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命
回去後,不出意料地宮垣斥責了宮懿與慕容遙一番,奈何顧慮到宮懿的身子,宮垣不得體罰他,便只好要他回房去罰抄三遍經書,至于慕容遙則也好不到哪兒去,原先是要紮半個時辰的馬步,這次卻要紮一個時辰方能回屋休息。
草草地寫罷大半本,宮懿已唉聲嘆氣地伏倒在了桌案上,臉上稍稍蹭到了些墨倒也不甚在意。胸前的硬物戳着皮肉,教人一陣難受,宮懿想了一陣子這才記起來懷裏塞的是什麽。
坐直身子,掏出簪子,銀簪小巧別致,倒也怎麽都看不膩。
現下已是入了夜,春寒未退的這個時辰夜涼如水,宮懿透過窗子瞟了一眼外頭那紮馬步紮得認認真真、一絲不敢懈怠的呆子,目光不覺又回到了簪子上。
任是宮懿自覺他如何聰穎,可此刻他卻看不懂這一支簪子中究竟所含何意。
何以結相于……
“呵,明知我是在戲弄你,可為何總要這樣……”
輕嘲着,宮懿緩緩将簪戴上,望一眼銅鏡,他唇角凝滞,愣了好半晌這才緩緩伸手摘下,再如珠似寶似的藏進了懷裏。
那是……
除卻父母外,他第一次收到的禮。
這十來日間總無半點波動的面上總會為他有那麽一二分變化的那人處處遷就的樣子浮上心間,宮懿垂首斂眉唇皮翻動喃喃道:“……若你知我是男兒身,不知又會作何感想了……”
想來,定不會似現在這般待我好了。
!
宮懿一怔,再瞥一眼窗外那呆子,他再不敢多想,連忙執筆寫起那一張被他臉蹭花了的紙。分明是認真在寫,可奈何手指顫個不停,寫出來的字竟還沒前頭的那些好看,他不由得苦笑。
一朵桃花砸到了慕容遙額頭上,那人沒有反應而砸花之人也是愈發地猖狂,桃花一朵接一朵,全都瞄準了一個位置,可憐那人正紮着馬步,不好躲閃只得以斜光看向那笑得停不下來的某人。
“師妹,別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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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三年前已長開了許多的男子臉上出了無奈剩下的便只有對那着粉衣羅裙之人的寵溺,他向來沒有表情也有原來家教的關系,可獨獨對着這人,總是不經意地會笑。
“說不鬧就不鬧,豈不是顯得我太聽話了?”
宮懿施施然笑道,嘴角勾起輕笑,狡黠得似是一只狐貍。
“可聽話的人才招人喜歡。”
這一語教那小狐貍停了手,抛下捧了一手的花,小狐貍拍了拍手,別過了頭。
“不鬧便不鬧,師兄就繼續做你的木頭人吧,我不陪你了。”
說罷了起身,他那一身衣衫與那桃樹相映成輝,好不漂亮。
正說着呢,竹門外頭傳來了腳步聲響,一聽那腳步聲響,小狐貍一臉歡喜忙不疊地跑向了門口。果不出他所料,來人是他那已出門要有一月的父親。
“爹!”
小狐貍喜形于色地喚道,那宮垣見小狐貍氣色算不錯也是開心,但見他這一聲女裝,不由得有一些訝異。
稍稍斂色,宮垣撫了撫宮懿的頭,笑道:“嗯,遙兒呢?”
“師兄啊,他還在那裏練功呢,喏。”
宮懿伸手指向桃樹那邊,宮垣順着看去,見那人身上還沾着好幾朵桃花,他便知曉這是誰做的了。宮垣嘆了一口氣,輕搖了搖頭:“懿兒,你去我房裏等我,我有事要與你談。我先去與你師兄先說兩句。”
宮懿颔首,狐疑着宮垣想說什麽,不過也沒問便腳步輕盈地走向了宮垣房內。
等了要有一陣子,宮垣這才回來,一瞬的憂愁在關門的頃刻又給他的淡笑所遮掩。
“爹你找我有什麽事?”
宮懿瞄了一眼宮垣那略有些大的包袱問道。
“也沒什麽,只是想起你上月生日,我又恰好有事在外,現在回來該交與你一樣東西。”
說罷了,宮垣走向一個櫃子,取出了一個小巧雕工精美的檀木盒子遞給了宮懿。
“多謝爹。”
盒子破有些重,宮懿打開盒子,只見盒子裏裝了塊玉佩,還有一瓶幺指大小的翠玉瓶子。
“這是你娘為你備下的,你且收着。玉佩……你便藏起來別給人瞧見了,至于這瓶子裏頭裝下的,那是還魂丹。即便是受了致命的重傷,只要服下一顆還魂丹也能教他吊住一口氣,可是難得的好東西。”
宮懿颔首,想了想,将那瓶子取出遞給了宮垣:“這還魂丹于我而言沒什麽用處,倒是爹你總在江湖上奔波,想來該比我更需要它……”
宮垣搖了搖頭:“若是可以我倒希望你不用摻進江湖這亂局裏,只是世事難料,你還是備着的好。我尚有武功可以防身,可你卻只有這一瓶還魂丹。”
如此這般,宮懿倒也不再勉強,他道了一聲謝便将還魂丹放回到了盒子裏頭收好。
“懿兒,你不想穿回男裝麽?”
看了宮懿要有一陣子,宮垣問道。
當年是為保住性命,方才不得已将宮懿這個兒子當作女兒來養,宮懿對此也是頗有排斥,可偏不知為何,幾年下來宮垣總覺得宮懿的排斥心竟是越發地弱了起來。
“……我……”
宮懿啓唇,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頓了要有一陣子,宮懿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我怕我這女裝一除,師兄知曉我男兒身份後便再不會待我似以前那樣好了。”
宮懿垂眸,這一語聽得宮垣有剎那愣怔。
宮垣還記得當年慕容遙剛來不久,宮懿要求他與李叔不許說破他是男兒時臉上的壞笑,也是寵他又或許是因為記起宮懿初時的不忿,宮垣允了。這一瞞便是三年,三年輪轉,結果現在……再不是因為玩笑了。
“我也不期許什麽,只希望師兄能待我似以前。若是知道我是師弟而非師妹,即便他還會待我好,可定不似從前了。”
心中揣測着,宮垣忍了忍心中的不安,他問道:“懿兒,你對遙兒可是……?”
“我不知。”
宮懿知曉父親所問為何,這三年來對慕容遙那點心思從起初的懷疑已變到了後來的确信,可自己心裏怎樣想,他不知,他只知自己不讨厭,也樂得向那人撒嬌任性,喜于見那人雖滿是苦惱卻終會一一包容的樣子。可要說這之中是否有似那人一樣的感情,他卻說不準,只說得清的,是他希望那人能待他如昔。
“……你若決意……那便随你。只是你要知道,你與遙兒之間是不可能的。”
宮懿一愣,他連忙看向宮垣,宮垣淡然笑着,宮懿知他那不是想要勸阻的意思,可他又不懂宮垣這番話意義何在。
倒也不是說宮懿想與慕容遙做什麽斷袖分桃,只是這一語……實在是戳得人心中難受,不得不在意。
“父親這是何意?”
宮垣嘆氣:“要你着女裝十五年的那位先生曾說過,說你命中該有一劫數,是為情。十六歲過,若能放得下女兒身,自此一生無虞,雖有波折但必将受衆人敬仰;若十六歲過,因執念放不下女兒身,自此入魔遁入邪道,糟天下之指受神人之憤,你與另一人間定有一人不得好死。”
“!”
瞄了一眼那面色煞白的宮懿,宮垣道:“懿兒,這些事情全由你做決定,爹不會加以阻攔。什麽人什麽命,冥冥中自有主宰,非旁人所能幹涉,只是這一句奉勸我仍該讓你知道,餘下的,你自己拿捏,爹都尊重你的決定。”
“你與另一人間定有一人不得好死。”
那是指自己與慕容遙麽?
放下女兒身,也就是要宮懿脫去女裝恢複他真實身份,然而這便會教慕容遙知曉他并非師妹而是師弟,自此待他再不似從前。
而若是放不下,也就是自己會因慕容遙而入魔麽?自己這樣的身子,又要如何做才能做得神人共憤天怒人怨呢?
腦子轉了好一陣子,宮懿笑了,笑容間還有着揮不去的無力與尴尬:“那些東西,哪裏能作數?父親你知我身體,最多不過練外功,若強行練內功只會教我經脈盡斷而亡,以我脾性又不可能當官,這樣的我如何行得了大事?受衆人敬仰?糟天下之指受神人之憤?我如何做?那先生說的話興許真是救了我的性命,不過也興許是因為時機對上了,我在那個時候正好身體好轉了呢?”
“那你是不願去信?”
宮懿颔首,他起身:“我情願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說罷了,宮懿挺了挺身子朝着宮垣作揖便攜着檀木盒子出了門,面上再沒什麽表情,冷得教人看着心慌。
“我命由我不由天麽……呵,我當年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可到頭來……”
宮垣閉眸,回想着那人的笑,他不由得苦笑。将腦中這一個月來他四處搜尋所得到的線索拼湊在一起,苦苦查尋幾年,也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距離真相也不過只有分毫之差了。
“兄長,你且等着,不日……我便能為你報仇雪恨了。”
宮垣嘴角凝起一笑,決絕再沒留念,一切都已在計劃之中,只待東風起。
作者有話要說:
好生氣啊,游戲抽不到黑狗orz
好吧,這不重要orz只想說以後玩游戲還是不要氪金了哎
雖然這一章的內容好像有BE傾向,可是我要說的是這個肯定是HE請不用擔心的!
PS:此文是回憶和現在時穿插的~~~希望我寫作水平寫着不會讓時間線混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