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洲颦蓮晚(二)

對于情愛之事, 本尊實在是一竅不通。

赤炎自告奮勇的去了一雲的房舍, 讨論如何裝作缙雲的方案。本尊對此并不感興趣,反正缙雲當年也不過就是那個懦弱膽怯的樣子, 我與她相交不深, 不過是見了三四面,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只是覺得,一雲再怎麽裝,也不而爾爾。錯掠影那麽七竅玲珑心的一個人,會被她三言兩語騙了, 才是有鬼。

赤炎去了一天,到了晚上才回來。這九嶺的天氣說來也是奇怪,六月飛雪,寒冬豔陽, 一日之內歷經四級,氣候變化無常。早晨時我們從鎮妖塔下來, 這九嶺還漫天大雪, 不過一會兒, 這邊又出了一輪灼灼的驕陽, 挂在天穹之上, 這四周積雪化了,倒顯得春意盎然。

赤炎和一雲走了, 她對人素來戒心不強,本來因為一雲當初陰了她引她入甕而有些耿耿于懷,但顧念着一個毛團的友誼, 再者她閑着也無事,便也湊這個熱鬧,樂颠颠的去了。

我呆在這閑庭裏,不過是思慮着如何從東烏帝君手裏奪來那顆輪回珠。此事非比尋常,要知道,東烏帝君是個說一不二溫和淡漠的人,他這一位遠古的神邸在世上活了幾千萬年,從盤古創世之初,由古戰場而來,世上的朋友就只有早已涅槃的鳳神一位。

他懷念昔日的故友,又怎會輕易将故友涅槃時唯一剩下的輪回珠交給旁人?當年我求盡了天庭所有哪怕是只與東烏有絲毫交情的人,但是他們都只是搖頭嘆息,東烏帝君的輪回珠從來不輕易示人,他們說,那個珠子藏在東烏帝君的虛鼎之中,除非東烏帝君願意,否則只能殺了東烏帝君,将他的心挖出來,在菩薩殿前玉淨瓶中的無根水中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再用金烏烈焰熬制出打開虛鼎的鑰匙,這樣才能得到封印在其中的輪回珠。

大家都同我說,重華,節哀。

坐擁七方天庭的天帝也搖頭嘆息,他說,能讓東烏帝君拿出輪回珠的法子只有一個,他坐在金殿之上,聲音低沉而悲憫,慢慢的,一字一詞的告訴我,東烏帝君只會把那個珠子送給一個人,他命定的道侶,他東烏宮的帝後。

而後我得不到東烏帝君的輪回珠,樊天的無盡墟也被昆侖山神的一刀劈的粉碎。失去了實體的無盡墟再也沒有打開的機會,即使我滿腔鮮血仍未冷,可二哥卻永遠被困在了那幽冥煉獄中,千萬世,永受折磨。

事到如今,我已經不作多想。若是能拿我的性命去換二哥回來,我必是千百個願意,可最悲涼的是,連這般贖罪的機會,我都沒有。

無盡墟已經被劈的粉碎,我只能宛若幽魂的在這世上孤零零的活着,或泛舟碧湖,或大醉伶仃,茍且偷生罷。

可赤炎卻不一樣。

她天真,明媚,活潑,機靈 ,抖着尾巴吐舌頭的時候,實在讓人心裏割舍不下。

我想一試,我已許多年沒有遇到過這樣暖和的一團火,暖的整個人心都化開來。她還小,是只涉世未深的狐貍,未來該是去往仙界看盡浮雲萬裏,豎着流雲鬓站在雲端明眸皓齒顧盼生姿,而不是再過短短的數月,便化作了青尢裏紫藤樹下的一抔黃土。

即便是為了輪回珠,我也該與樊籬好好商量一商量。

樊籬回了魔界,身邊該是一圈子煩心事候着。魔界争奪魔神的競争異常殘酷,每一代魔神都是六親不認喜怒無常的大魔頭,他們每一任魔神登基時,都要吞噬上一任的魔神,繼承他彙聚半壁天地之力的無盡墟。每一代魔神都是殘暴嗜血,坐在那個位置上的魔君,一旦實力衰退便代表着自己将會被自己的子女吞噬。由此,這些魔族皇子皇女的幼年生活過的并不怎麽好。

比如上一代魔君樊天,他一旦發怒的時候,便會變得與昆侖山一般高大,力大無窮,足以像當初的共天一般撞斷支撐着九重天的四根天之柱。我在天庭當了許久戰神,萬年來都駐守在魔界邊線上,昆嵛山上時常聽到一些關于魔族的傳言。聽說樊天是個淫邪好色的魔君,夜禦數女,而且在興起時還會吃掉自己的妃嫔。

這一點當初我頗為驚訝,想想好女色娶妃嫔這件事請,莫說魔君,就連九重天上遠離人間煙火自诩清冷的天帝也不能幸免,但是一時興起吃掉自己妃嫔的事情,天界卻是沒有聽說過。

樊籬就是樊天的孩子,他倒是與樊天一點都不同。樊籬生的俊美冷豔,帶了一絲魔族特有的邪魅狷狂,不似當初與我交戰千百回的樊天,粗狂猙獰,氣吞山河。

樊天殘暴,殘暴到他的事情全被昆嵛山的天兵天将們當做駭人傳聞來講。這一代的魔君比歷代的君主都要殘忍,他聽信了一個親近魔将的話,吞噬了他妃子們誕下的全部子女,據說這樣活生生的将自己的孩子吞下,将他們的力量熬制吸收進無盡墟,可以變強。

樊籬的母親是樊天一個美貌出衆的妃子,她在剛懷上樊籬的時候,為了躲過魔宮中諸多侍婢的眼睛保下肚中的孩子,愣是用白绫裹了自己的喉嚨,自缢而死。

她瞞天過海的藏了用自己的性命為代價,用法術護住了肚子裏的孩子,将自己的精元全部彙聚在腹部,讓那孩子能在她的屍體中順利成長。宮中的人将她的屍體葬入魔宮後的歸元陵,直到一個偷盜墓中寶物的女妖發現了這個死而不僵的屍體,她的四肢和頭顱都已經化作了幹屍,而腹部卻濕潤綿軟,呈現懷胎十月的模樣。

那個女妖剖開了那個屍體的腹部,從裏面抱起來鮮血淋漓剛出生的樊籬。而後樊籬在那個女妖的撫養下長大,他成年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向他的父親複仇。

可惜樊籬還沒有來得及打過他的父親,本尊已經用一把沖天戟将樊天劈成了兩半。那一日,戰場上,我看着樊天的鮮血将晚霞染紅,山嶺一般巨大的身軀緩緩倒下,化作瘴氣,千軍萬馬血雨腥風的修羅場,一旁低垂着眼睛的樊籬站起身來,朝我輕輕的說了一句話。

他說,我欠你的,日後會還。

我不認識這個不知道哪裏跑出來的小将,只有後來與魔族的諸多戰役裏,我才知道,他是樊天口中唯一一個死裏逃生的孩子,平心而論,他是打不過樊天的,他只會被樊天吃掉,那一日我贏了樊天,無異于救了他,讓他大仇得報,讓他重見天日。

但是少了無盡墟,樊籬的這個位置坐的并不穩。每一代魔君登基的那一天都要将無盡墟擁為己有,但是樊籬沒有無盡墟,無盡墟早已被毀了。

他說要娶我,只是為了我這一身的神力。我從不相信魔族會對一個堕入魔界的戰神生出感情,若是真生出什麽感情,那也該是懼怕與憎恨。

我坐在那庭軒前,從走廊處坐在青木階梯上。天空一輪日頭正好,院子裏開了一株瓊花樹,用青色石磚壘砌的小圓花壇裏,幾株蘭草開了花,正在明媚的陽光下伸展着自己的腰肢。

樊籬做事穩重隐忍,甚至是滴水不漏。本尊的神力對他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沒有無盡墟的魔君到底只是一個空名,他能震住魔族四萬年必然是費盡了心思,這也可以知道,他樊籬是怎樣一個雷令風行手段高明的人,若是有我這樣的人坐他的帝後,自然更是如虎添翼。

前幾日他來時屏了自己的魔煞,這整個九嶺仙氣缭缭,他來了,确實有些不适應。

如果我和樊籬聯手,又有幾分把握能讓東烏帝君交出輪回珠呢?亦或者,只需要我去求他,讓赤炎自己,用白珏一模一樣的面龐,去求東烏帝君?

不過是心神微動,我已心中一驚,赤炎是赤炎,白珏是白珏,縱使東烏帝君癡情于白珏,我又怎麽可能利用赤炎與她一樣的模樣去求東烏?

作者有話要說: 工作很穩定~不過只是暑假工而已啦~今年下半年才會準備實習吧~愛你萌~

謝謝小天使萌的地雷票~愛你萌比心~(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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