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分道揚镳【結局章】 (12)
要和全世界決裂得痛得那樣鮮血淋漓的母親收起了所有棱角,怎麽想都不可能是園子,那種氣頭上被罵,即使是她都不可能會冷靜下來好好地聽對方說的話,更何況是被晚輩這樣口出狂言威脅的媽媽?
還是她離開之後遇到了什麽人勸了她?是遇到佐藤警官了麽,還是優作叔叔趕了過來?
“我很生氣。”
妃英理一臉平靜地說道。
“沒有任何一條法律會同意你的要求的。”妃英理還是一臉的平靜,板着臉沒有任何波動地說着。
她拾掇了一下自己身上有些淩亂的衣着,又有些哆嗦地打了一個顫。山上的風有些大,她一時頭花鬧熱地開着車過了來,甚至忘了給自己加上一件圍巾或者大衣地就往山上跑,此刻山風一吹,妃英理立刻覺得自己就像是山間的雜草一樣的幾乎被刮走了一層皮。
但她覺得這呼嘯的風根本表現不出來她心中掀起的狂瀾的千分之一!哪怕她此刻還能如此平淡地站在這裏抱持着端莊精幹的模樣,哪怕她還能抱着蘭做出慈母的姿态,但她感覺自己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心底的風暴撕碎,然後她會撕碎眼前這個她又愛又恨的人的墳墓。
妃英理理了理被風刮起了皺褶的裙角,将一直緊握着的手機放在毛利小五郎的墳前,然後脫下高跟鞋,只穿着絲襪跪坐在墳墓前的小空地上,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來一方潔白的手帕,開始從墓碑的頂端開始細細地擦拭,指尖沿着紋刻的姓名一遍又一遍地描繪着。
毛利小五郎的墳墓并不是什麽烈士陵,他們沒辦法解釋為什麽會有一個犧牲掉的人質被安置進警察陵園,事實上就連在那棟大樓裏因公殉職的搜救隊員們也沒有被安置進警察陵園,他們緊随其後和毛利小五郎并排躺着,在這個位于偏僻郊區的公墓陵園。
一場政治博弈之後這場戰役的真相永遠不會有公諸于衆的一天,所以犧牲的人也只能一把火,一抔土,一塊碑。
屬于毛利小五郎的墳墓不算很大,他的墓碑就占據了百分之九十的空間。妃英理細細地擦完了整塊碑後,很快就發現自己沒什麽事可幹了。
于是她站起來,穿上高跟鞋,拍掉了膝蓋和小腿上面沾上的灰塵,坐到了毛利小五郎身邊。
臉頰靠着冰涼地石頭,妃英理從沒有這麽清晰地感覺到毛利小五郎的離去。這滲人的冰冷在他和她之間劃下了一個世界的距離,再也不是借酒裝瘋地亂跑就能讓他乖乖地跟在身後,再也不是去辦事的路上繞遠路就能看見熟悉的窗口上思念的人影,縱使這次她願意把那該死的尊嚴扔到他腳下任他踩,他也沒辦法再挪動哪怕一個步子,開口對她說聲回來。
閉上眼睛,妃英理只覺得壓抑了許久的心情從雙眼蓬勃而發。即使她把通向自己心靈的窗口鎖住,但那滂湃的心情還是争先恐後地溢出,漸漸地打濕她的臉頰,打濕他的墓碑,然後在風中漸漸地凝凍住,化作白霜。
她漸漸感受到了他的溫度。
“既然不肯放過我,為什麽不到我面前來親自說出來呢?大叔……”許久,她低聲呢喃,伸出手将不遠處的手機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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凍得清白的指尖僵硬地試圖劃過緊鎖的屏幕,但似乎失去了溫度和力度後已經無法再解開屏幕鎖。她又試着劃拉了兩下,最終只是讓有些時日沒有修剪過的指甲在屏幕保護膜上劃了一道白白的痕跡。
于是抖着嘴唇輕呵了一口氣擦掉那白痕後,妃英理才有些遲鈍地想起來,解鎖要先按側邊的按鈕。
捧着手機妃英理又沉默了。她又蹭了蹭冰涼的石碑,臉有些黏在上面了,挪動的時候有細細的刺痛,但她不介意。
不知多久,她終于成功地解鎖了手機。屏幕上白底黑字,密密麻麻的排版讓人連閱讀的興致都提不起來。但她如癡如醉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凍得發抖的手甚至溫度還沒有手機高,到最後她幾乎已經失去了指稍的知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一分鐘後屏幕又自動黑了下去。
于是她的眼淚驀地噴薄而出,再也握不住手機。伴随着機殼和大理石板清脆而低沉的撞擊聲,她崩潰地把頭埋進掌心裏,記憶和淚水一起從她指縫間湧出,一滴滴滲透進這片他長眠的黑土裏。一時間這方冰冷不似人間的地域裏,呼呼地風聲裏,夾雜進了絕望地抽噎聲,和誰也聽不清的無數個“為什麽”。
卻沒過多久,她猛然間擡起頭來,眯着眼睛慌亂地伸手摸索着,找到被她摔落的手機,幾乎哆嗦着拭去上面不存在的塵灰,看見手機完好無損之後,這才終于呼了一口氣,将這塊冰冷的鐵塊緊緊地貼在自己心口,淚水又一次湧出,這次再也沒法停下來。
“你總是這樣……”背靠着毛利小五郎,妃英理已經無暇顧及自己的妝容儀态,散亂的發絲從發髻中逃開,被淚水黏在她臉上,“既然走了就走的遠遠的,還做這種事情……有什麽用,我要這個有什麽用?最讨厭你了,這個世界上要是沒有你就好了……”
這麽說着,妃英理卻顫顫巍巍地擡起手來,淚水迷蒙中看着手機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深深地吻了上去。
就像在吻着毛利小五郎,那個全天下最狠心的人,他總是知道她什麽時候需要他,也總是知道怎麽才能毀滅她的理智,也是唯一一個不用只言片語就能氣哭她的惡人。
淚水滑落,落在屏幕上,模糊了一切。
世界第一的女王英理大人:
如果你看到了這封郵件而我還沒死的話,一定是該死的定時郵件出問題了。生氣的話就删了吧。
這次我做的決定,可能會很傷你和蘭的心,但是男人就是這樣,就喜歡惹哭喜歡的女孩子,看她掉眼淚。對不起嘛。另,如果我出事了,一定是為了新一小鬼,所以你們不要大意的奴役他,把他一輩子綁在身邊吧。這是他欠我的,除了他,我可不想讓別的人接手我的責任。不過,如果那家夥沒有堅強地活着的話,那我只好在地下抽他一頓,所以告訴他,為了不被我抽一頓,最好乖乖的活下來,然後把你和蘭都養的白白胖胖的。
偵探事務所留給新一小鬼,其他的給你和蘭。告訴那小子,每天都要讓事務所上報紙頭條。記住,是事務所,不是他。如果沒讓我的事務所成為全國第一的偵探事務所,或者怠慢了你們,我絕對會回來揍他的!
英理,對不起,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娶了你卻沒有好好地對你,生了蘭卻一直是被蘭照顧着,而且看樣子沒機會彌補了呢……如果沒有我,而換成是新一的話,你們一定會過得比原來更開心吧。那小子又能幹又體貼,不抽煙不喝酒不賭馬,罵不還口打不還手,最重要的是蘭喜歡,而且他不會傷蘭的心。
嘛,這樣說來,有一句話我好久沒跟你說過了,我覺得如果現在不說的話,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英理,我喜歡你,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喜歡你。
我是不是很壞,又逼着你接受新一小鬼,死了又還說這種活,叫你一輩子都忘不了我?但是,我是這麽喜歡你,一點都不想看到有別的男人堂堂正正地霸占屬于我的位置,哪怕我再也沒有機會站在你身邊。所以可不可以原諒那個臭小子,這樣就有人照顧你,但卻不會有人搶走你了。
英理大人,請無論如何答應我的要求,畢竟我都死了——嘛,反正也不會差很遠,就當我們還在分居,繼續不肯見我,只肯剪報,所以才見不到我吧。
請活的開開心心,繼續所向披靡,有時間多想我一下。
世界最蠢的混蛋 絕筆
作者有話要說: 修了點錯別字,改了一下郵件。
——
如果天天都能在報紙上看到毛利偵探事務所的消息的話,英理就可以繼續過着不肯見到真人但是卻願意剪報的日子,就可以假裝大叔還活在世上了。
QAqqqq
別問了,大叔真的死了,沒有複活藥。
☆、神長番外之BE結局線·17【補公告】
“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麽?工藤桑。”目暮警部和另外兩個警察一起坐在工藤新一的病房前,雙手放在膝蓋上撐着,沉聲問道。
工藤新一如柴的大掌緊緊地拽着身上的被子,低垂着臉,劉海遮擋了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樣的眼眸。他沉默地搖了搖頭,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難言的抑郁的氣息,仿佛有一頭咆哮着的野獸被封鎖進他身體裏一般。
目暮警部頓時覺得頭更疼了,他于是按了按額頭,确認繃帶并沒有滲出血來,那是當時他指揮搜救的時候第二波爆炸時躲閃不及被飛濺的石塊砸出來的傷口。這樣的傷已經是算輕的了,于是他也就草草的休息了兩天就又開始奔波。尤其是在大衆面前他是和毛利小五郎交際頻繁的警部,而這次被劫持并且最後救援失敗導致死亡的人質就是毛利小五郎,雖然當時他并不在現場,但是介于指揮官也同樣重傷住院的情況,他也必須出面交代問題。
然後,則是這個在現場瘋了一樣地沖破封鎖線把剛從廢墟裏挖出來的失蹤多日的柯南帶走爾後又獨自一人被發現暈闕在大街上的工藤新一。
除了工藤新一沒人知道那個失蹤了半年後又突然出現的小學生此刻到底去了哪裏,以前又在哪裏,畢竟工藤新一明明就是半年前被确認命喪群馬大山裏的,他的追悼會還辦得挺大的,現在突然又複活了,複活之後做了莫名其妙的事情之後就眼睛一閉變成了植物人,整個事情都透露着一種詭異的謎團,不論如何也得對公衆作出一個交待。
至少要平息鬼上身這種莫名其妙的留言,雖然……目暮警官又謹慎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他實在沒辦法把這個仿佛從墳墓裏刨出來的幹屍一樣的人和往日那個單憑一抹笑容就能照亮一方世界的救世主一樣的少年聯系在一起。
“那麽我們再重複一遍。”目暮警部揮去心中異樣的感覺,他把這個當做是摯友離去帶來的錯覺,于是他伸手接過後方警察做記錄的本子,試圖用工作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首先是半年多前發生在群馬的情況,因為被組織一路追殺,所以你和柯南君決定假死以擺脫困境,于是設下一個假死的情景,沒有什麽問題吧。”
工藤新一又搖了搖頭,這次他顯得有些輕松,不若上一個問題那樣陰沉,倒不知是想起了什麽,嘴角竟然微微勾起一絲懷戀的微笑。卻幾乎是通一瞬間,他又想起了什麽,驀地閉上了眼,一股悲傷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讓人竟有些不敢呼吸。
目暮警部嘆息了一口,隐隐約約有些什麽感覺了:“那麽,假死的計謀成功了一半,你們分別逃生之後,原本計劃中和你在山林裏重新會和的柯南君卻失蹤了,于是你持續追查下去,卻發現他被組織帶走了,沒有什麽問題吧。”
工藤新一又搖了搖頭,這次他仿若木頭人一樣地沒有任何變化。
“柯南君被帶走了之後你無計可施,不知道這次計劃到底為什麽會洩露,所以和FBI那裏也不再進行聯絡,獨自一人追蹤而去。”
“根據以前查到的線索,你查到了基地附近,但是卻從此無門而入,于是回頭和白馬警視總監聯絡之後借助警方的力量終于和深陷組織中的柯南君接上頭。”
……
目暮警部一條一條地将筆錄記下來的信息念給工藤新一聽,半年來的‘心驚動魄’的經歷最終化為病房裏老警察疲憊的聲音,就連風聲都似乎停了下來,細細地聽着工藤新一的經歷。目暮警部很慢很慢地念着,不僅是為了讓重病初愈的工藤新一能聽清每個字,更為了細細品味着小友在這其中奔波的迷茫恐慌和漸強,而身後作為記錄人的警察不時低聲提示他有些飛揚的字跡代表什麽意思。很快,這不長的筆錄就幾乎要念完了,也就到了最為關鍵的地方了。
“當你得到消息趕到的時候,柯南君已經被埋葬在廢墟之下了,你當時偏執地認為柯南君的暴露是因為警察裏面有叛徒的緣故,所以才沒有露面、潛伏在一旁等到他被救出來之後才出手把他帶走。”
“是。”仿佛又回到那個戰火紛飛生離死別的日子,工藤新一渾身微微顫抖着,即使他見過的命案現場比一般的警察都多,即使他已經見過無數生離死別崩潰的家屬親友,但是當事情真正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沒辦法輕描淡寫地說出‘已經适應了’的話了。
這樣的心情讓幾乎除了搖頭就是搖頭的工藤新一終于顫抖着開口,再一次重複了那時的情況:“我沒想到柯南他竟然一口氣搬空了組織的新生營,還以為他一個人跑出來,暴露完全是因為警察內部叛徒的緣故,所以才草率的下了決定。帶着他離開的時候,我本想去新出醫生的診所為他進行治療,可是走到半路卻……”
他再也說不下去,低着頭痛苦地喘着氣,青白枯瘦的手背上青筋幾乎欲破體而出,心髒的每一次收縮都讓薄得近乎透明的皮膚再一次承擔膨脹的壓力。
“……被一個穿着警服的人——現推測為從現場變裝逃脫的代號為貝爾摩得的組織成員——擊倒。柯南君被搶走了,而你自己也被喂了不知名藥物,醒來的時候已經身在病房內,而且剛從植物人狀态醒來。”目暮警部為他補充完最後的話後,心中也為少年的經歷而抽痛着。他忽然覺得額頭又是一抽一抽地痛,那是當年為了救綠留下來的傷疤,那時他也是這樣的心情,眼睜睜看着要保護的人被死神奪取,卻無能為力……
大家互相撇開視線地沉默了一會兒,感覺工藤新一似乎沒有那麽激動之後,目暮警部這才把手上的記錄本遞到工藤新一面前:“工藤君,你看看有什麽不妥的,沒有的話就簽字吧。”
“……”工藤新一看也不看地就直接在末尾被詢問人的那一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似乎拒絕再回顧這段記憶,讓一個剛剛死裏逃生的未成年人反複回憶那段痛苦至極的記憶實在不人道,于是警察們就裝作沒看到這一不符合規定的行為,默默地分別簽了字,收好本子告別。
“放心,我們會盡快将她捉捕歸案的,然後找到柯南君——不論生死。”臨出門,目暮警部忽然停了一下,狠狠地拉了一下帽子,有些含糊不清地似是許諾又似是哄騙地說道。
許久後,一直站在窗口背對着他們旁聽的工藤有希子這才轉過身來,有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工藤新一的床頭,把瘦弱的兒子攬入懷中,一下又一下地揉着他枯黃無光澤的發,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媽媽,你怪我麽?”許久,工藤新一揚着有些詭異的音調輕聲問道。
工藤有希子幾乎窒息地閉了閉眼,随即裝作沒事人的模樣将兒子更深地抱了一下,低低聲哽咽道:“我不怪你,新一……我永遠不會怪你的,我的兒子。”
“哪怕我把所有事情都推到那個女人身上?”工藤新一有些異樣地不依不撓地追問着,狀似撒嬌地把頭往母親懷裏拱了拱。在沒有人看得到的這個角度,他的眼眸似乎泛起了有些妖豔的紅光,又似乎是一片無底的空洞和漆黑。
“……是。”工藤有希子感覺自己的心髒似乎很久都沒有跳動了,于是她張了張幹涸的唇瓣想說些什麽。當這個字從她嘴邊出來的時候,她似乎聽見了胸腔裏有重重的一聲傳了出來,聽起來有點像心髒重新恢複跳動的聲音,又有點像什麽摔碎了的聲音。
深深埋在母親懷裏的工藤新一這才擡起頭來,躺回自己的位子上,拉起被子。他滿意地閉上眼睛休息,勾起嘴角,單純地笑着,很快就睡着了。那是如同以往一樣的陽光般的笑容,好像這世界上沒有什麽他做不到的事情,就連房間內的溫度都因為這個笑容而提升了起來。
而工藤有希子卻突然覺得自己心裏空空落落的,如墜冰窟。
于是她伸出手為兒子掖了掖被角,然後有些神經質地一遍又一遍地撫平自己衣服上和床單上不存在的皺褶,一遍又一遍。
莎朗,莎朗,莎朗……她真的不相信也不想相信莎朗會是造成了這一切得罪人,哪怕他們一直在強調那棟大樓上面的絕殺局,但即使是她都能看出來這個絕殺局的漏洞在哪,小五郎就在窗戶旁邊,莎朗也沒有限制住他的活動,下面的警察們都聚集好了,只要小五郎往窗外一躍就能立刻逃開這個地方——三樓并不高不是麽?何況下面拉好了攔阻網。就算小五郎沒有任何活動,他人就挂在窗口,只要爆風一起他自然會被吹出去……
新一也是一樣,特地把整個大廳都鋪滿了炸彈,不但分散了爆炸的力度,爆炸傳遞的速度都能讓新一有機會躲閃……其實莎朗只是想僞裝成一個同歸于盡的現場,然後和那個男人一起逃跑罷了吧?
但會這樣想的也只有她一個人,而她甚至不敢把這樣的想法和其他人分享,難道她要說小五郎的死是他自己反應過度咎由自取,還是說這一切都是新一逼的?
何況,這也只是她推測的莎朗的想法罷了,她難道敢說她說的一定就是莎朗這麽想的麽?
所以,她只能沉默,沉默地看着他們将所有的罪責歸咎到活下來的莎朗的身上,然後商議着如何把柯南失蹤的事情推倒莎朗的身上,如何布下天羅地網抓到那個易容術精妙絕倫的莎朗的身上,甚至一度想要她的加盟,只是最後考慮到既然莎朗已經和他們決裂,估計也不會去顧及有希子這樣一個如此明顯的陷阱,這才作罷。
而整個過程中,有希子就像自己就是一個擺設用的花瓶一樣地坐在旁邊,不為任何人說話,也不說任何一句話,默許着一切的發展,默許着他們用着極端的惡意去揣測莎朗,用最大的可能往她身上潑髒水以達到全國通緝乃至于驚動ICPO發全球通緝令的目的。
她是幫兇,因為不願意替莎朗說話而默許了這一切的發生,她是幫兇……
細微的灰塵在金燦燦的陽光中漂浮着,急速地旋轉而癫搖。有希子歪歪地靠在床頭,一只手有一下無一下地輕拍着熟睡的工藤新一的肩膀,盯着一處發着呆。她似乎試圖想要抓住某一顆灰粒的運行軌跡,但是幾乎下一秒就丢失了它。
有希子驀然閉上了眼睛,淚水洶湧而下。
閉目裝睡的工藤新一在心裏勾畫着自己的計劃,忽然聽着身旁母親幾乎壓抑到極點的抽噎聲,他一時間有些愧疚,又有些煩躁。
雖然是立誓要保護的母親,但是,一切都不一樣了啊。他不會放過貝爾摩得的,不管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宣洩周圍的所有人心中的仇恨。他們需要一個作為針對的标靶來緩解自己失去親人的痛苦,不僅僅是他們,還有一同喪生在那棟大樓裏的其他人的親屬們,而這些血債是貝爾摩得造下的,因為第二次的爆炸只有一個人有能力做到。
已經被逮捕歸案的人無需畏懼,已經死去的人無需搭理,而活着的逃脫的人才應當背負起所有的罪責,因為她享用了其他共犯們都沒有的自由,而這些是建立在幾十條性命身上的。只有凝聚起所有人的力量才能把那個能任意融入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裏的人找出來,所以這些都是必須的,他不能因為母親個人的觀感而放過她,哪怕她幫助他在組織裏立足,隐瞞了許多對組織極其有力的消息,哪怕她為了覆滅組織也出過力——即使她唯一的願望是保下琴酒,但是在她逃脫後沒有帶着琴酒消失而是選擇回來同歸于盡的時候,就再也沒人可以為她洗脫罪名了。
工藤新一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似乎又感覺到有人進了來。
進來的人開口向有希子問了什麽,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和令人沉迷,是蘭。但他沒有睜開眼睛,他任由身邊的兩個女人靜靜的交談着,然後聽着蘭離開的聲音,聽着門輕輕地扣上,仿佛把他和蘭關在兩個無法觸碰的世界中。
他忽然發現自己怯懦于和蘭對視,哪怕他剛醒過來的時候那麽渴望蘭陪在他的身邊,但是現在他只希望能夠躲得遠遠地,不要讓蘭看到現在的他,看到這個……害死了大叔、殺過人了的、而且即将把自己的良知鎖進盒子裏放棄追求正義而走向複仇之路的、不一樣的工藤新一。
不是有什麽不一樣,而是什麽都不一樣了。
工藤新一忽然發現自己和身邊的母親竟然沒有什麽不同,他感受着母親輕拍着自己肩膀的力道,仿佛有濃濃的悲傷正沿着這接觸傳過來又傳回去,數年未見的陌生和隔閡似乎就在着互相傳遞中漸漸消退,卻又有什麽漸漸出現。
他以為自己長大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卻發現最終卻還需要躲回母親的懷抱裏自我療傷。
被褥下,枯瘦的大掌緊握成拳,四個月牙深深地壓入皮肉中,有什麽從指尖滲透而出,漸漸地,悄無聲息。
是的,治療傷口的棉簽的确是在敞開自身傷口并加以信賴的時候才會起到作用,但是如果沒有那個能讓受傷的人敞開傷口的棉簽在的話,就再也沒有什麽可以治療他了。
如果那個能撫平他們心中的恐懼和癫狂的心靈支柱不在了,那麽即使有再多的信賴,也只能恐懼地看着身體裏的勇氣和信念從傷口源源不斷地流出,最終漸漸失去了希望、失去了執着、失去了憧憬和未來。
就像工藤新一身上那件已經占滿了他自己的血的病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十年的距離讓原本是摯友的妃希離心,讓似乎永遠不會接觸到的貝希交心。
然後在短短一年中,所有遮掩真相和遮蓋傷口和僞裝全都被撕破。再也認不出來眼前的人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再也不敢相信确鑿的證據是什麽證據,波瀾一瞬間颠覆了整個世界。于是站在末日的盡頭,有希子終于忍不住再問自己一聲,相信她麽?
相信她麽?
你們相信貝姐麽?
信賴到底是什麽東西,它究竟能帶來多大的能量,又能帶來多大的傷害,即使從世界最初始開始計算,也怕是得不出這個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