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終令窠還是把自己耍感冒了,晚上他只是把內褲往垃圾桶裏一扔,随便拿紙巾擦了擦身上的污濁就光着屁股睡的,第二天醒來差點兒以為自己太陽穴被人掏了。

他有些困難的坐起來,轉頭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然後打開微信打下今天可能去不了的消息,猶豫了下又按着删除鍵都删掉,他煩躁的揉了揉夜裏被汗水浸濕的頭發,心裏湧上五味雜陳,最後重新打上了一行字。

[科科:我起晚了 可能比約定時間晚到一小會 抱歉]

發出去後令窠起身拿着毛巾進浴室簡單洗了個熱水澡,洗完出來時對面也正好回了消息。

[晚安:沒關系!]

令窠讨厭被放鴿子,也讨厭放人鴿子,既然都答應了人小姑娘,再說了也不算病得太嚴重,吃點藥應該就可以了。

他拿出吹風機把頭發吹到半幹然後在易郯的櫃子裏翻出了板感冒藥,也不看說明書按出來兩片就吃了,然後随便在衣櫃裏選了套衣服連忙就出了門。

坐在出租車上他正看着手機出神,路況糟透了司機的心情,正對着隔壁的新手女司機爆粗口,令窠皺了皺眉頭想給錢下車,卻又看了眼時間只好拿出耳機把音樂聲音調大到聽不到嘈雜的聲音為止。

他其實是想給易郯發個消息說今天可能晚回去,卻打字又删去再打上又删去,感覺自己用什麽語氣用什麽詞彙都不合适。

昨夜的雨造成了城市很多地區的路面積水,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電影開始半個小時後了,等他匆匆忙忙找到安晚時她正在咖啡廳坐着,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玩着手機,還會偶爾拿出小鏡子來照照。

“對不起,實在是太堵了。”說罷坐到了安晚對面的位置上。

安晚看到他露出了好看的笑容,搖了搖頭說:“沒關系,正正好好,我把之前的票退了換成了四點半那場。”然後稍稍坐正了下身板,想展示什麽,卻看對方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令窠看了眼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幸好。“那你想喝什麽麽?我去買。”

“昂…拿鐵吧。”

“好。”

安晚看着令窠的背影,摸了摸自己早上卷了好久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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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是剛上映的一部科幻片,令窠本來就想看的,但沒想到一個女孩子也會對這些感興趣,并且坐在他旁邊看的津津有味。

期間他感覺自己有些頭暈,伸手摸了摸腦門卻也不熱,還忍不住眯了一小會兒,醒來尴尬的看向身旁發現人家根本也沒注意,這才放下心來。

早知道應該把感冒藥帶上的。

等到電影結束,安晚把爆米花桶給他說要去躺洗手間,令窠就找了個休息區坐着等,看着影城進進出出的人群,挑了一粒爆米花扔進嘴裏但被上邊挂滿的一層厚厚的糖齁到。

突然一只手從他身後穿到,抓了一大把爆米花,然後坐到他對面笑着說:“這麽巧。”

“你怎麽在這?”

“陪小梧看電影啊,不然來這還能幹什麽?”吳哲上下掃描了下令窠的穿着,又問道:“你呢?和誰啊?”

“就上次在川菜館問我要微信那姑娘。”

“你和小姑娘約會就穿這樣?”吳哲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這時吳哲的小男友出現在了他們面前,他看了令窠一眼後表情頓時變得不友好了起來,壓着聲音在吳哲耳邊問:“他怎麽在這?”

“陪女朋友來看電影呗?”

令窠瞪了他一眼:“你別放屁,就是朋友,然後約着看個電影。”然後向吳哲身旁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男孩說:“你好,令窠。”

那男孩好像是知道了令窠的性取向為女後這才放下警惕與他握了握手,說:“知道,吳哲和我說過,我叫折梧。”

雖然兩個人見過幾次面但今天算是第一次正式認識。

折梧皮膚真的很白,甚至比視頻裏看起來還要白些,再加上精致的五官,簡直就是個瓷娃娃。可是整體樣子看起來是比較乖巧的類型,沒想到性格卻很開朗外放,就連私底下做的事情也與樣子大相徑庭。

“蛇?還有這個姓麽?”

“是折紙的折,在姓氏裏念shé的音。”折梧笑了笑然後在手機備忘錄裏打出了自己的名字。

折梧,吳哲,還真是一對兒。

安晚這時也跑了出來,有些氣喘籲籲的和令窠說:“等很久麽?女廁所排的隊太長了。”然後讪讪的看着對面兩個不太熟悉的人,其中一個好像見過一次,小聲的說:“你們好…”

簡簡單單寒喧了下,吳哲和折梧就牽着手走了。

安晚看着他們的背影很小聲說了句:“他們是一對兒麽?好酷啊。”但站在她身旁的令窠聽到了。

在群衆眼裏同性戀是很酷的麽?令窠思索。可明明是很簡單又了然的問題,卻讓他糾結萬分。

伴着頭痛,問題好像也越難解。

斜陽只剩下半個頭挂在半山腰,天色也慢慢暗了下來。令窠說請安晚吃個晚飯,安晚本來有些不好意思但在令窠的二三要求下随便挑了個小店。期間令窠出來上了趟洗手間,卻沒想到只是随便的一打眼就看到了這幾天讓他心煩的源頭。

易郯的身邊還有一位男生,但看樣子有些年張,身上穿着得體的西服,但表情卻帶着一絲揶揄,在易郯身邊說着什麽,而易郯卻沒有表情也不回應,目視前方的走着。

令窠本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再加上兩個人最近在鬧別扭,可是他還是沒控制住自己跟着了一段路,一直跟到兩個人進了偏僻的路口,他靠在入口處的牆上,裏面的對話也很清晰地随着夜晚的涼風傳進他耳裏。

男人先是将易郯推在牆上,微微踮着腳想親他,卻被易郯黑着臉拍開:“沒事我就走了,以後不要再聯系我了。”真的不知道這個人怎麽三番兩次的找到他的,他已經快煩躁到極點了。

“那你在和我做一次。”男人放開了他,抱着臂朝他眨了眨眼。

“滾。”說完就要走,卻又被攔下。

“別這麽冷淡嘛,我是真的挺喜歡你的,怎麽?你喜歡你手機壁紙上那個小男孩?我記得是你的室友吧?”

“對。”

“…”

空氣在這一秒仿佛凝結了,再之後的對話令窠一句也沒聽進去,他只記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然後匆忙的落荒而逃。

他快步走在回餐廳的路上,瘋了?易郯喜歡他?真的假的?怎麽可能?

他從沒想過這個劇情,從發現易郯是同性戀,然後又發現他在社交網站上發視頻以來,他腦補過、想過很多事情,卻從沒想過易郯會喜歡自己。

那他現在的心情,是什麽…

之後令窠假裝沒有事情發生一般回到了餐廳,幸好安晚也沒發現什麽不對,笑着問他怎麽去那麽久,他也只是三言兩語糊弄了過去,再之後安晚問了他什麽,他也都随便打發了。

等用餐結束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他站在路邊陪安晚打車,他是想送她回家的,但安晚一直拒絕,他也不好再說什麽。

晚高峰的時段出租車有些難打,再加上他們在的地方是市中心繁華地段,等了半個小時也沒見到一輛空車。

“我給你叫一輛吧?”然後打開手機叫了一輛專車,雖然也等了幾分鐘但還是幸運的叫到了。

喧嘩的夜都市湧上了一波年輕人,形形色色的從他面前似虛焦般晃過,兩個人之間相繼無言了許久,安晚低着頭手指捏着裙擺其實心裏有些委屈,但還是鼓起勇氣擡起頭說:“我…我喜歡你。”

她與旁邊的人面對面,卻看到他聽了自己的表白後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她有些後悔了,不應該說的…

過了許久,一直到安晚把頭低到不能再低時令窠才開口:“我們才認識不幾天而已,你怎麽會喜歡我呢?”

“我…”

她想解釋什麽,卻沒想到自己的包包什麽時候忘記了拉拉鏈,一張紅色的學生證掉了出來,她慌亂的想彎腰撿,卻因為裙子的關系不知怎麽行動。

這時令窠彎腰幫忙撿了起來,看都沒看遞給了她:“你才高一吧?”

“你怎麽知道?!”她捏着裙子的手用力的關節有些泛白。

“不好意思,在咖啡廳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身份證。”說完令窠看着女孩快要哭了的樣子,又補充道:“如果你覺得你騙了我很抱歉,沒關系的,但我不能回應你的表白,你還小,我們不可能的,對不起。”

之後安晚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嘴裏語無倫次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令窠有些招架不住,最後只好把她安全送上車,想想剛剛司機師傅有些鄙夷的眼神,估計是把他當做了背信棄義的渣男了。

等時間再晚一些路上就通暢了不少,令窠感覺自己的頭比之前更痛了,他伸手在額頭上一摸,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太冷了,還是腦門太熱了。

這一天天的都是什麽事兒啊…

沒過多久他就攔下了輛出租車,但他在馬上上車一瞬間突然眼前一白步伐趔趄的差點倒在地上,沒想到被一雙有力的手扶穩了,他回頭看去,易郯正一臉嚴肅的看着他,好像很生氣:“上車。”說罷,把他推進了出租車裏。

濃濃的夜色蒙蓋着一片城市的嘩然,又或許是這一層遮羞布将人們最深處的情感都隐藏了起來。

車內二人都一言不發,之間的距離好像有一道鴻溝。耳邊是廣播裏的深夜談心節目,裏面的人像倒垃圾一樣把自己心中的穢物都宣洩了出來。眼前是接二連三晃過的燈光,就像人生的走馬燈一般沉澱着兩個人隐忍的情緒。

而城市另一旁的女孩,把臉上出門前畫了一個鐘頭的妝容都哭花了,司機師傅苦口婆心地開導着她,把自己剛剛看到的人模狗樣的男孩罵了個遍,女孩卻一句話都沒聽進去,獨自在手機裏和自己的小姐妹傾訴着。

每個人都不說,每個人都藏在心底,而每個人都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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