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欲言難言

江玉郎無意識地攥緊了方才手裏握緊的床帳,見他安全離去才長舒一口氣,下一瞬間門被推開:“玉郎?”

江玉郎心中僥幸,回首笑道:“爹爹。”

江別鶴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屋內少年,微笑道:“怎麽,不難受了麽?怎麽下地站着,莫要貪涼。”

江玉郎目光閃電般地一動,順着他的話道:“是,那我先去把窗子關了。”

這一對父子在一起,竟似敵人一般,互相揣測着心思。

江別鶴目中異色更甚,但礙于并無證據,而江玉郎平素又十分聽自己的話沒有說出口。直到江玉郎走到他身邊,江別鶴才溫柔地拉起他的手,領着他走到床榻邊,讓江玉郎靠在床頭才緩緩嘆道:“玉郎,你長大了……”

江玉郎心中一跳,玲珑心腸轉幾轉,并未出聲。江別鶴只是嘆息,靜默片刻,道:“明日一切遵照計劃來,昨夜的劫镖完成得滴水不漏,明日也萬萬不可出錯。”

江玉郎微微笑道:“事情如此順利,孩兒要恭喜爹爹了。”

江別鶴笑道:“若非你這個小機靈鬼想的點子,進展怎會這麽快?”他面上溫和而笑,口中卻吐露驚天冷酷話語,道:“既然這事成了,那事也不能出岔子。”

江玉郎垂首道:“是,爹爹盡可放心。”

江別鶴滿意地笑了笑,繼續道:“我有什麽不放心你的?只是務必要謹慎才好。為父臨時考慮了,那日晚間我就會放出你和鐵心蘭中毒的消息——‘江南大俠’的少爺幫段合肥奪回镖銀後就被下毒,真是個天衣無縫的主意。自明日起,除了我們的計劃之外你就莫要多行走動了,在家中我也會時刻與你一起。”

江玉郎一驚擡眼,正對上父親暗沉目光,道:“鐵心蘭她……”

江別鶴道:“我自有辦法,你放心就是。”

江玉郎微微一縮,默然表示同意,也只得表示同意。

江別鶴眼神莫測地看了看兒子嫣紅水潤得不正常的唇瓣,意味深長地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将那冰涼的手放入被窩,關門出去了。

江玉郎呆愣片刻,慢慢蜷縮起來,眼神罕有幾分迷惘之色,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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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自己的迎合與沉淪……究竟是因為“情蠱”,還是什麽?

聽到明日又要行動的那時,心中為何會有幾分不安和愧疚?那劫镖的事情……

他,是不會知道的罷?

小魚兒身形迅猛如飛,很快回到了慶餘堂所在的那條青石街道上。

他不自覺地伸手觸碰嘴唇,腦中想念着方才那人紅透的雙頰和失去常态的濕潤眸子,心中竟然泛出綽綽甜意。

他忍不住笑意,暗暗忖道:“江玉郎那小狐貍,還不是遇到我小魚兒就沒轍了。不過他的嘴,倒是真的甜得很。”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一時不免愣在原地。

這感受真是詭異非常。他親了江玉郎,竟然是開心而留戀的?而且總是對他那般惦念。這般重視程度,絕非他們亦敵亦友的關系可以解釋的。

小魚兒不禁駐足,怔楞思索,忽地腦中一道驚雷霹靂劈落。

蕭咪咪的那句話,言猶在耳。

“……還是說,你愛上他了?”

初次見他,只不過覺得這是個清秀幼嫩的小狐貍。一肚子的壞水倒是老謀深算,下手也是狠辣厲絕,長得像個秀秀氣氣的姑娘家也算是一層保護色。

在那之前,小魚兒不是沒見過壞人,但江玉郎實在壞得讓他覺得有趣。他的隐忍不發、他的張揚肆意、他的狠毒精明、他的似水柔順……

這樣矛盾的點,皆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過于老練,又過于虛僞。這也是為何小魚兒熱衷于惹他生氣,聽着他驚怒時發顫的斷續語聲,他才能夠确定面前的狐貍被駁得忘記虛僞,徹底變成了一個真實的人。

什麽時候,這樣半分惺惺相惜半分戲谑嘲弄的感情,有了改變?

小魚兒不知如何。或許是見他無比惜命卻又因情蠱迫不得已地與自己同生共死、或許是那夜撿回江玥時的心扉初綻、又或許是那人散着頭發纖塵洗淨,褪去所有尖刺依在懷裏那一刻。

渾身是刺卑鄙狡猾的內裏,根本軟得要命。小魚兒可以想出一千個詞描繪江玉郎的卑劣混賬,卻也可以用一萬個字來勾勒他的細膩軟弱。

于是一千個詞的無奈終究抵不過這一萬個字的喜愛。

——“你叫什麽名字?”

——“玉郎。”

青色衣衫裹住單薄身軀,少年垂首漠然回答。

——“你比我聰明,我很佩服你。”

少年眼眶發紅,緊咬嘴唇。清澈雙眸被陰翳覆蓋,唇色慘白。

——“……她覺得我本就不應該存在。”

那狠毒的蛇蠍褪下僞裝,脆弱的像個不谙世事的孩子。

——“魚兄你可用些涼茶?若是再有不妥,不如今夜去‘百花嬌’,小弟親自為你找兩個美人?”

少年斂不住風流之意,挑釁微笑。殊不知唯有自己,才是那最好的解藥。

——“各位若是一意孤行,玉郎就只好冒犯了!”

纖細身形挺拔秀麗,負手擋在自己身前,眸光流轉。

——“江小魚,你還不滾?!”

刀光凜凜,細白的脖頸微微顯出紅痕。眉間三分冷冽,眸底七分傷悲。

一幕一幕,又與方才那人紅潮滿面的樣子重合。

各異的畫面,如閃電奔雷,如千軍萬馬,裹挾着那一份不同尋常爆發開來的情愫,紛至沓來。

原以為自己對他的興趣不過是饒有興致的解悶,而現在看來……不止這單純的理由。小魚兒知道自己對那人不同尋常的渴求,不是曾經輕狂的自己和鐵心蘭那一瞬青澀的怦然心動,而是真真正正的渴望。

想要更多的了解他,甚至……想要更多的碰觸,愛/撫,親密。他不斷地回憶着彼此肌膚貼合的瞬間,雙唇相接的時刻,整個人仿佛都燒了起來。

自然,不是“情蠱”的原因。

那股難以克制的灼烈火焰,是從心裏燒起來的。

根本不是蕭咪咪下的“情蠱”。而是,江玉郎的一字一句,終于成了他江小魚的蠱。

原來,自己……

是心悅他的麽?

小魚兒怔怔地想着。思緒被身後隐隐約約傳來的馬蹄聲打斷,身子一閃,順勢躲在一條巷子口向外窺探。馬上那人身形婀娜,正是那“女孟嘗”段三姑。

段三姑娘臉色并不好,一路打馬到慶餘堂前,翻身下馬徑自牽着馬匹繞到了慶餘堂後的馬房去。小魚兒偷偷自牆邊露出一只眼睛,确認四下無人後才輕手輕腳地跟着走入慶餘堂。

小魚兒溜到了那一串的房間前,正把自己的門推開一條縫,就聽身後一聲輕喝:“喂。”

小魚兒動作停頓一下,轉身笑道:“我不叫‘喂’。”

段三姑娘雙手放在腋下,聞言不由露出個笑容,道:“你這麽晚還出來做什麽?約會小情人?”

小魚兒眼睛眨也不眨,笑道:“你呢?”心中想了想,聯系到剛剛自己和江玉郎的那場面,竟倒真像情人約會。

三姑娘瞪着眼睛看着他,忽然嘆了口氣,道:“你出來。”

她很不客氣地把小魚兒拉到了庭院裏,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自顧自道:“我之前和你說過,我們本有一批镖銀要運到關外去的。”

小魚兒道:“怎麽?”他在慶餘堂時日不短,自然聽說過段合肥有一批镖銀被那雙獅镖局接下,運到關外去。

三姑娘皺起眉頭,道:“但镖銀已經被劫走了!”

小魚兒道:“被劫走了?什麽時候?”

三姑娘道:“昨夜。我方才出去,就是去找那雙獅镖局的一群飯桶理論了。”

小魚兒眼珠轉了轉,心頭浮現一個猜想。雙獅镖局和江南大俠來往密切,是巧合麽?

他問道:“那雙獅镖局不就得賠了?”

三姑娘冷笑道:“哼!他們當褲子也得賠的。”

小魚兒眉頭微蹙,摸着下巴道:“怪了怪了,我本以為是那镖局的人監守自盜,但他們既然得賠,想必就不是了……劫镖的是什麽人?”

三姑娘道:“不知道。聽說是半夜一聲未響,白花花的銀子就全消失了。”她複又冷笑道:“鬼才相信那镖局的人的話,一定是他們半夜睡的死豬一樣,沒留神!”

小魚兒沉吟道:“這內幕,想必複雜得很……”他忽又笑了笑,扭頭對段三姑娘道:“你也莫要着急,過幾日,這事情必定會自己冒出頭。”

三姑娘皺眉道:“你怎地知道?難道你還會算命不成?”

小魚兒牽起嘴角,目中神色卻愈發深沉。

又是一個陽光普照的大晴天。

天氣轉暖。雖然還未到花紅柳綠的時節,但是已有了些春回大地的意味。小魚兒半眯着眼,躺在張竹椅上曬太陽。

太陽照得很暖和,讓人昏昏欲睡。小魚兒表面上像是快睡着了,其實他心中想了很多事——那镖銀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和江別鶴有關系?他們又有什麽陰謀?

他又想到那夜蕭咪咪的話。她為何要殺江別鶴,莫非是和杜月央的死有牽扯麽?無論如何,若是要他助她殺死江別鶴,小魚兒是萬萬不會去做的。但若是她真的有“情蠱”解藥,江玉郎也不必毒發吃苦了……

可“情蠱”的确是他們之間無法斬斷的那一絲牽扯,也是花無缺不下手殺他的理由之一,小魚兒又不知究竟該不該解開。

他想不通,索性去想旁的雜事。江玥、花無缺、鐵心蘭、江別鶴……就是不知為什麽,刻意不去想江玉郎。

自從他發覺自己喜歡上他了之後,便再也不去想他,想這個令人頭疼的事情。

但是他愈不去想,江玉郎的影子就愈是如影随形。窗外木葉是他,天穹白雲是他,處處都變成了他。

小魚兒有些罕見地沮喪,不得不閉緊了眼睛,一遍遍地告誡自己道:“千萬莫要被那小子迷惑了,這小狐貍分明比女人還可怕。”

即便如此,他像是個害了相思病的少年一般日日拼命鑽研那五絕神功的閑暇,也還是忍不住會去想他。

如此,才真真是害了相思。

這時,段三姑娘居然又來了。

小魚兒眯起了一只眼睛去瞧她,只見她神情像是興奮得很,匆匆趕到小魚兒面前,大聲道:“喂,你錯了。”

小魚兒本來懶得理她,但聽見這話,卻不禁張開眼睛,道,“我什麽地方錯了?”

三姑娘雙目熠熠道:“我剛才聽到這個消息,那批镖銀已被奪回來了,還是和劫镖人的人頭一齊送回來的。”

小魚兒眼晴也睜大了,道:“被誰奪回來的?”

三姑娘大聲道:“那人年紀和你差不多,但本事卻此你大多了,你若不像這麽懶,也許還可以趕上他十成中的一成。”

小魚兒已跳了起來,道:“你說的可是江玉郎?”

三姑娘怔了怔,道:“你怎麽知道?”

小魚兒不禁微笑起來,道:“我知道了,好狠的手段,果然是好狠的手段……我什麽都知道了!”

三姑娘癡癡地瞧着他,瞧着他那張帶着自信笑意的、足以讓萬千少女傾倒的俊秀面龐。她瞧得是那般投入,卻沒有捉到小魚兒眉梢眼角一閃而逝的黯然之色。

他忽回轉過頭,對三姑娘大聲道:“奪回來的镖銀放在了哪裏?”

三姑娘下意識回答道:“我爹……我爹的倉庫裏。”

小魚兒正色道:“那好,你們定要令最有本事的武師把守倉庫,萬不可讓镖銀二次被劫!聽明白了麽?”

三姑娘失笑道:“劫镖人已死了,镖銀怎麽會二次被劫?”

小魚兒嘆了口氣。既是江別鶴看上的镖銀,那麽他混淆視聽過後定會派江玉郎或是手下的人再去劫镖,這樣一來,武林中人絕不會懷疑第一次将镖銀奪回來的江玉郎,而那一批镖銀也就太太平平落入了江別鶴手中。只是江別鶴那條老狐貍,貿然出手絕非只為錢財,想必還有更深更毒的用意,只是他暫時難以揣度。

可惜這些思緒,他怎能告訴三姑娘?

如今之計不過是阻止他再次劫镖。小魚兒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她的手,肅容道:“總之,幕後主謀可能另有其人,你們一定要小心為妙,這幾天要好生防備,守住镖銀。聽明白了麽?”

三姑娘耳尖透紅,輕輕咬唇道:“明白了。”

小魚兒點點頭,回身就走。

三姑娘忍不住喚道:“喂,你……”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要喚住這古靈精怪的小子,被握住過的雙手仿佛灼灼生熱,令她不得不開口。

小魚兒頓了頓,回頭瞧了她兩眼。直瞧得三姑娘面靥赧紅,幾乎要脫口而罵時,他才不緊不慢笑道:“你現在這樣子,更像個女孩子。這可比以往美麗多了,知道麽?”

三姑娘怔怔道:“你……”

小魚兒柔聲道:“回去罷,好姑娘……記住我囑咐你的話,無論如何也要守住镖銀。”

陽光慢慢傾斜,自窗棂落入屋內。江別鶴與花無缺已經出去。

江玉郎負手瞧着園中青翠摻雜枯黃的顏色,眸子深不見底。

事情一環一環,很順利地進行着。

他“奪”回了镖銀,“功”成身退。下一步……

“江公子。”

一個華服男子推開門,站在江玉郎面前。江玉郎打量了他幾眼,微微勾起嘴角,道:“拿了東西給鐵姑娘送去,話怎麽說,我爹爹已經教你了罷。”

男子躬身道:“是。小人把東西送給鐵姑娘時,就說是鐵無雙老爺子送給花公子的。”

江玉郎回過身去,從桌子上擺放的一個果籃裏取了一粒甜棗,道:“去罷,事成後回來拿銀子。”

男人點頭哈腰,拿起另一個果籃出去了。

花無缺出自移花宮,那一手驚人武功也不可小觑,他們暫時不敢動他。不過劫镖銀一事,還必須打着要暗害他的名頭、實際把有毒的水果讓鐵心蘭吃了。

江玉郎眯起眼睛,迎着陽光看手中的那粒棗。這裏面蘊含了天山寒毒雪魄精,他自然知道。

他反手又摸出一粒小藥丸。這,也就是雪魄精的解藥。一會兒,他便要同時服下,假作昏倒,好遵循江別鶴的命令。

一炷香時間後,叩門聲響起。空着一雙手的華服侍從垂手道:“公子,事成了。”

江玉郎心意正是如此。他并未瞧他,笑道:“銀子就擱在那,去拿罷。”

男人歡喜地應了一聲,背轉過身去拿銀子。江玉郎眼神一厲,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并指急點那人死穴。

男人一聲未發就軟倒了下去。江玉郎面色冰冷,拿出個小瓶子,手掌一揮,瓶中少許的粉末灑在那屍身上。不出片刻,屍身已經徹底消失,化為薄薄一層沙土般的穢物。

江玉郎指尖摩挲着玉□□致的小瓶。那瓶身上赫然寫着兩個字,“化屍”。

他眼睜睜瞧着那肉身化為虛無,眉頭一皺捂住了嘴。平素殺人不眨眼的他竟覺得有些反胃,心跳得咚咚撞擊着耳膜。

他壓下那股陌生的不安,小心翼翼地将那瓶粉末放起。一張如玉的面上五分無奈五分嘲諷一閃而過,冷笑嗟嘆道:“真是傻得可憐……你難道不知,為人做了如此秘密的事情,本就活不成了麽……”

他沉寂半晌,望着虛空,眸子如湖水蕩漾。圈圈水紋之間,蘊藏着難以辨別的情愫,喃喃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誰又不是呢。”

誰又……不是呢。

一天的時光又悄然流去。正值晚間,屋中點着燈。

燈光如豆,昏暗迷黃。搖曳的影在牆上染起一抹朦胧的明亮。

小魚兒托着下巴,出神地望着這點燈光,輕笑道:“果然是你……江玉郎,你确實很聰明。你假裝镖銀被盜,再自己去奪回來……這樣一來,第二次劫镖銀的時候誰還會懷疑你?誰還會知道這是你自導自演的一場獨角戲?”

他輕輕嘆了口氣,道:“只可惜還有我……你莫忘了,還有我。雖然你那一肚子鬼主意沒一件能瞞過我小魚兒的,但我并不想對付你,你知道麽……只是……”

窗外,夜很靜,只有風吹着枯枝,飕飕地響。

突聽一人壓着嗓子喚道:“瘋子……小瘋子,快出來。”

小魚兒将窗子打開一線,就瞧見了披着一身大紅鬥篷,站在月光下寒風裏的段三姑娘。

三姑娘急不可耐道:“我又得到了消息,镖銀又被人劫走了!”

小魚兒一愣,皺眉道:“怎麽會?你們難道沒有嚴加看守?”

三姑娘咬唇道:“爹爹本就派了人看守,我聽了你的話,回去特地把雙獅镖局那群人也叫了過來,晝夜換班,嚴加防守……”

小魚兒跳了起來,道:“雙獅镖局早已不可用,你們難道未曾想過是監守自盜,這一次怎還敢叫他們過來?他們賠錢了沒有?”

三姑娘垂下目光,緩緩道:“不……這一次,‘雙獅镖局’大小镖師,內外趟子手,一共九十八個人,已死得一個不剩,只剩下個喂馬的馬夫。”

小魚兒以手加額,怔了半晌,忽又大聲道:“那江玉郎呢?”

三妓娘道:“江玉郎不是‘雙獅镖局’裏的人。他奪回镖銀,便功成身退,再也不停留片刻,這豈非正是大英雄、大豪傑的行徑!只可惜……”

小魚兒吃吃笑了起來,冷笑道:“好個大英雄、大豪傑!只怕他早已知道镖銀又要被劫,所以就溜了。”

三姑娘道:“不,你錯了。”

小魚兒道:“又怎麽了?”

三姑娘道:“這并非是江公子的過錯,而是他已中毒了,無法再施以援手!”

小魚兒心中一跳,失聲驚道:“什麽?”

三姑娘緊了緊身上的鬥篷,嘆道:“江公子今日午間和與江大俠父子一同借住在我爹爹家裏的一位鐵姑娘一同中了一種詭異非常的毒藥,現在已經暈迷不省人事。”

小魚兒下意識攥緊了拳,腦中飛速運轉。三姑娘口中的鐵姑娘想必就是鐵心蘭了,他們怎麽會中毒的?

他急急問道:“你可知江……鐵心蘭中的是什麽毒?”

三姑娘道:“據說是來自關外天山的一種毒藥……”

小魚兒低低冷笑。須臾間他已經猜出了八九不離十,江別鶴倒真是好計策,讓江玉郎“中毒”後無論再發生什麽事情,外界自然排除了他的嫌疑,反而把他們父子當成了受害者。

那麽江玉郎就必定是假的中毒了,江別鶴還需要他。但鐵心蘭的境遇,想必就不會那麽舒适了。

但後面還會發生什麽事情?這事情必定是用得着江玉郎幫忙的,否則江別鶴就不必放出他中毒的消息作為鋪墊,為他以後的事情洗清嫌疑了。

而鐵心蘭,又為何會中毒?江玉郎他們絕不會做沒有好處的事情,鐵心蘭的中毒,能讓他們得到什麽機會?

瞧他們費盡心思,此後定會發生一件他們暗中謀劃的大事罷。江湖,是否會被所謂的“江南大俠”攪得一團亂,他才好從中漁利?

好個陰險毒辣的法子,好一個奸猾詭詐的江玉郎啊。

小魚兒抿起了嘴,嘴角柔軟弧度變得堅直。三姑娘望着他滿是少年英氣的側臉,臉頰不由得悄悄暈紅了,垂下頭咬唇問道:“你……你很關心那……那鐵什麽……鐵姑娘?你認識她?”

小魚兒從一團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眨眨眼道:“鐵姑娘端的是位美人,美人的安危,只要是個男人就總會關心些的。”

三姑娘跺了跺腳,道:“虧得我半夜巴巴地跑來告訴你這事,不如不說。我……我走了。”

她跺足跑走,只聽身後順風悠悠飄來一句話:

“莫要擔心,那镖銀的事情,不出一個月,我很快就會有法子的。”

窗子一關,小魚兒的臉色就開始莫測變幻。最終,小魚兒還是嘆了口氣,眼中波濤翻湧,喃喃道:“看來,真的要就此為敵了……”

他眉目間微微浮起憂色,低聲道:“可我不想殺你,實在不想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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