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017/06/17 淩晨的夢

我做了一個短促的夢。

夢裏是那年冬天林彧初表演,我在他的休息室裏等他下班。

我們将近一周未見,為了讓他感到驚喜,我沒把來了的消息告訴他,只囑咐他助理,等林彧初忙完,發信息給我。

兩天加起來只睡了六個小時,我在他休息室裏的小屏風後面有些撐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時腦子混混沌沌,插頭也沒在插銷插穩,手機沒充上電,小玩意便和我一塊歇下了。

我睡了很久,醒來後四周已是一片漆黑,我笨拙地摸索着,不得其法。心裏又盛着恐懼,難免有些畏首畏尾,幹脆決定縮在一處靜一靜,想想對策。

我或許想了許久,或許只是片刻,我聽見門板重重砸在牆壁上的聲音,我聽見他在叫我的名字。

後來助理回憶起來,只說她跟着林彧初這些年,還是第一次見他發那麽大的火。

我的手機沒能接收到助理的信息,睡夢中的我對這一切渾然不覺,直睡到林彧初表演結束,整個場館熄了燈、關了門。

助理拖着林彧初的車邊等了許久,林彧初問她幾次,她才茫然答:“池先生來了,說等您忙完,讓我給他信息,我以為他會在這兒等着。”

林彧初問她:“起先修哲在哪兒等的?”

助理說:“您休息室。表演一結束,我就給池先生發信息了。我去幫您取東西的時候,裏面已經沒人了呀……呀!屏風!”

場館的方向一片漆黑,如一只巨獸沉默地卧在那裏,路燈橙黃的光勾勒着它的輪廓。

林彧初給我撥了電話,自然是沒通的。

“怎麽能出這種事兒?”林彧初焦急地怒吼,“他眼睛到了晚上看不見!”

工作人員走了有一陣,鑰匙要找負責人拿,林彧初風風火火開着車攆過去,半路把人攔下,拜托那人再回場館幫他開一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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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還把這段對話當趣事兒講給我聽。

負責人問林彧初:“落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林彧初說:“落……落了個人。”

負責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林彧初一時自覺是自己的錯,垂着眼睛說:“……我丈夫。”

他沖進休息室來找我時,世界仍是黑暗的。只有他的聲音格外清晰,像一種寬廣的力量,在我還未觸到邊界時,抵達了身旁。

我站起身要去找他,卻因為夜盲擡起腳沒走幾步就險些栽倒。

被剝奪視力的感覺很讓人不安,我扶住手邊的東西,循着聲音移動。

林彧初在幾秒的靜默後,左手的指尖忽然亮起小小的、跳躍的火焰。

于是黑暗就被劃開了,像沉沉的夜幕被晨光破出一道罅隙,哪怕它确乎太小太小了,仍然足夠映照這無盡的荒涼。

我眯着眼睛,看到林彧初臉上的焦急,我的心突然有一處柔軟,連那不安也被驅趕得丁點不剩。

“我沒事。”我走近他,同他解釋。

林彧初或許憋了一肚子委屈,半帶些埋怨沖我道:“你笨死了。”

敞開的休息室門外傳來陣陣腳步聲,或錯開或疊在一起,有強烈的光束照亮了走廊,那應該是強光手電發出的。

後來的事我記得模糊,卻始終不忘那一幕:

那簇火焰隔空停留在林彧初指尖,我很努力在昏暗中凝住視線,卻看到了他眼裏閃動的淚光——我将它歸為和我的玻璃彈珠同等珍貴的寶藏。

我醒來時,天剛破曉,這一覺只眠了兩個小時。

我的大腦機械地重複播放着林彧初點亮黑暗的剎那。

這樣的手段未免太狡猾,諒誰也不敢忘了他。

床頭的小夜燈還亮着,我按滅了,翻身下床,對着窗外被風卷落的梧桐葉出神。

這天是亮的,只是不曉得,暗下來時,他還願不願意為我點起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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