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城隍

冬雨最是難熬,溫度雖然不到零下,但那種凄迷陰冷的感覺如跗骨之蛆,許君為了耍帥,只裹了件大衣,這會已經凍得後悔了。手上捏着的紙條上浮現着一行黑字,記載着林城隍的位置,目标每移動一步,紙條上的字也會相應變化。

地府牌gprs定位系統,你值得擁有,唯一缺點大概就是……不防水吧。

許君車停在公路邊,再往過就是一片建築工地,正中間是一座小廟。雨天的傍晚無法施工,工人正陸陸續續撤出來。

其實之前許君在網上也看到過這個消息,開發公司征地在這裏建商業大廈,然而這恰巧有一座香火鼎盛的百年廟宇,供奉的是土地公。矛盾從此結下,各大媒體都來采訪過,開發商壓力太大,一拖拖了幾個月都沒下文。

許君繞着圍欄走了半天,找到了半個開口鐵絲網,進去後,随手在旁邊的雜物箱裏翻出個安全帽扣在頭上。

廟在西北位,許君略略看過,難怪以前香火鼎盛,它的位置恰好處在整座城的財位上。看來那個開發商也是請高人看過了,否則幹嘛執着于這塊地。

只是現在一破土,原本的風水就破了,這會裏面一人沒有,整個大殿漆黑一片,許君打開手電往四周看。

正中間是一座土地公的雕像,前面擺着案幾茶點,香灰落了一桌沒人收拾。

他關上門,對着自己的中指感嘆,他真的……好久沒咬過自己指頭了,至于為什麽是中指,就要追尋到天師學校了,那會老師教他們要用食指血,原因無他,就是食指連心,對術法的加成最為。

但是許君本覺得咬食指實在是太疼了,為此跟老師争論了好久,當時老師說什麽來着,中指血根本就沒用。

許君偏不信邪,就用中指血練成了開天眼。

只是每次開天眼時別人都是食指,只有他直愣愣豎着中指,差點沒被巡查的教務主任打死。

此刻他豎起中指正對着雕像,突然發現自己姿勢有點怪怪地,他邊在心裏默念,大哥我沒別的意思,你別生氣,邊轉身,用血抹在雙眼各抹一遍,那血珠浸入皮膚後紅如朱砂,等他睜開眼後又似一抹眼影。

屋內燈火輝煌,兩排燈架上擺滿了油燈,香案上瓜果豐盛,清香撲鼻而來,一個人影跪在蒲團上。

屋外陣陣冷風,有工人路過見門大開便探了個腦袋進來:“有人嗎?”屋內黑嗦嗦的,看來應該沒人,之後便關了大門離開了。

蒲團上的人仰起頭,雙手合十,半響嘆一聲:“我已經很久沒來過這了……每次都是公務忙,抽不出空,等我來了,這卻要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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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君渡到案前,抽出三支香在燈架上點燃,對着雕塑拜了三拜:“林大人一介城隍,統管整個a城,只要你不想拆這廟,又有幾個凡人能拆得了?”

林錦年轉頭看着這個年輕人,燭火忽明忽滅照在許君臉上,眼尾處一抹紅為整個臉增添一股特殊的氣質。尤其是當他不經意瞥過來時。

“自我在地府當差以來,從未辜負秦廣王的信任。”言下之意,他是不會用自己的力量來幹涉凡人之事的。

許君收起玩笑的臉,認真道:“你是個好官。”

“我做這些不是為了得一句誇獎,”林錦年淡淡道,他指着案幾說:“再過三個時辰,這裏就會坍塌。”

“這有什麽?”許君知道這地方不對,但縣志被林錦年帶走了,他根本查不出百年前這裏有什麽特殊的事。

林錦年:“一把邪兵。”

許君一愣,他想過許多可能,但卻沒往兵器上想,只因這玩意太特殊了,不屬于人不屬于鬼,是一種靈。相傳大能工匠在鑄造過程中投入畢生心血,這樣打造出來的兵器便有了靈。

靈本沒有善惡,端看使用的人是誰,邪兵往往歷代主人皆為大奸大惡之人,若不是沾染太多戾氣也不會如此。

“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林錦年嘆口氣,深深陷入回憶裏。

清末是個戰亂的年代,有人要當皇帝,有人不讓當皇帝,林錦年不管那些,只想安心當他的官,對得起一方百姓。如果沒遇到她,他大概就這麽過下去了。

她是異國來的舞姬,操着笨拙的漢語輕輕喊他名字,叫了半天叫不對音,一張小臉羞的通紅。他教她丹青,為她描眉,只羨鴛鴦不羨仙。

但那同時是個戰亂年代……後來他親手藏了她,就在這裏。

許君輕輕撫過案幾:“可是這裏并沒有屍骨。”

幾不可聞的嘆息,林錦年這麽多年來可能就做了一件錯事:“她從這裏爬了出來,以一副骷髅的樣子。”

許君說:“是不是城內幼兒園那個?”

林錦年忽然擡頭,笑容凄厲:“今晚她一定會來這裏,廟宇将傾,邪兵現世,許大人,你說我該怎麽做?”

幼兒園內,小座敷與白狐等在門口,許君提前告訴他們今天不能來接,大天狗有事,這接孩子的事情就落在了酒吞身上。

梁老師看着眼前的紅發男子,滿臉的不信任,第六感告訴她這個人不是善茬。酒吞還是第一次見白狐,捏着他的臉看來看去,舒了口氣:“不是紅葉的孩子。”

白狐冷眼看他,“啪”地拿扇子打掉他的手:“越來越不像話了。”

酒吞一愣,笑得前仰後合:“一本正經倒是像極了晴明小時候。”

回到家後吃過飯,白狐幫小座敷做作業,正背着課文時,一片紙人從門底下鑽過來,扭着小腿爬到白狐肩上。

白狐皺眉,手指一揮,紙人跑了出去。他起身把書放下,小座敷心裏一喜,可以不用背課文了?

誰知白狐走到門口又繞回來,圈出要背誦的段落:“好好背。”

小座敷:……

紙人把孟婆帶來,孟婆還穿着白天上學時穿的長裙子遞給白狐一個玻璃瓶。白狐看着瓶子裏奇怪的光:“這次不會有問題了吧。”

孟婆雙手捂着腦袋,一臉悔恨道:“晴明大人對不起!牙牙不是故意把湯熬過時間的,讓你變小他很難過的。”

晴明摸摸她的頭:“我沒怪你。”

孟婆高興極了,撩起裙子對着躲在腳下的牙牙道:“我就說吧,晴明大人才不會生我的氣呢。”

牙牙翻了個白眼:“你有沒有跟晴明大人說,藥水只能維持兩小時。”

“哦,差點忘了。”

晴明捂着腦袋:“我知道了,先走了。”

“大人走好!”

“哎,要不是我提醒,你這次又坑了晴明大人诶。”

“晴明大人那麽厲害,一定會有辦法的!”

山兔拿出最快的速度載着晴明一路到了郊外工地,幸虧穿上新皮的蛙先生頭上草已經沒了,要不然非得被她拽禿。

路上不時有紙人越過車窗爬到白狐身上,每來一只,白狐神色便多沉一分,到郊外時,白狐讓山兔回去。

山兔不願走,白狐直接拿出符紙,将她收回。

山兔:……好久沒有被這麽暴力的對待過了。

離開山兔後,白狐翻過鐵絲網,他必須避過看守工地的人,被人看到一個小孩在工地是很麻煩的。

離廟越近,越能感覺到那股熟悉的氣息。

與雜亂的工地不同,廟內亮如白晝,許君幹脆坐在蒲團上:“你想怎麽做?”

林錦年一臉茫然:“她沒害過人。”

“那她來這裏幹嘛?花前月下私會情人?”許君冷笑:“她是來取邪兵的對吧。”

“她要殺誰?”

林錦年搖頭:“我不知道,當年害她的人都死了,他們的魂從我手上過,我卻不能報仇,你懂那種感覺嗎?”

許君剛要開口,便覺四周晃動,被壓抑百年的邪兵正要從地底而出。

林錦年長長地嘆息一聲,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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