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圍剿
聽風居玉臺畫簾高卷,牡丹花紋地磚金柱玉器高築,檀香袅袅沁脾香氣下薄帳蕭蕭處铮铮琴聲幽幽奏起,薄帳後女子窈窕身影暗現。隐隐飄搖帳前,一八尺男兒坐紅木案前獨自斟酒酌飲,那男子着一件玄色菱錦長衫,腰間系一月白色蛛紋金縷帶,墨色鬓發如雲若水一瀉及腰,相貌中帶着幾分病瘦弱不禁風然仍如此病态仍掩不住他夭夭桃花相。
不遠處腳步陣陣,打破這清幽琴聲然男子也不惱,兀自噙笑,一雙美眸間暗蘊精光,幾分狡黠幾分得意孰能知他心中算盤又打了幾珠。
杯中竹葉青飲罷幾杯,再斟滿,一群人聲勢浩蕩恰闖了進來。
那一群人分幫分派,唯一的相似之處便是他們各個眉目兇惡不懷善意,身上戾氣畢露,其中僅有一人在這戾氣堆中赫然不同。
那人年歲瞧着與這男子相仿,一身墨色素面錦衣襯得他氣質更為不茍,一路風塵仆仆然青絲仍一絲不亂束于青玉冠中,一雙鳳眼嚴峻,薄唇宛若一道橫線不帶一點角度,一身清冷氣質與衆不同,分外奪目。
輕描淡寫一眼,男子含笑望向那人,唇角弧度高高勾起,舉杯飲罷再執玉壺斟滿一杯水酒,聲音間幾分慵懶然不怒自威:“幾位不經通傳擅闖我聽風居不知有何貴幹?在下這聽風居向來不作待客之用,向來幾位是走錯地方了罷。”
“哼!魔頭!誰要與你同桌作宴!今日我們是來取你狗命的!若是識相的便快快束手就擒!”
男子淡笑,眼中閃過一抹陰鸷,他細得似是僅剩骨頭的長指緩緩摘下盤中一顆葡萄,眼皮尚未擡一下,只見葡萄猛地飛向那說話壯漢,那一手快若閃電無人能反應,只見葡萄正中壯漢額頭,那漢子未來得及叫喊便無力地向後倒去。
“!師兄!”
他身後同門慌忙伸手接住壯漢,忙不疊伸手一嘆那人鼻息,緊張的神色方才舒了一口氣。
淡淡瞧了一眼壯漢,為首那人轉頭,清冷面孔總有幾分複雜:“師弟,你這是做什麽。”
聽得那一聲喚,魔頭唇間勾起一笑。
“不做什麽。武林盟主在這裏,哪裏有他這樣的雜碎說話的份。我只想與師兄說話,旁人……若要介入我與師兄之間,該死。”男子聲音聽着甜,可蜜般聲音中又是處處殺機四起。那魔頭擡首,笑得無邪,“不過既是師兄帶來的人,再怎麽都得給師兄幾分面子,故稍作懲戒便是了。”
那人眉頭輕皺,薄唇微啓良久未發一言,許久方道:“師弟,你這是入魔了……”
眼中一點心痛未曾掩去,男子一眼望穿,他嘴角一抹淡笑忽地破開:“哈哈哈哈……入魔?”
笑得厲害,幾點淚漬沾上睫羽,男子這才穩了下來,他緩緩起身朝那人走近。身後那幫江湖人士刀出鞘幾分,卻不想那人輕擺了擺手。至跟前,那魔頭嘴角一抹冷笑陰毒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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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你如今才說這句話,就不覺得太晚了?”
直到與魔頭并肩,那人才倏地發覺這十載過去,眼前魔頭如今竟長得比他還高,竟要仰頭方能與他對上目光。
男子的目光裏掩不住情意,可更掩不住他一腔恨意。
“……是晚了。”
那人沉吟,眸中感情複雜。
“呵……呵呵,師兄如此當真做什麽,我不過是開玩笑的。”魔頭忽地又笑,他一手抓上男子手腕,眼中恨意消失盡殆,喜笑吟吟道,“今日是你我時隔十年再遇,倒不知我這個師弟能否請師兄賞個面子與我共飲一杯薄酒?”
那雖是邀請,可魔頭已不由分說地抓着男子朝着紅木桌案走去,男子未有反抗,只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水酒入杯,帳後琴音更是聲聲急促越發激烈起來。
“可惜只有一個酒杯,還請師兄先用。”
魔頭端起酒杯,恭敬地敬向男子,只聽得那些人群裏頭有人喊道:“盟主!當心有毒!”
聞聲,魔頭細眉微蹙,他移開左手又欲伸手摘葡萄,下一刻被男子猛地扣住了他的手。
“無妨,他……不會害我。”
男子說得堅定,這一語哄得那魔頭喜笑顏開好不歡喜。結果酒杯,男子一飲而盡,醇酒入喉,芳香間幾點甜意幾點苦,餘味無窮。
正想松開扣着左手的手,可手剛離開一點,男子的手便被那魔頭一記反扣。男子未有掙紮,靜靜地看着這魔頭在酒杯中倒滿水酒,舉杯将唇貼上了男子适才飲用時碰過的地方,一杯幹下肚,他的紅舌似有意而無意地舔了一下杯邊。
“師兄可知為何是竹葉青?”
男子蹙眉,記得剛入口時那點味道,他垂首不語。
魔頭噙笑,幾分狡黠精怪:“那師兄又可知為何今日的聽風居會由得你們如此輕易地闖入?一路之上恐怕幾位都沒遇到幾個人吧?若不然,我這堂堂邀星堡豈會由得你們這寥寥二十來人這樣毫發無損地進來?”
那幫江湖中人聞聲色變,連忙四處張望唯恐有人埋伏卻聽那琴聲铮铮,高蕩起伏如珠落玉盤,那些人中已有人步伐不穩更有人不堪琴聲跌跪在地上。那男子擡首,正欲站起,卻不想那一手被扣着,他竟掙脫不開分毫。他面上仍是一片清冷,他冷聲道:“……你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呵,師兄不覺得這琴音甚為動聽麽?”
衆人具驚,原以為這琴音不過是給這男子助興之用,怎知這竟是一早便埋下的陷阱。
“你!”
男子搖了搖頭,只覺得有幾分暈眩。
“若只有他們這些雜碎來,我定不會讓他們進到我邀星堡的門,但師兄也在裏頭那就另當別論了,若是師兄受了傷,我可是要心疼的,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那薄唇輕勾,笑顏妖冶,可那裏頭怎麽都尋不出往日的一點純真。
後頭雖有人想舉刀來劈亦有人想運內力以抗琴音,然皆為時已晚,不消片刻皆紛紛倒地。頂上忽地撒下一張大網,網住了那些人後暗處裏跳出了幾個身着黑衣的人。
魔頭陰冷地道:“将他們都帶進地牢裏。”
“是,堡主!”
幾人得令,将網中人一柄帶走,這偌大的聽風居裏便只剩下魔頭與那男子以及奏琴之人。琴音忽地變弱,婉轉連綿,這男子的暈眩這才減弱了幾分。
“師兄一定在想為何師兄你與他們同樣不曾防備聽完了這一首曲子,何以不像他們那般直接倒下了。”
先前不曾察覺,可現下男子卻能感覺到以手腕為始,有一股微不可察的內力緩緩地在輸向他。
“為何這麽做?你就不怕我反制你嗎?”
“呵,為何?這琴音雖無形卻是以內力所奏用以攻擊他人的。這曲子共有五曲,适才用的是第二曲,雖只是教人昏迷但多少對人還是有些傷害的,我可不願師兄為我以外的人所傷。再來,師兄以為自己武功比我強多少?”
“……”
“師兄如今飛黃騰達成了武林盟主,武功自然不弱,或該說是天資聰穎方能三十便練得一身絕世武功。可須知若我想,一招出手只怕師兄還未能看清便要死在我的手下了。”
話音剛落,未等男子回神,他只覺脖子上有一點濕潤,他伸手摸去,指腹上染着絲絲血色。
“我原先想過的,這些起哄要師兄來殺我的人都該死,該五馬分屍、碎屍萬段剁成肉沫喂我堡後的獵犬!”魔頭眉眼間滿是憎惡,可下一刻随即舒開,又是一抹甜笑,“可是師兄一見面仍喚我作師弟,所以我便不這麽想了。”
“那你打算将他們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全看師兄如何打算。你若願意做我的人,我便将他們都放出去,只要他們不來生事我也不會再對他們做任何手段。可若是師兄執意不肯,那……我便一日殺一人,殺光了地牢裏的這幫雜碎,我再在江湖上滅門,一日滅一門,以我邀星堡的能力,就連少林這幫禿賊都奈不了我何。”
提及少林,魔頭眼中恨意頓生,他咬着牙,似恨不得将這幫禿驢撕作碎片。
“……你這是何苦。”
男子垂首,利齒緊咬住下唇,一點血冒了出來。
魔頭笑了,他笑了許久,柔聲道:“師兄,都說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這一念,皆是為了你,也全是……拜你所賜。”
曾記得當年他也是名士之子,也知道該行正道,一身純正總不為外界所染,也曾輕視魔道只知練武者、行正道之人該斬盡世間奸邪。
初次相見,他也不曾将那人放在心上,若非那人處處示好,他心高氣傲又如何會輕易心喜上一名男子?
本以為是天公作美,卻不想是命運弄人,自打遇到這人起,他便早被染作為一壇黑水。
男子緩緩擡頭,靜靜地看着魔頭總還帶着些病意的臉未回話,良久,他掙紮般緩緩出聲:“望師弟……遵守諾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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