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僞娘狐
三月草長莺飛, 晴明躺在院中草地上, 銀發鋪了一地。透過琉璃珠的陽光被折射成一種神秘的顏色, 恰如那個少年。
他甚至不知道許君從哪裏來, 第一次見他是在百鬼夜行上, 博雅的金豆子砸到了他的同伴,那個少年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闖入他的視線。
比起少年本人, 當時他更在意的是他腰間那把蘊含着強大妖力的武器。
那是把好刀,即使以木這種鈍器為形,也能鋒芒畢露,殺意森然, 與佩戴他的人氣場完全不合。
後來呢?是賽場上的那一次。也是這次讓他覺得這個少年似乎……與他有着不解的淵源。
他在幻境中分明看到,那少年的心魔就是他本人。
看着自己在別人懷裏死去, 真的是一種很特殊的體驗。那少年太過于悲傷, 以至于根本沒發現他看到了這一切,後來他也有意的隐瞞了。
從那時起,他便有意的留意到許君,他知道許君住在哪間神社, 甚至還因此特地拜訪過青坊主。
但……他從沒想過兩人會有交集, 直到破廟那夜, 起初他只是想幫他, 後來事情卻不受控制,少年特有的沖動與好奇讓一切變得順其自然,自己甚至從那其中得到了一點隐越的快感。
他知道這是不對的,然而事情就那麽發生了, 讓他引以為傲地自制力碎得一塌糊塗。
他說不清那是什麽。
牆上停着的鳥發出“咕咕”地聲響,緊接着飛到晴明耳邊化成人形。姑獲鳥望着晴明手中的那串珠子:“哪來的以前沒見你帶過。”
晴明将珠子纏在手腕上,并沒有回答:“怎麽樣了”
姑獲鳥正色道:“雖然不知為何,但鬼王的宮殿這一兩天确實防守薄弱,我猜他們內部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晴明閉着眼:“能出什麽事?酒吞勵精圖治,治下嚴謹,除非……”話說到這他睜開眼:“有別的勢力參與進來,甚至可能威脅到他的地位?”
姑獲鳥:“這些只是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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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點頭:“嗯,但如果是防守薄弱的話,我們正好可以趁此機會營救紅葉。”
“如果能确切知道紅葉位置再好不過了,我們何不……”
晴明打斷她,一臉淡然:“他本是妖界的人,要他來幫我豈不是讓他難做,這事還是別再提了。”
他對姑獲鳥淡然一笑:“姑姑這是不相信我?”
姑獲鳥仿佛又見到了那個曾經向他撒嬌的小孩,一時心軟:“随你好了。”
“嗯,姑姑要相信我。”
許君兩天沒回家了,剛走到院外突然停住了腳步,雖然院子看起來與平日無異,但他還是發現那隐藏在平靜下的一絲危險。
有群人來過這裏。
得到這個結論,許君立刻退回。妖族素來喜歡夜間活動,盡管心急如焚,他還是強忍着等到日上三竿時才翻牆進入。
果然一進院落就發現周圍影影綽綽飄着鬼影,只不過這時候大多都在睡覺,并沒有發現他。趁着這個時機,他飛快跑到屋內,小座敷跟阿臉被捆在一邊,見到許君回來,熱淚盈眶。
“噓,有什麽事出去再說。”接着松了綁,帶着二人逃出神社,直奔幾十裏外的平安京。
“是宮殿的人,他們要抓你。”小座敷抱着許君腰。
阿臉點點頭:“小座敷說的沒錯,你到底幹了什麽,竟然要來抓你?”
許君表示自己很無奈,他才是被下藥的那個受害者啊,幹嘛要抓他,不過這種事情他實在沒法跟阿臉小座敷解釋,便支吾了過去。
既然妖族已經下令抓他們,郊外是不能待了,平安京乃天子腳下,一般妖怪不敢造次,現在那裏對他們來說,簡直是最好的去處了。
“我們待會要扮成一家三口應付守城侍衛的盤查,小座敷好說就是我兒子,至于阿臉你,扮成我妻子吧。”
阿臉:???你竟然要讓小生裝妹子?
許君無奈道:“你是狐貍啊,怎麽都比我裝得像吧。”
阿臉:“那……那你還是長發呢。”
許君笑:“這個好說。”說完就抽出妖刀抓着頭發割了過去,他早就不想要長發了:“這樣就好了,你丫就乖乖當僞娘。”
許君雇了輛馬車,三人白天上路,到了平安京城下,果然被攔下檢查。
守城的侍衛挑了竹簾:“裏面是誰……”話到一半頓時目瞪口呆,車內那女子即便穿着素色合服也掩蓋不住眉眼間的豔麗。
許君摸着小胡子咳咳兩聲将侍衛的魂拉了回來:“是吾妻,來平安京尋親。”
他放下簾子,悄悄遞給侍衛一點碎銀,這才得以順利通過,馬車駛到城中一偏僻客棧,許君把小座敷抱下來,輪到阿臉時,他站在一旁讓他自己下來。
阿臉立即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大眼裏喊着水,似乎受了極大的委屈,許君開始沒覺得什麽,直到周圍的人指指點點……
“這麽個美嬌娘,竟然一點都不憐惜。”
“啧啧,現在的男人啊……”
阿臉嘴角竊笑,一面掩了半邊臉,楚楚可憐:“夫君,人家走不動。”
許君打了個寒戰,忍住暴揍某狐的沖動勉強将他扶了下來。阿臉半個身子歪在許君身上:“夫君,這客棧好破,沒有城中最大的那家好。”
許君板着臉:“沒錢。”
“哎,我把嫁妝錢都給你了,你……該不會拿去堵了吧,我命好苦。”
許君:……
夠了啊喂!演上瘾了?許君絲毫不客氣,直接将他拽上樓:“這處人流少,不容易被人發現。”
阿臉其實不太同意,人越多的地方越安全。然而許君堅定的認為在這裏比較好,他也就不再說了,不過……狐貍眼一轉,他已想到了一個好去處。
入夜,華燈初上,阿臉換上一身男裝站在一棟樓前,手上搖着那把騷包的折扇捅了捅一邊的許君。
周圍酒肆林立,人聲鼎沸,穿着開肩露腿豔麗和服地女子不時喊着行人,許君嘴角抽搐:“這不就是傳說中的……紅燈街?”
阿臉遮着臉:“你懂什麽,這裏消息最靈通,你不是還想進宮殿去拿花鳥卷?”
許君這才不說話,如果說離開那個宮殿還有什麽留戀的話,那就是花鳥卷了。他必須再進去一次帶走她。
只是眼下,不知道茨木找他幹嘛,但謹慎起見,他還是得先在歌舞樂町打探打探。
阿臉推薦的那家,據說是當地最大的,許多妖怪到了晚上紛紛化成人形來尋歡。
“咦,媽媽桑竟然換人了,嗯不如之前的那個漂亮。”
“呵,估計現在已經成一堆白骨了吧。”
妖狐絲毫不以為意,攬着許君的肩膀,在一群臉白如雪的女子簇擁下,向店內走去。
他們挑了大堂的位子,座位之間用層層白紗隔開,入座後兩名女子揭開紗帳上前,許君遞了銀子,擺了擺手讓他們退下。
阿臉眼疾手快的拉住其中一位:“小姐姐別走。”一邊示意許君:咱們可是來打探消息的,都走了還打探什麽。
那女子素白的臉上淡淡一笑,跪坐了下來,替阿臉和許君分別斟了酒。
自從有了上次的經驗,許君對外面的東西幾乎滴酒不沾。他将酒杯放在一邊,撐着下巴。
“公子可是對我們酒不滿意?”
許君忙搖頭:“我只是不能喝。”
那女子繼續道:“既然如此,便不強求公子,待會有舞樂演奏,新來的琴師技藝精湛,公子不妨多坐一會。”
許君點點頭。
不多時,外面吵鬧了起來,有人喝醉了酒摔了杯,嫌琴師來得太晚,正欲鬧事時,一聲淡薄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許君擡頭望去,只見一銀發男子橫抱着琴緩緩步下,臉上神情與眼下醉生夢死的樣子分外不合。
女子說:“琴師來了。”
阿臉與許君對望一眼,許君對着女子說:“不知能否與這位琴師一敘?”
女子難為地看着許君:“這……他只談琴,不見客。”
許君手指在桌上輕點:“規矩我懂。”
女子笑着捂嘴:“待我去問問媽媽桑,不過至少也得等到表演完了。”
接着琴聲便透過層層疊嶂傳了過來。許君本不懂琴,但也能聽出其間的不同,仿佛金石穿雲,又如落落珠玉,堅定中透着幾分蒼茫感。
阿臉:“好聽。”
許君附和,以他的水平也只能說好聽二字了。
一曲終,大堂內悄無聲息。
妖琴師收起琴,起身離席,還未走開,大堂內便傳來一陣鼓掌聲。
“好好好!”
衆人一怒,是誰如此無禮,竟然沖撞了琴師。
那人挑起了白紗,露出一張俊朗的臉:“閣下琴音為何如此悲戚,豈不是辜負了良辰美景,今夜既然有緣,不如你我合奏一曲,不知在下是否有此榮幸?”
作者有話要說: 啊,買了雙美貌的小鞋鞋!
辣個,我好喜歡新皮晴明的頭發啊!希望任務好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