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2017/09/18 雨夜(1)
拍攝結束,整個劇組又重回了市裏。今晚主創們還有頓殺青宴,應付完那個才算真正搞定了這份工作。
飯桌上,導演直說這部戲把我和程膺累瘦了一圈,菜一筷子一筷子夾,酒也一杯一杯勸。我因為自知酒品太差,倒也沒有貪杯,程膺像是沒什麽顧忌,誰敬都給面子,喝到最後,木愣愣又安安靜靜坐着,也不瘋癫癫地鬧誰。
我若有這樣好的酒品,大概也不會介意自己喝醉。
等這頓飯吃完,已是夜裏十點左右了。
程膺因為接下來的工作排得太緊,淩晨就要坐飛機走,于是出了飯店後,又挨個和主創們握手擁抱。程膺這樣八面玲珑一個人,在劇組裏很吃得開,大家也都熱情地同他作別。
我以為在經歷過那次道歉後,程膺再接觸我會感到尴尬,便站到人群的最邊緣,只等他最後來跟我握一握手。
一盞盞路燈在街道兩旁發着光,亮着,卻不夠亮。我聽見程膺爽朗的笑,還有人與人之間相互攀談的聲音,隐約看見他的動作,卻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邊仍是三三兩兩侃大山,程膺停在我眼前,我才發現其他人确乎離我們有些遠了。
程膺張開手作勢要擁抱我,滿臉酡紅,眼睛很亮,像能看到底,他問:“可以嗎?”
作為同事,我沒道理拒絕;但作為程膺曾經的暗戀對象,我不該答應。
“作個別而已。”程膺沒惱,反而笑着對我說。
很容易聽出的一語雙關。
程膺抱上來,是極禮貌的那種動作,我覺得他在顫抖,兩人分開的那一刻,程膺的嘴唇蹭過我的耳畔。
興許是方才的顫抖太讓人覺得無奈,這一次,我忍住了将他掼倒在地的沖動。
程膺的左手正要借着動作往我衣兜裏塞什麽東西,我伸手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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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枝紅玫瑰。
我和喝醉了的程膺對視,他有點被抓包的尴尬,我難得地朝他笑笑:“別了,留給未來那個人。”
程膺的尴尬在片刻後消散,換上那副随意的笑臉:“收下吧,剛從花籃裏随手拔的——我未來那位,起碼得按捆算。”
程膺手上略一用力,細細的花枝就溜進了我上衣口袋,獨留嬌豔的花朵垂在外面。
我剛要拿出來,手就被程膺按住。
“求你了池修哲,一枝花而已,別什麽都拂我的面兒。”
程膺喝多了,說話都有些吐字不清,興許是情緒有些激動,音調都上揚了些。我垂了垂眼,覺得不必要跟個醉鬼計較,又任由那花擱在衣兜裏。
程膺望着我,忽的低聲開口:“未來三年是我事業的上升期……我也沒辦法發展任何一段感情。”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揚起抹英氣十足的笑,有幾分強撐起來的灑脫,“所以這裏還能為你留三年——如果他欺負你,就來找我吧。”
我看他笑得快要哭出來,心頭終究浮起幾絲不忍。
我恍惚覺得自己虧欠他——但實際并不是這樣的,就像我從未覺得林彧初虧欠過我一樣。
這世上若真有還不完的債,那必定是情債。
我把那枝帶着水珠與幽香的玫瑰從衣兜中取了出來,捏在手裏,舉到了程膺面前。
“花很漂亮,我收下了,就當是離別禮物,”我的眼神掠過花朵,專注地望向程膺,認真道,“沒有人能欺負我,同樣的,你別讓任何人有機會欺負你。”
“花可以随便送,心記得好好收着。要相信總有個一輩子只遇一次就讓你覺得前頭的日子沒白活的人在等你——我已經等到了,你再等等,不着急。”
在明黃色的光下,程膺垂着眼睛,他緊抿着嘴唇,仿佛還想對我扯一個笑,到底是扯不動了,一顆腦袋看着也昏昏沉沉,卻在片刻之後,明明白白向我點了個頭。
這道別也終于劃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