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妖

月懸樹梢,大天狗拖着長裙從中庭出來,風從庭院穿過,被花草擋去三分冷冽,吹到他臉上時候溫柔如羽。裙擺習習,他張開墨色的雙羽将自己包裹住,剛被逼喝下去的酒氣這會上了臉,冷白的臉頰上顯出一團紅暈。

荒川搖着扇子并肩站在他旁邊,狹長的眼中三分醉意,七分笑意,扇子合攏,冰涼的扇骨挑起大天狗線條美好的下巴,左右端詳:“有美人兮……”

好一個風流公子俏美人的場景,可惜某人不買他的賬。

大天狗冷眼睨他:“你要是不穿這身還像點樣子。”

荒川眨眨眼。

瑩草牽着山兔的小手,在偌大的院子迷了路,恰好轉到中庭外,一擡頭就見荒川之主和大天狗站在前方。

大天狗身體被翅膀遮住看不清楚,但是荒川……一襲素色羅裳水袖裙,手臂上的白色飄帶軟軟落在身後。

山兔一臉懵逼:“瑩草姐姐,有美女,還是兩。”

荒川唰地展開扇子,從容走來,蹲在山兔面前,:“哪來的小美女。”

一晚之內兩次被怪叔叔搭讪的山兔徹底執行了瑩草姐姐的教育,遇見陌生男子色眯眯地盯着她時,要照裆部踹。

雖然這個怪叔叔穿着女裝,但是一張口卻是不折不扣的男聲,簡直是在侮辱她的智商。兔耳朵一豎,山兔奮盡全力,踢出去的兔腿離荒川還有一尺:“瑩草姐姐……”

瑩草拉着山兔後退,她該怎麽告訴她,眼前這個醉醺醺的人妖就是平時不茍言笑,威嚴甚重的荒川之主。

大天狗招來鴉天狗,未免屬下看出自己的醉态,他用扇子擋住半張臉,說:“荒川大人醉了,待會去吧。”

完了吩咐瑩草去帶酒吞跟茨木出來,他們要去找晴明跟許君。瑩草應言去了,留下山兔一兔閃着大眼睛蹦蹦跳跳地圍着大天狗左看右看,雖然這個也是人妖,但是對她似乎沒什麽壞心眼呢。

最主要的是,他真的好好看啊。

屋內紅燭殘淚,一燈如豆,整個婚房慘慘淡淡,一如許君的心情,新婚之夜,大喜之時,自己的新郎握着別人的雙手,眼含柔情。

Advertisement

而那個被握手之人,又是他喜歡的人。

好亂的關系。

素銀手镯環着的手臂骨肉優美,晴明輕輕摘下黑山的面具,那是一張年輕的略帶稚氣的臉,沒有想象中的猙獰與蒼老,也不帥氣,普普通通,硬要許君評價的話,最多兩字:幹淨。

晴明:“他不能嫁你。”

黑山一怔,眼前的女子只是看着他,他便像走火入魔一樣,竟然生生看着他取下自己的面具,不能動彈。

“我不娶她,我娶你。”

晴明起身,剛才拉扯間,素簪滑落,銀發如雲如瀑鋪了一身:“我是男的。”

許君愣,敢情我不是男的?

誰知黑山一樂:“我就喜歡男的。”

晴明看他一眼:“喜歡男的你還娶親。”

許君終于插上話了,剛才的情況仿佛他是打醬油的,他說:“就是,還每月十五娶一個,照你這麽娶下去你老婆能環繞地球三百圈。”

黑山低頭不說話,心裏苦:“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娶回來看着不行嗎?反正老子有錢。”

許君毫不留情道:“你不舉啊。”

任誰被質疑這方面能力,臉色都不會好看到哪去,黑山咬牙切齒,但又毫無辦法,一來晴明能力深不可測,二來許君說的也沒什麽大錯……

他對女人的确……不行。

許君話音未落,房便邊被一陣風推開,酒吞、茨木大天狗站在門口,瑩草羞紅着臉捂着山兔的耳朵,非禮勿聽。

酒吞狐疑的眼神一一飄過房內三人:“誰不舉。”

茨木童子臉上閃過一絲紅暈:“不是我,你知道的。”

酒吞氣急敗壞的踹他一腳:“本大爺沒問你!”

許君:“不是我。”

衆人眼睛又轉到晴明跟黑山身上。晴明淡淡看他們一眼,衆人在他的威壓下只得把目光投向屋內最後一人。

黑山終于暴走了,須臾內身形暴走兩仗有餘,背後霧氣蒸騰,一只黑蛟隐在其中,千百年前他就是黑山中一只妖蛟,奈何修不成龍身,按天庭的說法,龍以稀為貴,這麽多妖蛟都想一朝鯉魚躍龍門,位列仙班,那凡人豈還會再以真龍為尊?當即以名額不夠剝奪了他化龍權,一來二去,他就上了黑山當起了山大王。

黑蛟的利爪挾着腥風襲來,房頂不堪重負,成片成片落下,晴明轉身攬住許君,借着大天狗一記風襲,竟是禦風而行,飛落在院外。

衣裙飄飄,宛如飛仙。

許君一愣,還可以這樣?

晴明轉過頭,水藍的眼看着他:“沒事吧。”

“沒事沒事,還可以再來一次。”

大天狗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分心,專注去對付黑山。晴明搖着扇子悠閑地在一旁看着。

許君莫名的羨慕起來,雖然天師和陰陽師路子不同,但都屬于捉妖打怪的吧,可是天師經常自己上陣,以凡人的身軀對打妖魔鬼怪,經常工傷,完了為報銷醫藥費還要跟上面扯皮。再看看晴明,只要往那輕輕松松一站,厲害的式神就會自己去打了,最多出點什麽輔助的法術,多省心啊。

其實許君并不了解,所謂召喚、控制式神,需要陰陽師強大的力量才行,否則就會反噬。晴明解釋道:“你只看見酒吞他們,殊不知,大部分陰陽師終其一生也只能招來燈籠鬼之類的吧。”

許君:“那就好好修煉,争取早日召喚到鬼王級別的式神呗。”

晴明笑:“召喚的式神不止考力量,還有那麽一點點運氣……”

許君:“你家祖上真的沒跟歐洲人結婚麽,你這強大的歐洲血統到底咋來的?”

在許君看來,面對歐洲人晴明的ssr式神們,黑山最多是個sr級別,還屬于比較廢的那種,戰力勉勉強強跟兵勇差不多吧,就是皮厚了點,大天狗多卷幾次就好了。

山兔在一旁跳舞助威,晴明偶爾丢個符咒,不一會黑山就跪在衆人面前。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爺爺們繞了小的吧。”

許君:“你跪得也太快了,能不能有點骨氣。”

黑山表示他橫行妖界數百年,靠得自然是欺軟怕硬那套:“不娶你們還不行嗎?”

既然黑山願意坐下來談條件,許君自然樂得很,他說:“以後別娶人家蘭若寺的妹子了,新上任的姥姥護短的很。”

黑山一愣,喜道:“姥姥讓你們來的?他吃醋了?”

許君看了晴明一眼,這情況發展的有點快……

只見黑山羞赧道:“他要是不願意我娶親,幹嘛不自己跟我說,我原本就不喜歡女人,娶蘭若寺的女子……不過是嫌那些女子日日圍在他身邊,我看着煩。”

“想來,他終是知道我的心意了。”

許君終于明白姥姥為什麽要他殺了黑山了……一個大寫的直男姥姥整天被自己的上司惦記自己的屁股,若是一般人最多辭職不幹了。姥姥顯然不是一班的,所以許君就成了那個背鍋俠。

殺黑山?肯定不行,他原本以為只要讓黑山答應不娶蘭若寺的妹子們就行了,結果事情遠比他想的複雜多了。

晴明垂眸,緩緩道:“男子與男子,怎能談的上喜歡。”

許君如遭雷劈,晴明的一句話,每個字重重砸在他心上,他後退半步,借着樹影擋住自己微微顫抖的身體。原來晴明是這樣看待的嗎?那為什麽還要跟他暧昧不清,他們之前的相處在晴明看來,都是君子之交嗎?

茨木童子擡頭看着晴明,複又轉頭去看酒吞,酒吞靠在樹上,似是完全每把晴明的話放在心上,還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黑山自嘲道:“你倒是與姥姥說話相似,但是現在已經21世紀了,還活在古人那套綱常倫理中?我喜歡男人,喜歡姥姥又有什麽不能說的?”

晴明:“你自诩情深,嚷嚷地全世界都知道你鐘情于他,但他不喜歡你,你得不到回應便顧影自憐,你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黑山一愣,紅了眼:“那我又該如何自處?”

晴明閉眼:“喜歡一人,放在心裏不好嗎?”

許君平複好心情才從樹後走出來對黑山道:“你喜不喜歡姥姥,跟我無關,從今天起,你不得再娶蘭若寺一人。”

黑山終是沒說話,許君又道:“蘭若寺一事到此為止,接下來還有一事,我奉命查探一事,曾在生死簿上查找一個人,她死後按理應入地府,接受審判。但她的魂不見了。”

晴明疑惑的看着他,許君卻沒有勇氣去看,只好盯着黑山繼續說:“那人叫張慧柔,是楊國華的妻子,一個月前,她剛出生的孩子夭折後精神失常,楊國華嫌煩把她送回了娘家。後來……她死了。”

事實遠比許君說的要殘忍多了,趙錢去打聽的消息,張慧柔家裏在a市下屬的農村,爸媽死得早,一直寄住在叔叔家,十幾歲時成績不好就出去打工了,年紀輕輕被人騙了大着肚子回家,村裏人對她指手畫腳,他叔叔人還算厚道。勸着她把孩子打了找了戶人家嫁了,誰知沒多久男人就死了,年紀輕輕再次嫁了楊國華。楊國華脾氣不好,喝多了就打罵她,她本想跑卻發現自己懷了孩子,想着之前那個被打掉的孩子,她實在舍不得,幸好她有了孩子後,楊國華對她也好點了,不再動辄打罵。可是孩子剛生出沒幾天,就死了。

她抱着小孩子軟軟的冰涼屍體,徹底崩潰了,瘋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