那炙熱的溫度有些燙人,如同對面那位尊貴的帝王,“阿摩不也是不怕?”

隋帝懶懶地擡頭,眉宇間的肆意淩厲至極,又在擡眸間消失得一幹二淨,化作眼眸裏的波瀾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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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京登山,以身作印,若是尋常帝王,哪裏會用自身做誘餌?

梁泉身懷奇異不假,隋帝一聲令下也可召集千萬将士,可方士神異,千裏之外取人首級也不是難事。

隋帝三番兩次招惹梁泉,看着輕狂無意,又豈不是因為底蘊強悍,自持高傲?

只是道理都懂,說清就太傻了些。

……

近日來,朝臣們得知,隋帝身邊新出現一個道士。

隋帝向來謹慎,身側跟着的無不是經年累月得到信任的侍從,這數日來出入都帶着那道士,看着便讓有心人心中不安。

朝會上,隋帝坐在禦座上,距離禦座不遠的下處擺放着一張椅子。

位子上坐着位目不斜視的道長,年紀甚輕,姿态穩重,看着俊秀不凡。

這道士不言不語,和朝堂頗有種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态,直到大司馬牽扯到了他。

隋朝大司馬的職位早就不是實權,在隋文帝和隋帝兩朝後,開始成為一個虛職,只不過當今坐在這位置上的人,是個倚老賣老的性情,加之家世根底厚實,硬也是在隋帝眼皮子底下惹了不少事端。

大司馬怒目看着梁泉,言辭鑿鑿,“陛下,這道士身份不明,目無律法,又無官職在身,怎可高坐殿堂!”

他态度激烈,把梁泉抨擊得一無是處,聲量之高昂,差點劃破天際。

梁泉緩緩睜眼,正好對上大司馬的視線。

在他眼中,大司馬身上環繞着黑霧,沒有半點生氣。

通常人身上總是帶着些一層生氣,白中帶黑。黑色是一個人的晦氣戾氣等彙聚,同時越濃黑,就業障越深,全黑時生氣消散,這人在生死簿上屬于待定客人。

大司馬眼見這道長總算睜眼,又氣沖沖地抨擊了幾句,這才情深意切地叫了兩聲,“陛下,陛下!”

隋帝抖了抖,默默地用袖子蓋臉。

梁泉默默看了隋帝一眼,這才看着大司馬,“你的死期到了。”

這平和的語氣卻是如此內容,梁泉此話一出,滿堂寂靜。

就連隋帝眼中也很是玩味,他還真的沒想到梁泉會說出這樣的話語。

大司馬氣得吹胡子瞪眼,差點沒撸袖子直接和梁泉幹一架,只是他剛剛往前走了兩步就彎下腰,捂着胸口難受得嗬嗬了幾聲,臉色脹紅,一下子就栽倒在地。

旁邊的大臣愣了好一會,忙不疊地上前扶了一把,手慌忙摸了吧脖子,好半會才顫抖着手指說道,“大司馬、大司馬死了!”

朝臣:!!

若說之前朝臣對梁泉的态度是不屑夾雜着好奇,此刻全然轉變成為恐慌。此刻梁泉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直線上升,恐怖程度僅次于隋帝。

前後喜怒無常殺人如麻的隋帝,後有恐怖如斯話如預言的道士。

橫批:難活。

掀起了一波朝臣恐慌後,梁泉閑閑地跟着隋帝退場,面對隋帝好奇的眼神慢慢說道,“他的大限已至,藥石無醫。”不是他的鍋。

閻王要人三更死,不能留人到五更。

隋帝挑眉,梁泉的秉性他也略知一二,倒也沒以為是假話。

隋帝下令要奉國師,不管是真是假總該做個樣子,梁泉很順利地成為他的擋箭牌。而他在朝堂前出場了數次後,便飄然出宮不知所蹤。

梁泉本來就是個游歷閑散的道士,雖回了長安城,也只是傳了個口信到三元觀。

長安城也罷,其他地方也罷,對梁泉來說并沒有根本的不同。

顧清源倒是收到了消息上門去,可是還沒來得及見到人,梁泉就又一次從長安城內消失了。他失望地回到三元觀後,被沉觀主壓着去後院修身養心。

陽春三月,大地化雪。

江都的冷飕飕寒意剛被掃走,輕而易舉地留下一點冰涼的尾巴。街道上有人早早起來打掃門口,支起家夥開始埋頭苦幹。

好半會,炊煙袅袅,熱騰騰的包子被放在蒸籠裏面,散發着甜甜的味道。

這晚春時節,天邊亮起總是晚了些,包子鋪的郭老丈還在擦洗着桌面時,街角傳來了聲響。

郭老丈擡頭看了眼,那是城門口的方向,大抵是趁着城門剛開就進來的行人。

那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響,不再像最開始那麽輕悄悄的,像極了一個人在瘋狂地奔跑。大叔詫異地又看了看那個方向,便發現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前面跑來。

那人是城中的富家子弟王城,向來無惡不作,不知害死了多少個姑娘。可惜家大業大,也沒人敢去報官。這早兩日剛聽說失蹤了,沒想到又出現在這裏。

“救、救命!救命啊!!!”

那王城好容易看見個活人,驚恐的臉上露出驚喜,夾雜着惶惶然和恐懼,“救我,我給你錢,讓我離開這個該死的巷子,救我,救我——”他急切伸出了手,那緊繃的力道幾乎彎成了弓形。

王城的話颠三倒四,郭老丈只是皺着眉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什麽巷子?

王城卻是不理,一下子撲了過來,就在他即将抓住郭老丈的衣裳,驟然停下來,仰面摔在了青石板路上。

這街道上也不止郭老丈一人,有膽大好事者上前看了一眼,頓時一驚。

“他死了!”

……

江都是一個人傑地靈之地,鐘靈清秀的美景總是讓人流連忘返。而這樣的江南集鎮中,最為引以為常的便是那曲折古樸的小巷。

江都的小巷多到難以數清,又勾連串起,要是迷路了,或許還能迷糊地從南邊的巷子口能直接通到北邊的巷子。

梁泉順着人潮入了江都,體會到了和長安截然不同的感覺。

每個地方都有着獨特的韻味,而江都則帶着細膩的水汽漂浮,含着脈脈溫情。

梁泉會特地來此,實際上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楊廣請他來江都尋一位名為張衡之人。

楊廣為何會請梁泉來做這事,這張衡又是何人,梁泉一概不知,也不打算知道。

楊廣提了,他想應下,也便做了。

江都甚大,梁泉想在這座古鎮中尋一個人不亞于大海撈針。他慢悠悠的模樣倒沒怎麽着急,尋了個客棧留宿,這才又出了門。

這客棧雖也能做素食,不過梁泉入門時便注意到這裏頭都是用的是動物油脂,有種特殊的香味,那就沒什麽差別了。

這客棧隔壁是間包子鋪,應該是開了許多年了,牆壁上有一層厚厚的油煙熏黑的痕跡。

梁泉買了幾個饅頭,又要了杯溫水,坐在木椅上慢慢地吃着,舉止很是溫和。

這包子鋪的生意也不怎麽好,來往的客人沒幾個。這門檻坐着的老丈神情有些頹然,在給梁泉結賬時也有些不經心,算錯了好幾次。

老丈剛站起身來,門口就圍住了好幾個人,為首的那個臉色兇惡,活似別人欠了錢。

老丈一看到他就臉色大變,“你們又來作甚麽,那王家公子不是我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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