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幽谷醫仙
作者有話要說:
櫻妹出場了嗚嗚嗚嗚!誰不愛蘇櫻呢!!雖然這是篇魚玉,但不妨礙我愛櫻妹萍妹!!
快完結了!後面大概就是魚玉發發糖想想計謀脫困XD
江玉郎面色一變。鐵萍姑臉色煞白,嘴唇顫動,無聲喊了一句“少宮主”。
花無缺雖衣衫破舊,但氣度傲岸,如出雪新梅、風骨斐然。他似也有些悲傷,仍對他們微微一笑,神色疲憊而鎮定。
屠嬌嬌笑眯眯道:“不巧的是,這位江玥乖侄女在我們手中,她師父也沒來尋找她,咱們只好委屈她一下了。這位花公子麽,憐香惜玉之心倒是不淺,咱們稍作改扮成江玥姑娘,又故意撞了過去,就騙到了他。”
江玉郎不由有些心慌。這二人于他來說,自不如自己性命重要。但花無缺和小魚兒的友誼并非短暫時間,花無缺若有不測,小魚兒想必不會開心到哪去。
屠嬌嬌察覺他呼吸一變,知道面前這城府極深的狐貍被自己戳到了弱點,微微一笑,道:“你想救他們麽?”
江玉郎目不斜視,微笑道:“前輩說笑了,諸位手上的人,在下如何敢觊觎。”
屠嬌嬌笑道:“但我卻聽說,小魚兒和他們的關系不錯,你也認得他們是麽?我們不是非難為你不可,只是你瞧……”
她揮了揮手,那兒臂粗細的鐵栅打開,白開心和李大嘴上前将似乎是被點了穴道的花無缺和江玥攙扶而下。
白開心力氣顯然很大,江玥面白如紙,吃痛地哼了一聲,身子疼的發抖,卻堅持不大聲慘呼出來。
屠嬌嬌笑道:“你這小丫頭,骨頭挺硬。”
江玥汗水涔涔而落,一雙清亮的眼睛熠熠有神,嬌媚的小臉上浮現出一個堅韌隐忍的神情。花無缺望着她的目光裏,竟也有着幾分疼惜。
這二人,想必是同命鴛鴦、患難情誼了罷。江玉郎暗想,心裏又着急,一時竟不知如何。
屠嬌嬌手掌輕揮,李大嘴雙手一緊,鐵掌握緊了花無缺手臂,霎時黃豆大的汗珠順着花無缺白淨額頭落下。他面不改色,對着江玉郎笑了笑,權當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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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郎抿緊了嘴。為這兩人自己去找魏無牙也不知有沒有機會回來,屠嬌嬌他們也不知會不會守信……騎虎難下,可謂這般。
他只有暫且拖延局勢,希望花無缺那邊可以有些手段,趁着惡人們不注意再動手:“前輩們這是什麽意思?恕在下愚鈍。”
屠嬌嬌笑道:“小魚兒是個重情義的人,我們養了他十幾年,知道得很清楚。而你想必也是明白的,是麽?如果他兩位朋友死了,他那性子會罷休麽?”
江玉郎強笑道:“前輩這是定要令在下為難了。”
白開心怪笑道:“我們總是你夫家的前輩,便當你孝敬我們一回。下一次,我們絕不會擾你,讓你和小魚兒好好過日子。”
江玉郎垂着頭,心下卻已篩過千般思緒。他萬萬不能答應進洞尋寶,因此如今之計,莫若先行救出花無缺,再聯手将惡人們暫且制住。花無缺的君子脾性他清楚不過,他稍加解釋,他也絕不會為難惡人們。待到事情塵埃落定,他将惡人們好生放走,雖會被諸人嫉恨,但他再轉頭同小魚兒解釋一番,得了他的理解和恤護,他們也不至為難他。
他斟酌掂量,堪欲開口,豈料突生變故。一直怔楞着的江玥眼睛倏然煥發出一種決意的光芒,字字铿锵道:“少爺,你莫要為難了。玥兒不能再麻煩你。”
“麻煩”二字出口,這少女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和力量,狠狠一口咬在了自己舌頭上。她痛徹心骨,卻死咬着不肯松口,鮮血汩汩自嘴角流出。
花無缺失聲道:“玥兒!!”
他是個聰明人,也懂得江玥的意思,心慌失措之下不忘立刻發力猛沖穴道,自方才開始就暗暗沖擊的被制大穴倏然為之貫通。
他兩臂反揮,久久被制的真氣湧上雙掌。李大嘴驚呼一聲,退出幾丈去,顯然就算未受到重傷也是霍然一驚。
白開心臉色慘變,捏緊了江玥瘦弱的肩頭。江玥雙肩被捏得喀喀作響,她口內尚還血流不止,又并無太大武功加持,生生痛得昏死過去。
花無缺見戀人被制,也無暇看顧其他。他步步逼近,白衣無風自動,肅容道:“你放開她,我便饒過你們一次!”
白開心生得其貌不揚,但好歹是個角色,自然知道江玥作為人質的重要性。他鉗緊了少女手臂,獰笑道:“就憑你——啊!!”
暗器破空聲驟然響起,一聲慘叫,鮮血四濺。
沒有人看到是誰出的手。這招太快、太險、太狠——世上絕沒有幾個人有這樣的武功。
屠嬌嬌、哈哈兒見勢不妙,身形一轉已不知何處去。中了招的李大嘴和白開心鮮血直流,後者咬牙松開鉗制江玥的手,将少女提起着力揮向剛要撲來追趕的花無缺。
花無缺自然要接住昏迷的江玥,惡人們身子飄動,竟也迅速流星般落入碧綠林葉中,如水落大海,不知所蹤。
花無缺長袖一展,風一般卷挾着搖搖欲墜的江玥落在一旁,将她抱在懷中,對來人恭謹俯身道:“二師父。”
鐵萍姑原本緋紅如花的柔嫩薄唇顫抖,慘白失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顫聲道:“二宮主……”
山坳前,翠林裏,小溪潺湲。
而這清澈泉水的一旁,幽靈般站立了一條纖細人影。這人面目上罩着一副木質鬼臉,一身黑衣,腰際垂下飄飄黑紗,身材苗條,一看便是個女子。一雙纖美幽冷的眼睛自眼洞中望出,冷冷盯着花無缺,道:
“移花宮子弟,如何能令所愛受制于人。”
花無缺歉然施禮,垂首道:“弟子無用。”
這人身份,自然不言自明。是“木夫人”,又更是聞名天下繡玉谷移花宮的二宮主——憐星!
江玉郎并不清楚花無缺那日去找了她們後如何與她們相認、她們又是如何解釋小魚兒花無缺身世之謎的,但此時此刻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
他是個識時務的人,自然也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道:“移花宮主駕到,小人失禮……”
憐星輕叱道:“無缺,你抱着那位姑娘過來。”随後才冷冰冰地轉向他。她如何能不認得,這小狐貍一定就是在花無缺面前揭穿自己身份的其中一個。
“就憑你這樣的人,也敢說移花宮主這四個字?”
江玉郎何等聰明圓滑。他當機立斷地重重給了自己一耳光,半真半假地露出惶恐模樣,顫聲道:“小人不配,小人該打,還請宮主恕罪。”
花無缺面色不忍,畢竟二人交友一場,而江玉郎正是暗中拿捏住了這一點。花無缺果然開口求情道:“二師父……江公子是弟子故交。”
憐星冷冷瞟了他一眼,并未說話。蒼白的手閃電般探出,丢過去一個小瓶子,淡淡道:“無缺,喂給她吃了。連喜歡的人也照顧不好,你便太沒用了。”
花無缺白皙的臉微微一紅,忙把藥喂了進去。江玥“嘤咛”一聲,竟似要悠悠轉醒,他的注意力立刻不由自主被她吸引過去了。
江玉郎無暇看顧這師徒二人的雜事,憐星不開口,他的手也不敢停。他打自己打得也實在夠重,不多時,蒼白的臉頰就有些紅腫的趨勢,嘴角也淌下豔色血絲,好不可憐。
鐵萍姑在旁瞧着,心都要碎了。她跪爬往憐星身前,掙紮着重重叩首,帶了些哭腔道:“宮主!宮主,放過他罷……求求你……是婢子一個人的錯,不關他的事!”
憐星喝道:“夠了,停手罷。”
江玉郎這才敢停下,道:“多謝宮主。”
不止君子能屈能伸,他身為小人也是能屈能伸,不然早就死在杜簫的地宮之中了。他絕不相信自己在這種時刻表現出一副硬骨頭的模樣能從冷漠的移花宮主手下死裏逃生,那種法子只對于燕南天一類的大俠立竿見影。
憐星冷乜他一眼,複又低頭冷冷瞧着鐵萍姑,目中淩厲冷冽,道:“你就是為了這男人,才逃出宮的?”
鐵萍姑一張芙蓉面淚痕交錯,道:“婢子厭倦深宮生活,不關他們的事……宮主,婢子罪孽深重,甘願受罰。”
江玉郎風平浪靜地跪在那處,靜靜垂首。方才已經是在鬼門關掙紮了一圈,命總是自己的重要。他不是個好人,心下卻不期然地掀起滔天巨浪。
他微微凸起的喉結顫抖了一下。無聲無息地長嘆,鐵萍姑若是死了,他會為她處理一切的。
鐵萍姑瞥見了他的神色,流淚一笑。她早已知道他怕死,也心懷感激,無心強求。蝼蟻尚且偷生,何況活生生的人?
憐星宮主瞧着他們,眼底有複雜情愫波動糾纏,江玉郎一眼看到,心中一跳。他幾乎以為那是豔羨與無奈的混合,但下一秒,憐星的眸子裏已恢複亘古無波。
憐星道:“你想走麽?”
鐵萍姑道:“婢子不敢。”
憐星似乎笑了笑,眼下銳利冷芒滑過,淡淡道:“我給你一個機會。你接我一掌,若是能活着,我便放你走。你此生再也不是移花宮的人。”
鐵萍姑霎然擡頭,臉色剛剛出現些狂喜,瞬即又恢複黯淡。憐星宮主的一掌世上沒有人能夠承受下來,就算不死,她也會去了大半條命。
憐星冷冷道:“移花宮養育你多年,你受我一掌,當是還了債。”
鐵萍姑咬緊嘴唇。事到臨頭無從選擇,她緩緩撐起身子,在三條熾灼目光下,立直纖弱的身軀。
她不想回去。若說她出去的時候尚且有一絲留戀,但小魚兒,江玉郎,還有這五彩缤紛的美妙世界已打消了她回到那個精美絕倫的囚籠的念頭。
即使奔向死亡,高喊着自由,也是一種悲劇的綻放。
她要自由。
世上或許沒有一個女孩子有這樣的毅力和堅決。但鐵萍姑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道:“宮主,還請出手罷。”
憐星深深凝視着她的眸子,淡淡道:“你不怕麽?”
鐵萍姑眼眶微紅,似乎有些想哭,卻依舊咬緊了牙關,道:“我……既然我站起來了,我如何能害怕。”
憐星望着她的眼神中竟不由自主帶了些贊賞和遺憾,但她也知道,移花宮是注定鎖不住出籠鳳凰的。
鐵萍姑銀牙緊咬,向後退了兩步,又重重鞠了一躬,道:“請。”
憐星流雲長袖無風自動,花無缺、江玉郎的目光皆是凝注在她們身上。江玉郎掌心出了汗,他實在想看看這名家的出手,但他又并不想讓鐵萍姑死!
只見那朵黑雲拂地而起,憐星宮主右手閃電般一伸,輕輕拍向鐵萍姑。
她的動作輕慢溫柔,似乎一個妙齡少女正欲對情郎拈花一笑,又似仙女的手,向着人間散播快樂與幸福。
與此同時,鐵萍姑卻似收到了重若千鈞的力量,纖細的身子向後疾飛而出,無法阻擋。自她口中噴出的鮮血如一道細窄長虹,沿路灑落遍地嫣紅碎花,凄涼美麗。
那美麗的虹彩,如此鮮豔,又如此悲涼。
江玉郎看到鐵萍姑向後倒飛而出,來不及思考,已經掠起接住被擊飛了幾丈遠的少女。
少女軟軟落在他懷裏,前襟被鮮血浸透,三千青絲紛亂在肩,寧靜安詳,眼睑緊閉,柔軟胸膛看不出起伏。
憐星顯然未用全力,但鐵萍姑依舊不敵。江玉郎心頭一緊,趕忙伸手去試了試她的鼻息,微弱得近乎虛無的氣息噴吐吹拂在他指尖。
憐星目不斜視,回身拂袖而去。花無缺本似乎想停下,憐星宮主卻冷聲道:“無缺,你跟着來!”
花無缺不能忤逆,望了一眼江玉郎,欲言又止。他手掌滑到腰間一動,似乎悄悄解下了個什麽東西放在地上,這才扶着江玥迤逦而去。
江玉郎撿起那瓶子,是一瓶在江湖中千金難買的補藥。
花無缺到底是個善良人。
他給鐵萍姑喂了幾顆藥,看着鐵萍姑混着黑紅的鮮血艱難咽了進去,半片草地已染滿了殷紅桃花。
那豔烈的桃花,是自一個少女胸膛裏開出來的。以命為肥,以血為盟。
馬車和他們騎來的兩匹馬都已驚嘶跑走,只餘江玉郎和垂死的鐵萍姑。
他細眉一擰,伸到衣側想要拿巾帕為鐵萍姑擦一擦血跡,忽然摸到了一種熟悉的紙質。
江玉郎摸出那張紙展開,心下豁然開朗,是江別鶴留給他的那張地圖。
紅線所指之處,“蘇櫻居處”。
蘇櫻。
那個妙手回春的神醫蘇櫻,魏無牙的養女。
如今之計,只有放手一搏了,鐵萍姑的傷情萬萬等不到下山請大夫。龜山不過徑寸之地,憑他的功力尋遍滿山也不是何難事。
江玉郎跺了跺腳,抱起鐵萍姑急掠而出。
江玉郎按圖索骥,走了盞茶時間。
眼前忽然乍現明亮,疾行數步,視線中現出一片青綠山坡,坡上繁花似錦,宛若圖畫。
極目望去,大江如帶,山坡後一輪紅日如火,夕陽映照下的江水,更顯得無比燦爛輝煌。
只見紅花青樹間,有亭翼然,一縷流泉,自亭畔的山岩間倒瀉而下,飛珠濺玉,被夕陽一映,更是七彩生光,豔麗不可方物。不遠有一扇被蒼苔染成碧綠色的石門。石門微掩,鎖起滿園春光。
這般景致,想必是個與景致同樣美麗的人居住的。
蘇櫻……就住在這裏麽?
他低頭試了試鐵萍姑鼻息,少女昏迷不醒,仍舊斷斷續續呼出了氣,但僅僅能感受到些微的吹拂。
江玉郎再不遲疑,推開石門,提步而入。
石門之後,洞府幽絕,人行其中,幾不知今世何世。
這樣幽靜脫俗的美景之中,一個俊秀蒼白的少年,懷抱一名身染凄豔的絕色少女緩步而行,古怪迷人。
走了片刻,入洞已深。兩旁山壁,漸漸狹窄,但前行數步,忽又豁然開朗。
前面竟是一處幽谷,白雲在天,繁花遍地,清泉怪石,羅列其間,亭臺樓閣,錯綜有致。
遠遠一聲鶴唳,三五白鶴,伴有一二褐鹿徜徉而來,竟不畏人,反而似在迎接遠客。
那白鶴翩然自若而來,銜起鐵萍姑染滿血跡的衣袂。江玉郎暗暗提高警惕,身不由己地随之而去。
穿林打葉間,只見一條清溪蜿蜒流過,溪旁俏生生坐着個人影。
她垂頭坐在那裏,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向水中游魚訴說着青春之易逝,山居之寂寞。
她一頭如雲墨發,瀑布般披散肩頭,一襲皎白輕衣更顯勝雪。
她的身姿曼妙而玲珑,她的腰肢纖細而嬌軟。她背脊永遠挺秀清冷,側面永遠明麗分明,不似江玉郎見過的任何一個倚仗腰如弱柳而軟身炫耀、或是自恃如花美貌而觍臉賣嬌的美人。
宛若初春櫻花,花香掠風,傲懸枝頭,削減不了一絲醉人風姿。
她回過頭來,瞧了他一眼。
黃昏,金紅霞光映照之下,江玉郎看清了她的臉。
似月蛾眉之下,一雙明潤杏眸恰到好處地嵌在那張蒼□□致的俏臉上,為她那清冷孤絕的氣質添了五分少女嬌美。
她嘴唇玲珑,雖嫌略大;額角廣闊,雖嫌太高,但那雙如秋月,如明星的眼波,卻足以彌補一切。
這是種清淡自若的美麗,似香茶苦後回甘。那絕代的風華,令人自慚形穢,不敢平視。
江玉郎閱盡群芳,張菁之華美、慕容九之清麗、鐵心蘭之明豔、鐵萍姑之秀妍、杜簫之嬌媚。但面前的少女,美得竟是絲毫也無人間煙火之氣,這般風華,一如谪仙。
白衣少女輕輕蹙眉。江玉郎微一躬身,整理出一個圓滑恭謹的笑容,道:“恕在下冒昧闖入。在下江玉郎,求見蘇櫻蘇姑娘。”
白衣少女緩緩道:“我就是蘇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