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老太太被趕出楚家,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之後,只剩下了憤怒。
“我就知道你從小就不是什麽好的,沒你弟弟聽話懂事不說,現在還幹出這種把我趕出家門的事,良心被狗吃了,我當初就不該把你養大。”
“走就走,真當誰離了你就不行了。”
老太太走到門口,瞪了管家一眼:“滾開,我進去拿東西,你總不會攔了吧?”
管家讓開。
老太太回了自己卧室,從衣櫃中上鎖的抽屜深處掏出一個癟癟的深藍色小包袱,然後又去首飾櫃,把自己的金銀首飾全都塞進了小包袱裏面,原本癟下去的包袱瞬間鼓鼓囊囊了。
下樓離開的時候,她看見楚父在客廳坐着。
終究是親媽,只要老太太一句話,楚父依舊是會讓她留下,好好供養。
但,老太太抱着包袱底氣十足,冷冷地斜了楚父一眼,道:“老大,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連你弟弟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走了也好,這地方是那個女人住過的,我早就不稀罕住了,還有那個楚星辭,我是一眼都不想再見他。搬出去能跟我的大孫子住在一起,我心裏痛快的嘞。”
老太太一字一句,都是在往楚父心裏捅刀子。
或許,她正是清楚自己的話會對楚父造成什麽樣的影響,所以才會在這個時候,故意說出這樣的話。
說完,她直接出了楚宅。
楚文遲看見她懷裏的包袱,想要幫忙拿,卻被老太太躲過了。
“乖乖沒事,奶奶自己拿。”
宋荷的眼神也是在那個包袱上轉了好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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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一群人似乎突然有了依仗,利索地離開了這裏。
北市,城中村。
一幢幢老舊破敗的筒子樓,外表泛着黑青色,樓與樓中間搭着數不清的繩子,上面晾着還在滴水的衣服,地上更是到處散落着垃圾。
老太太走在下面,冷不丁被滴了一頭涼透的水,因為坐出租車壓了一路的火瞬間爆發出來了:“宋荷,你找的什麽破地方?是人住的?你好歹也在楚家生活了這麽多年了,結果搬出來就挑了這麽個窮酸的地方?”
宋荷被罵的心裏直翻白眼,能住別墅誰還會住在這麽磕碜的地方,不還是沒錢嗎。
但是,她看見老太太護在懷裏的那個小包袱,又生生忍住了脾氣,好聲哄道:“媽,條件有限,我實在是沒錢了,兩個孩子還要上學,只能節省着花。”
“省什麽省,我孫子能受這種委屈嗎?你就是累死苦死,也不能委屈了我孫子。這鬼地方指不定住些什麽不三不四的人呢,立刻給我想辦法搬家。”
楚文靜在旁撺掇:“媽,要不咱們般吧?”
這地方又髒又亂,到處都是些光着膀子的男人,她怕得要死,都不敢出門了。
楚文遲也是:“媽,搬吧,我們雖然沒錢,但是想想辦法,換個不錯的地方也是
沒問題的吧。奶奶身體不好,住這種地方不合适。”
他她總感覺這地方的空氣都是髒的,多喘一口氣都會讓他渾身癢癢。更別說要是讓英材的學生看到他住在這種地方,他還怎麽有臉去學校。
宋荷氣得簡直要嘔血,這房子可是自己賣了幾個心愛的包,才換來了,她心疼的都要滴血了,這些人還不滿意?
老太太作妖也就算了,兩個孩子竟然也不向着她,這個時候難道不是應該三個人合夥把老太太的那些存款首飾全都騙過來嗎?簡直沒腦子透了。
她深吸口氣,苦着張臉道:“媽,不是我不心疼孩子,但是真的沒錢了。”
“沒錢就去掙。”老太太瞪着眼,嗓門堪比銅鑼,口水都快噴到宋荷臉上了,“整天好吃懶做,屁用都沒有,你一個掙得不夠,讓這個丫頭片子也退學跟你一起打工,賤命一條,就真把自己當千金小姐了?”
楚文靜臉上的表情登時就變了。
幾個人站在樓底吵吵嚷嚷,聲音越來越大。
突然,頭頂二樓的窗戶咣啷一聲被人推開,頭發亂糟糟的婦女探出頭來,一臉的起床氣,看見幾人就罵。
“要吵架滾回家吵去,在我家門口嚷嚷什麽?就你個老不死的聲音最大,老娘睡覺都能聽見你逼逼,在敢騷擾老娘睡覺,下去撕爛你的嘴。”
老太太曾幾何時被人這樣指着鼻子罵過,氣的發抖,指着樓上的婦女,話都說不利索了。
“指什麽指?說的就是你,也不知道哪兒來的窮酸貨在這兒裝大款,錢沒多少口氣倒不小,嫌我們這地方窮酸,滾去住別墅啊。”
話落,婦女咣一聲關了窗子,還把窗簾都拉上了。
老太太靠着楚文遲,一口氣順不過來,險些暈倒。
自從大兒子出息之後,她可謂是養尊處優,周圍所有人都是想着法讨好她,有幾十年了,她沒受過這種窩囊氣。
“搬家,必須給我搬。”
宋荷幾人雖然也吃了一肚子氣,但怕老太太真暈過去,到時候去醫院又是一筆錢,急忙安撫:“好好好,搬。咱們先将就着,我找好房子立刻就搬。”
兄妹倆也在旁邊哄着,老太太這才緩了過來。
她一邊碎嘴數落剛才的婦女素質低,一邊被攙扶着進了筒子樓。
樓有八層,沒電梯,宋荷找的房子在五樓。
樓梯窄小,光線昏暗,老太太爬了兩層就爬不動了,看着周圍的環境,心裏直拱火。
剩下的三人也只能擠在樓梯陪着她。
旁邊的房門突然打開,一個戴着帽子,身形精瘦的小個子男人走了出來。
看見樓梯擠了這麽一堆人,他嘴角不耐地下壓,但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在了老太太的耳朵上。
樓道內光線雖暗,但依舊能看清那對金耳環,尤其上面鑲的紅寶石還在閃着光,目光下移,老太太手腕上是玉镯子,懷裏還跟寶貝一樣緊緊護着個鼓鼓囊囊的小包袱。
再看這群人,三
個女人,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兔崽子。
502剛空了,這戶人家新搬來的吧。
男人收回視線,下了樓。
休息夠的老太太又開始爬樓,爬了一層半,又歇了半天,才到了五樓,進了她的新家。
宋荷找的地方不算差,一百平,三室一廳,廚房衛生間都齊全,就是舊了點,房頂漏水,裝修品味也并不好。
但在楚家住過的老太太看見這房子,只覺得寒酸的不得了,随便看一眼,都能挑出無數個刺。
這破地方,全部加起來都沒她一個卧室大,待在這個逼仄的房間裏,她呼吸都不痛快了。
她都這樣了,更別說她從小嬌慣的大孫子了。
老太太忍不了,再一次提醒宋荷:“一會你就給我找地方去,錢不夠我來想辦法,總之,不能讓我孫子受委屈。”
一聽有人解決錢的問題,宋荷哪裏有二話,立刻保證:“媽,您放心,最遲後天,我就給您找到滿意的房子。”
老太太這才勉為其難地進了門,坐到了沙發上。
楚文遲挨着老太太坐下,使喚楚文靜:“快給奶奶沖茶去。”
然後又轉頭看向老太太:“奶奶,現在咱們家比較困難,您年紀大了得吃好住好,我想着下周末出去打工,也賺點錢好給您買營養品。”
這話說的老太太又開心又心疼:“你個男娃娃,還上學呢,打什麽工。錢的事不用你操心,委屈誰都委屈不了你。”
“以後缺啥就跟奶奶說。”老太太拍了拍身側的包袱,“奶奶有錢,那些首飾賣一個就夠你花好久的。”
“奶奶,您對我真好。”楚文遲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
晚飯宋荷出手也十分大方,訂了一家高檔飯店的外賣,吃飯的時候就興沖沖在租房app上看房子,看兩眼就要問問老太太的意見。
楚文遲吃着飯菜,還時不時往老太太碗裏夾一兩道菜。
一家人的氛圍和睦極了。
老太太恍惚覺得,搬出楚家也不錯,看孫子和兒媳婦對她多熱情。
晚飯吃完,楚文靜被打發去洗碗,洗完碗又被打發去收拾卧室。
主卧最大,被分給了老太太,側卧理所當然被楚文遲占據,最小的一間卧室,宋荷和楚文靜兩人擠。
吃過晚飯時間也不早了。
老太太睡覺早,但今天換了張床,劣質的床墊跟她以前花大幾萬專門定制的床墊根本沒有可比性,加上老年人覺少,她失眠了。
熬到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着,但怎麽都睡不踏實。
淩晨三點,不知怎麽,睡着的她突然醒了。
睜開眼,外面黑黢黢的,只有一絲月光從窗外探進來,她為了防着宋荷和楚文靜,睡覺都抱在懷裏的包袱,此時依舊在懷裏抱着,原封未動。
她起床,包袱塞進被子裏,挪動包袱的時候,裏面的首飾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放好包袱,她慢騰騰地爬起床去外面上
廁所。
衛生間裏面亮着燈,老太太敲了敲門,裏面傳來楚文靜的聲音:“我還得一會呢。”
聽見是楚文靜,老太太當即罵開了,嗓門在寂靜的黑夜裏大地吓人:“大半夜不睡覺,占着廁所做什麽鬼?我看你也不用住卧室了,抱個被子睡廁所就得了。”
罵聲一句接着一句,蓋過了寂靜黑夜中的所有響動。
直到把楚文靜罵出廁所,她才停了聲,慢騰騰進去了。
片刻後,老太太出來了。
年齡大了,她眼神不太好,只能趁着月光,摸黑回了卧室。
大晚上的,她也困得腦子遲鈍,躺到床上,就困得立刻閉上了眼。
片刻之後,她猛地驚醒,兩只手快速在床上摸了一遍,除了被子枕頭,空蕩蕩的一片。
她的包袱,不見了。
她不敢相信,跑下床開了燈,掀開被子枕頭,連床底都跪在地上摸了半天,依舊是什麽都沒有。
被偷了,一定是被偷了,那裏面可是她的全部身家。
老太太一瞬間跌倒在地,爬都爬不起來,只能從嗓子裏發出震天的哭號。
淩晨三點,整棟樓都被她吵醒了,罵聲此起彼伏。
宋荷他們被吵醒,驚恐起床,跑了過來。
“我的首飾,都被偷了啊。”
老太太一句話,三個人都是眼前一黑,以為自己在做噩夢。
反應過來之後,宋荷立刻打電話報警。
警察沒來,先過來敲門的是被吵醒的鄰居。
她一看家裏這場景,也不嫌吵了她睡覺,頓時八卦了起來。
得知他們遭賊并且報警之後,女人的反應淡了幾分。
“在這種地方遭賊,太正常了。”
“你們報警了?沒用,這裏沒監控,人亂得很,丢了東西的就沒有找回來的。”
鄰居一說這話,本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老太太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暈了?趕緊的,叫救護車,別東西丢了,人再出了事。”
宋荷聽見東西找不回來就已經夠絕望了,此時看見老太太暈了,直接沒好氣道:“暈就暈了,又不是第一次暈,死不了。”
首飾找不回來,房子換不成,好日子過不上,還給她叫救護車?
鄰居見宋荷這樣子,眼神都變了,撇撇嘴回了自己家。
這種苛待老人的人她見多了,哪兒那個閑心管。
但心裏都清楚,碰上這種情況的老人,可有的受啊。
而這,僅僅是老太太離開楚家的第一天而已。
日子還長着呢。
——
周日下午,住宿的學生提前返校。
楚星辭和顧恒一同回了學校。
進了學校沒一會,就撞上了也是結伴而行的沈浪和程嘉寧。
沈浪看見楚星辭,遠遠地朝他跑過來。
“星辭,我好tm想你。”
話落,沈浪跑到面前,一八零的人了,直接用力一跳,樹袋熊一樣抱住了楚星辭。
楚星辭被撞得踉跄了兩步,無奈道:“哥,幾歲了?”
這麽幼稚的人,真的是他朋友嗎?
沈浪纏着他,繼續話痨:“楚哥啊,想不想我?一個周末沒人陪你打游戲,你難道不寂寞嗎?你不寂寞,可我很寂寞啊。”
另一頭,程嘉寧看着他這個胳膊纏着人家脖子,腿圈着人家腰的動作,瞪起了眼。
而站在楚星辭身旁的顧恒,臉已經黑成了鍋底。
程嘉寧看見他這臉色都怵得慌,可偏偏沈浪看不見。
他急忙開口:“沈浪,下來。”
沈浪歪頭對他一吐舌頭:“不。怎麽?不讓我理女生,現在連男生都不讓我理了,你煩不煩?”
說着,他把楚星辭抱的更緊了。
程嘉寧扶額,這他媽,硬要在作死邊緣反複橫跳,讓他怎麽救?
顧恒已經忍不住了,伸手拎住了沈浪的後衣領。
跳的很歡的沈浪瞬間跟被掐住了命脈的小動物一樣,胳膊腿軟成了面條,從楚星辭身上滑了下來。
顧恒直接把人拎到程嘉寧面前,冷聲道:“管好。”
程嘉寧回道:“也看好你家那位。”
雖然他不說,但剛才那個舉動,他也酸的很。
兩人的對話落進另外兩個人耳中。
沈浪小聲逼逼:“他才管不住我呢。”
楚星辭卻是一臉懵:為啥要讓他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