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相見

淅淅瀝瀝的梅雨下得教人心煩意亂,一個着藕色裙衫的女童臉色略有蒼白地倚坐于欄邊,她相貌長得甚好,可惜一點病态成了她相貌間的一絲殘缺,只見她懶懶地支着半側的臉略有些失神地瞧着窗外。

“好不容易身子舒坦點竟下雨了……”

丹唇輕翻,女童随手翻着手中早已翻爛了的秘籍,目光未曾落在上面一點。

“今日不能去練劍了 ……哎。”

宮家所有劍譜心法口訣饒她年紀不過七八歲,可也早已背得滾瓜爛熟,僅是随意報個頁數她便能如數背出,如此天賦便是她那在十六歲便名震江湖的父親都不得不為止嘆服,然空有天賦又能如何?

隐隐地外頭響起了一陣聲響,女童不由得一喜,她連忙起身。

腳步聲越發地近,不一陣後女童房裏的竹扉被人推開,來人肩上染了些雨水。還不待女童歡喜,正想撲進自家父親懷裏時,那女童倏地注意到了緊跟在自家父親身後的男童。那男童挺直着身板,不同于那男人,他身上沒一處濕的,一雙布鞋嶄新未沾一點泥水。這眉清目秀相貌甚好的這男童瞧着與女童相貌分明相差無多,卻偏生臉上不帶一分笑意,黑曜眸子間隐隐有着傷感,一雙薄唇衡作一線盡是一個孩子不該有的成熟。

女童欣喜的面色瞬間褪去,她望向那一臉溫和相的父親:“爹,這人是……”

“他是我故人之子,他們家只剩他這最後一點血脈了。”宮垣斂眉道,“我打算将他收作我的徒弟,日後讓他繼承我宮家劍法,日後兩家武學合作一家,想來也不負我們兩家人了。”

“可是爹!你還有我啊!”

一時情急,女童驚道卻不想一時不慎動了心氣,她猛地咳了兩聲,喉間絲絲血腥子氣湧上。

“……你……繼承不了宮家的。”宮垣面有難色,輕嘆一聲,他伸手輕撫了撫女童的背,為他輸入一絲內力。“他名喚慕容遙,比你年長兩歲,日後便是你的師兄了,懿兒切記要與他互相照拂不得任性。”

反駁不得,宮懿目光沉了沉,不大歡喜卻不得不應:“……是。”

擡頭,宮懿恨恨地瞪了一眼那平淡不驚的慕容遙,咬緊了自個兒一嘴貝齒。如此的目光愣是慕容遙再怎麽不在意也終會在意,一路上總垂眸瞧着地上的他擡眸對上了宮懿那一雙黑眸,眼中所見到的宮懿的面容驚得他晃了神。

“遙兒,你日後便住懿兒隔壁的屋子裏頭。我這裏地方小,比不得你以前的環境,你且将就着,慕容家的事我會幫你照應來的。”

宮垣大手輕輕拍了拍慕容遙肩頭,那年小卻禮教甚好的孩子連忙回神作揖:“勞師父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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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禮教想來也能給自家孩子做出幾分影響,如此想着,宮垣颔首贊賞地撫了撫慕容遙的頭:“我還有事辦,這兩日會暫且離開竹廬,一應生活瑣事會由李叔照應。懿兒,你自己當心身子,且不能勉強,這兩日若閑來無事便給遙兒看看我門劍法口訣。遙兒,你這兩日暫且修養一番,待我回來便教你武功。”

慕容遙颔首,木然應道:“是。”

憤憤地瞪了一眼慕容遙,宮懿低頭,怎麽都應不出聲,他一臉不忿,是悔恨是不平,見狀宮垣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無奈,他抱起宮懿:“遙兒,你在這裏等我片刻。”

慕容遙點頭,他望了一眼那自打見到他開始變悶悶不樂的宮懿怎的都不懂為何宮懿會如此生氣。

是因師父說要将宮家交由自己來繼承?

斂眉沉思間,宮垣已抱着宮懿出了屋子,進到了一旁的書房,宮懿面上仍是一片陰霾,看得宮垣大嘆一口氣。

“懿兒,你的态度實在不好。他是我摯友唯一的血脈,你不該如此待他的。”

“……宮家……明明就由我……我不懂爹為何非要讓個外人來繼承我們宮家。爹也說了,我天賦高,只要我身子再休養兩年,以我的天賦,何愁追不上別人呢!”宮懿咬唇道。

不管是宮家的劍譜亦或是心法口訣宮懿都早早地背得滾瓜爛熟,但凡是別人在他面前耍過一次的招式,自此他便可以過目不忘,如此的天賦,只待身體能稍微好一些,他一年定能勝他人三五年的造詣。

“若可以,爹何嘗不想讓你繼承?可你不行。”宮垣蹲在宮懿身前,眸中盡是苦澀,“不錯,你的天賦許是百年難得一人,可你的身子根本練不得武,你自打出世便是經脈受損補不回來,若強行習武,我與你娘這麽幾年來的苦心便都白費了。”

沉默了片刻,宮懿眸中含着淚,低頭瞧着自個兒那羅裙下擺,聲音漸有梗塞:“……那既然這身子根本好不起來,我穿這一身女裝又有什麽意思呢。”

本一心想着要要養好身子,早該沒了的這條命既然拖算命的福殘活至今那興許本就損了的經脈也能過幾年稍稍好一些,屆時他便能穿回男裝,執劍走天涯,可不想這只成了個夢。

“不許胡言亂語。”宮垣難得厲聲呵斥道,“你以後的路,我皆為你鋪排好了。你師兄雖天賦不及你,卻也是百裏挑一,若是他也定能夠振興我們兩家人。”

“……”

宮懿啓了啓唇,最後只得輕輕颔首,他知道的,一切都注定下了。注定他要穿這一身輕薄裙裝十年方能報名、注定他此生有過人天賦卻只能望洋興嘆注定難在這江湖之中得一番作為……

沉着面色回了房,見慕容遙仍呆呆地站在那裏好似木頭人似的樣子宮懿心中便一陣來氣。宮垣交代了兩句便又出了門,靜谧的寝室裏頭只剩宮懿與慕容遙二人。

待宮垣走了,宮懿忍着要驅慕容遙出門的沖動緩步走至桌案前,繼續翻弄起了眼前書卷,寝室裏一陣安靜。

片刻,慕容遙緩步走至一旁,斟酌着道:“師妹。”

“!”

本就氣着,怎堪這人竟還這般眼拙,宮懿本不想理他的卻因此猛地回首,不經意只見慕容遙白皙面上泛上了一抹淡淡的紅。心中怒氣在這一剎瞬間化作一個小計,他掩去面上愠怒,換作一張甜美笑顏問道:“你喚我什麽?”

“……師妹。”

那抹顏色稍稍濃郁了一分。

宮懿心中鄙夷道:“真是沒用,眼拙就算了,竟然與女子說話會怯成這樣。”

雖腹诽着,可宮懿面上卻未表現出來。

既然父親已經鐵了心,那也沒法子了,但父親總沒有說不準我戲弄他,宮懿想道。

“不知師兄是有何事呢?”

宮懿的态度驟變,實是教慕容遙措手不及,他愣怔了片刻微微作揖:“師妹,我知師父說要我接他位教你不開心了。若師妹在意,我可在這裏發誓,若有朝一日師妹尋得心上人欲讓他繼承這宮家的,我定當立刻退下,絕不戀棧半分。”

聞得這話,宮懿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敢情這人杵在屋子裏好一陣子竟是在想這些!

“師兄認真什麽呢,我又沒說我在意這些。”嘴角噙笑着說道,宮懿伸手拉住了慕容遙,只見慕容遙的臉登時紅了,他連連後退,那狼狽樣子教宮懿在肚子裏笑開了懷。可惜,面上還得裝着,宮懿一臉無辜,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好不嬌俏可愛,“師兄,你怎麽了?為何離我那樣遠?”

“沒、沒什麽……只是……男女授受不親……”

“噗,哈哈哈……師兄,心正則不亂,何必在意那些。我只是想要你坐下與我一同看書罷了,适才爹不才說麽,讓你先看看我們家劍譜。”

慕容遙不知如何如何反駁,見宮懿喜笑吟吟的可愛模樣,心中竟不由得更慌張了一二分。胡亂颔首,他僵着身子坐至宮懿身側與宮懿保持了一拳的距離,可怎知他這一拳的距離下一刻卻被宮懿給拉得沒有了。

薄褲與羅裙相貼處尚能感覺到對方體溫,宮懿擡眼,只見慕容遙一臉緊張挺直了身子,白皙脖頸處染上了些許緋紅。

偷笑了一聲,宮懿裝作不知道伸手拿過了一冊秘籍放在桌上為慕容遙翻開,瘦過頭的長指輕點着上頭的圖道:“這便是我們宮家劍譜的最淺的一式,一共九式,九式各化作十五招,若能運用得熟練了,這每一招都變化莫測一招似十招。”

“……嗯、嗯……”

慕容遙應着,只見他額上已冒了些冷汗。

這也着實怪不得他,慕容家家規甚嚴,家中伺候着的還有門生皆沒有女子。礙于父親威嚴,慕容遙時時刻刻不在讀書練武,壓根得不了空出門玩去。莫說是女子了,便是連同齡的男娃他都未與他們說過多少話。

這慕容遙越是緊張,宮懿便越是想要戲弄他一解心中怨氣。慕容遙當他是女子,可他是男子,即便身子跟他帖一塊兒去都算不得吃虧,這慕容遙越是在意便越是乘了宮懿的心。

不知覺間宮懿已然将身子倚在了慕容遙身子上,那人登時僵住,連帶着聲音都有些發虛:“師、師妹……你……”

“怎麽了?師兄?師兄你知道的,我身子弱,總想着要靠一靠,沒想到師兄身上竟這般舒服。”

宮懿笑着應道,他擡頭只見慕容遙不敢斜視,慌得沒了神的樣子與他先前那冷冷的臭樣子真是差得教人難以置信。

沉默了要有一陣子,慕容遙終于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來害得宮懿險些跌在地上。

就連對不住都忘了說,慕容遙幾乎是逃也似的離了宮懿的房,竹門關上的瞬間他便聽到了宮懿脆若銅鈴般的笑聲,直到這一刻他方才知曉自己興許是被人給耍了,可偏偏……氣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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