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陶濤本來以為他會失眠,可事實上他睡得挺好,一夜無夢到天亮。

清晨醒過來的時候整個房間陽光明媚,他忘記關窗,也忘記拉窗簾,日光像水一樣漫進來,爬到他的眼睛上,于是慢慢轉醒。陶濤花了一點時間去分辨他現在在哪裏,于是昨夜的一切都變得有些模糊,恍然如夢。他坐起身,看到床邊制服,上面綴着雕刻粗绌的黃銅扭扣和領花,像是經歷過漫長的歲月侵襲,有種不真實的質感。

于是,當他把衣服慢慢穿上的時候,就像是走進了夢裏,一切的一切,連同他個人一起變得不真實了起來。

如果只是六個月的時間不要當人,就可以賺足手術費,就可以不再面對缺錢的人生,他忽然覺得這樣也不錯,他知道這算是一種堕落,可是,生活沒有給他更高貴的選擇。他只是一個生活在最底層的人,終日勞碌着想要換取的,也不過是溫飽與生存這樣簡單的東西。

只是,他還是有點忐忑,不知道段亦宏對此事會有什麽想法,自然,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讓他知道。有些事,自己獨自承受就好,多拉着一個人去難過,沒有必要。

段段一定會很難過,一定會,甚至可能會比自己更難過,他總是說要照顧他,從小開始,一直到大。

有時候冷靜下來,陶濤會惶恐,這樣的恩情,如何回報?然而當一切成為了習慣,他習慣了這種依賴,又依稀覺得拒絕似乎是不厚道的,就像是如果段亦宏有了難處,也絕不能拒絕他的幫助一樣。

可能真的要等到那一天,自己徹底的獨立不再需要人照顧了,段亦宏才可能得到解放吧,陶濤有些傷感的想着,那麽就努力讓那一天早點到來吧。

陶濤的手指絞在手把上,漸漸收緊,他看到手背上浮起淡青的血管,忽然輕笑:沒什麽,真的沒什麽,如果只是失去一點點自尊,一點點驕傲,就可以讓他最重要的兩個人過得更好,那麽,一切都應該是值得的。

袁朗自然是睡到了日上三杆才醒,暈暈沉沉的經過健身室的時候看到陶濤在打速度球,小紅球被打得狂飛急跳,莫名的他就覺得鼻子有點疼。陶濤聽到有人經過,停下手沖袁朗點了點頭,那種平靜而嚴肅的表情一瞬間讓袁朗覺得有點穿越,還以為是他什麽時候請了某位拳師在家坐鎮指導,袁朗靠在門框上想了半天,慢慢理清思路,想起了昨天晚上他的一時沖動。

都買下來了,不玩一下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袁朗心情很好的想着,走過去抱住了陶濤的腰,然後滿意的感覺到擁在懷裏的身體一瞬間變僵硬。

“別動,別動。”

袁朗貼在陶濤耳邊輕輕說着話,陶濤很高,讓他不必像對待女人時那樣彎下腰去說話,嘴唇剛好貼在耳垂附近的位置,陶濤出了很多汗,整個人濕淋淋的,潮氣透過棉質的背心滲出來,但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味道,他的體味很淡,像水一樣。袁朗聞到了少少的綠茶薄荷味,他用了客房裏的沐浴露。

“有事嗎?”陶濤慢慢轉過了身,竭力忍耐想要維持平靜的神情,但是下唇微微的發着抖。

袁朗覺得很好玩,惡作劇的快感,看一個強悍的少年如何一寸寸的崩潰,在現實和金錢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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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動,別動。”

袁朗貼在陶濤耳邊輕輕說着話,陶濤很高,讓他不必像對待女人時那樣彎下腰去說話,嘴唇剛好貼在耳垂附近的位置,陶濤出了很多汗,整個人濕淋淋的,潮氣透過棉質的背心滲出來,但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味道,他的體味很淡,像水一樣。袁朗聞到了少少的綠茶薄荷味,他用了客房裏的沐浴露。

“有事嗎?”陶濤慢慢轉過了身,竭力忍耐想要維持平靜的神情,但是下唇微微的發着抖。

袁朗覺得很好玩,惡作劇的快感,看一個強悍的少年如何一寸寸的崩潰,在現實和金錢面前。

“沒什麽,只是想和你說一聲早安。”

袁朗往前走了一步,陶濤往後退了一步,後背抵到健身器的架子上,停住。

“哦,早上好。”陶濤道。

袁朗笑起來:“早餐吃了什麽?”

“還沒吃。”

“我帶你去吃飯,告訴他們你是誰。”袁朗很自然的拉陶濤的手腕。

陶濤其實寧願餓這一頓,不過可惜的是,他沒有拒絕的餘地。袁朗輕描淡寫的對廚子說:以後這個人吃的東西和我一樣。陶濤敏銳的感覺那個中年男人對他瞄了一眼,那眼神中有一些不加掩飾的成份,他看到了,但是裝做沒有看到。

有時候無視會比較舒服一點。

對于袁朗來說早餐和午餐其實是重合在一起的,他12點去公司,下午是工作的時間,陶濤三口兩口的扒完飯,遲疑了一下,說道:“我需要先去洗個操。”

袁朗笑了笑,攤手。

這間大屋裏很安靜,于是隐約的水聲便從樓上傳了下來,袁朗點了一支煙,煙霧燎繞,勾勒出陶濤肌肉的線條。

似乎有點心動了,袁朗幾乎迷醉的在感受着,多麽美妙的感覺,這些年,經歷這麽多事之後居然還有人可以讓他微微悸動,那種竭力忍耐的,驚恐的表情,那種拼命掩飾的,羞澀的神情。因為太多的堅強,讓他的脆弱看來如此動人。

袁朗把煙銜在嘴裏,伸手推開了門,陶濤聽到聲響猛得轉過身,濕淋淋的臉上滿是困惑,水流在他身上拉成膜,正午的陽光透過磨砂玻璃均勻的照進來,打出柔和的光暈。

很漂亮,從上到下的體色,每一寸。

“有,有事嗎?”

陶濤本想盡量平靜的問出這句話,可是被水流嗆到,還是頓了一下。

“有一點。”袁朗微笑着走近,看到陶濤的耳朵不可抑制的一點點紅起來。

他伸手關掉了淋浴器,玻璃房裏仍然有濃重的水汽在彌漫。陶濤在這潮濕悶熱的環境裏幾乎要窒息,強忍住想要暴起的沖動,一字一字的問道:“什麽事。”

袁朗仍然微笑着,卻沉默,深黑色的眸子裏閃着捉摸不定的光,筆直的逼視着看進陶濤的眼底,慢慢往前傾,柔軟的襯衫從裸露的皮膚表面劃過,水滴咻的一下被吸到布料裏,留下一個個圓圓的濕跡。

陶濤看着他一寸一分的接近,身體慢慢後仰,直到腰部的肌肉都繃得有點酸痛,肩膀上忽然一燙,激得他全身發顫,幾乎要跌倒。

“哈,真是不好意思。”袁朗歉意的笑笑,吹去他肩膀上的煙灰,繞到他身後的那一只手收回來晃了晃,手指間拎着一瓶沐浴露:“我不喜歡這個味道,以後不要用了。”

“啊?”陶濤幾乎難以置信的看着他。

“怎麽,你很喜歡嗎?”袁朗笑得有點無辜。

“沒有,我無所謂。”陶濤的呼吸忽然變得粗重起來,眼睛中有再難掩飾的怒氣。

“那就用這罐吧!”袁朗亮出一直背在身後的左手。

陶濤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終于咬牙低了頭,他伸手接過來,狠狠的擠了一堆到自己手心裏:“夠了嗎?”

“可以。”

陶濤動作粗魯的搓着泡沫,忽然轉過臉來有些不耐煩的問道:“你要看着我洗嗎?”

袁朗挑眉:“你會介意嗎?”

陶濤嘲諷的笑了笑:“我無所謂!”

袁朗吹了聲口哨:“真不可愛。”

陶濤卻笑得更深:“我本來就不可愛。”

“嗨,小子,你得讨好我,否則我說不定會提前中止合約。”袁朗威脅道。

“那你得教我,我長這麽大就不知道怎麽去讨好人。”

陶濤不避不讓的瞪着他,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眸,因為挾着一些怒氣,那目光幾乎是剛性的,仿佛會折斷一般。袁朗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忽然退後一步,笑了。

這就像是熬鷹一樣,挑逗着他,讓他飛起來,然後又殘忍的按下去,可是當那只鷹被真正激怒到要撞籠子了,就得放開手退一步,否則,要麽血濺五步,一拍兩散,他得為他的小獸請一方品格高潔的牌坊,要麽就是讓他的鷹徹底的失去利爪尖牙。

這都不好,一點不好玩。

“真小氣!不讓看就不看喽。”袁朗笑嘻嘻的離開,關門的時候甚至還沖他戲谑的眨了一下眼。

陶濤目瞪口呆的愣着,他全身的勁勢都繃到了頂點,可是恍然間,他失掉了對手。就好像一擊重拳揮出,卻落空,他現在重心不穩,幾乎要跌倒。

過了一會兒,陶濤忽然感覺身上發緊,才發現泡沫已經幹在了皮膚上,他苦笑,打開水閘把自己沖幹淨。

袁朗給他的沐浴露裏帶着一種清新蔥郁的味道,飽含着水汽的植物氣息,他一下子用了太多,一整天都覺得自己像是站在江邊。

通常,袁朗的整個下午都會在辦公室裏渡過,陶濤則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安靜的看着雜志,而到了晚上才是真正的袁朗活過來的時候,各式各樣的酒吧,夜總會,酒店,不同的女人和男人,人間的豔色。一個既帥又有錢,又會玩的男人是不多見的,袁朗幾乎是必然的會受到歡迎。

陶濤很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五色喧嚣,令人迷亂,金錢與色欲相交易,來來往往的籌碼都不是會讓人愉快的東西。偶爾,有人會用探究的目光看向他,因為無法後退,他也就只能坦然的與之對視。袁朗看得出他的尴尬,于是笑嘻嘻的攬着他的腰,仿佛驕傲似的炫耀:這是我新找的貼身保镖,怎麽樣?帥不帥?

帥不帥,帥不帥?

陶濤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物品,一個貼好了标簽主要用于給主人長臉的奢侈品,于是他的整個人,從服裝到神情,都最好符合這個标準,至于人格,則抛得越遠越好。

一個玩偶,最不需要的就是人格。

不過,想來袁朗也沒有錯,任何一個可以明碼标價的出賣一切的人,都應該被當成是商品。

陶濤常常這樣自我開解,可有時候他覺得那更像是在自虐,因為心中有痛不可當的滋味。

度日如年,陶濤幾乎是數着秒在過日子,這很像是一場逃亡,在分分秒秒的時間陷阱中逃出完整的自己。

一如往昔的喧鬧夜店,豪華的包廂,瘋狂玩樂的人,陶濤安靜的坐在角落裏,抱着肩,自成體系。這樣的生活好像已經過了很久,天長日久,但是細細回想,也不過是幾日。

袁朗注意到了他的格格不入,或者說,刻意的格格不入。他用這種泾渭分明的姿态來表達自己的抗拒,為自己做出交待,以表明他雖然不得已的出現在此,但是他的心沒有堕落。這是一種特意做出的,苦行僧似的清靜自持,他在無聲的表達他的立場,袁朗并沒有試圖扭轉他,這樣的對比讓他覺得很有趣,那個壓力沉重的人,在最放松的場所選擇繃緊了對抗,他想看看他能撐多久。

他拎着一杯威士忌走到陶濤面前,陶濤的整個人都被他身體的陰影所籠罩,與外面的光色隔絕。他擡起頭,水樣清亮的眼眸在黑暗中依舊閃亮,是這個包廂裏唯一沒有迷亂的眼。

“不喝點嗎?”袁朗用指甲去刮他的嘴角。

“我不會喝酒。”陶濤不動聲色的退開了一點。

“一點不會?”袁朗懷疑。

“半杯啤酒。”陶濤很老實的回答他。

袁朗眯起眼:“醉了會怎麽樣?”

“睡覺!”

“呵!那喝一點。”袁朗固執的把酒杯貼到陶濤的嘴唇上:“挂了我背你回去。”

陶濤咬着杯壁,牙齒與玻璃相磕,發出輕微的聲響,終于還是抿下一口,辛辣的酒液一瞬間擴散到整個口腔,陶濤捂着嘴咳嗽,強咽了下去。

“味道怎麽樣?”

“辣。”

“呵呵。”袁朗的手指纏到陶濤耳垂上揉捏,看着他的兩頰上慢慢浮出血色,漸漸紅透,酒氣上湧的真快。

陶濤一手按住了太陽穴,皺起眉。

“頭疼?”

“嗯,”陶濤道:“我想出去透一下氣。”

袁朗的态度很奇怪,有時候一些無理的要求也會答應,而有時候一些再正常也不過的要求也會拒絕,陶濤已經習慣了不抱任何指望,随遇而安就好。他看到袁朗往後退了一步,張開手,心裏頓時松一口氣,沖出這間包廂。

陶濤去洗手間用冷水沖了一下臉,清涼與灼熱接觸,那種分明的刺激讓他麻痹的神經有一點興奮,陶濤抽了一張紙,把臉上的水跡擦幹淨,不過幾天而已,他的臉色已經蒼白了很多,幾乎有些病态,失掉了光澤。

我們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應該的!陶濤看着鏡子裏自己的眼睛,安慰自己。

從洗手間裏出來,陶濤怎麽都不願意回去原來那個地方,他走廊裏找了個可以看到包廂門的角落,站在那裏等待。某種安靜疏離的氣息從他身上擴散開,在這五光十色的喧鬧嘻嚷中看來如此特別,突兀但不違和。陶濤知道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在向他看,可是他已經懶得去管。酒氣上得快,退得也快,他臉上的血色已經褪盡,頭頂上的不斷變幻的弧光為他鍍上新的色彩。

袁朗從包廂門口走出來,四下裏一掃,淡淡微笑着向他走過來。

“不喜歡這裏?”袁朗一手撐着牆,把陶濤籠到自己懷裏。

“不喜歡。”陶濤一向坦白,說謊是需要腦力的,不必為袁朗去浪費這個。

“不喜歡怎麽不跟我說呢?”

“我覺得,你沒有必要在意我喜不喜歡。”

“怎麽會呢?”袁朗慢慢的接近,幾乎貼着陶濤的耳垂在說話:“我也想讓你喜歡呀!”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呼吸輕盈而溫熱,吹到陶濤的耳朵裏,癢得鑽心。時日一久,陶濤已經習慣了這種挑逗,忍耐時幾乎看不出什麽表情,袁朗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濕熱的舌尖從他的耳垂上劃過。陶濤觸電似的偏過頭,眼神中流露一絲驚慌,他一直搞不懂袁朗到底要做什麽,想怎麽做,于是那種焦灼的等待就像是一場漫長的折磨那樣淩遲着他的心髒。

每一次當他準備好了要豁一切去迎接最慘烈的現實的時候,勁勢全出的代價是一場落空,而每一次,當他以為終于麻木可以忍耐的時候,袁朗又會給他新的刺激。

無休無止,一輪又一輪的壓迫,挑逗,激怒他,然後退開。從來不讓他絕望,又從來不讓他安心,像是一個新鮮的傷口,一遍遍的用針撥弄着,不會太痛,讓神經有機會麻木,也不讓他愈合。

他到底想做什麽?

陶濤偏過眼去不再看他,或者,這就是他想要的。

每一次當他準備好了要豁一切去迎接最慘烈的現實的時候,勁勢全出的代價是一場落空,而每一次,當他以為終于麻木可以忍耐的時候,袁朗又會給他新的刺激。

無休無止,一輪又一輪的壓迫,挑逗,激怒他,然後退開。從來不讓他絕望,又從來不讓他安心,像是一個新鮮的傷口,一遍遍的用針撥弄着,不會太痛,讓神經有機會麻木,也不讓他愈合。

他到底想做什麽?

陶濤偏過眼去不再看他,或者,這就是他想要的。

袁朗很滿意這個效果,于是也連帶着發現陶濤耳朵很漂亮,輪廓圓滑,薄薄的透着紅光,像一片玉,水澤溫潤。他舔了舔下唇,想要加深對這份觸覺的品嘗,可是呼吸剛剛拂近,手臂忽然被人捉住了一扭,袁朗身體一晃,被陶濤撥開壓到牆上。

呃?

袁朗一時有點迷惑,怎麽會?反抗如此激烈?然而很快的,他看到陶濤神色緊張的盯着走廊的盡頭。袁朗沿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個穿着漂亮白緞小禮服的女孩子被衆人圍擁着慢慢走過來。

“心中女神?”袁朗語氣輕挑。

“你別胡說,我跟她完全沒有關系。”陶濤壓低了聲音急促的說道。

“哦……”袁朗拖長了音,手肘擱到他肩膀上。

完全沒有關系的女孩子笑意盈盈的與身邊的友人說着話,眼神仿佛無意識的劃過這邊,袁朗感覺到陶濤的身體一下子繃直,他笑一笑,像是發現了最好玩的事,手掌往下滑,貼到陶濤的後腰上,輕輕摩挲。

原本就僵硬的肌肉越發硬得像鐵板一樣,袁朗用指尖描摹肌肉的紋理,問道:“是楊家的女孩子,你以前保護過她?”

陶濤的喉嚨口卡卡作響,他忽然轉過頭盯着袁朗的眼睛,難得的伏軟作低:“我求你不要這樣,別在這裏。”

唔?

袁朗收回手,問道:“你喜歡她?”

“沒有,她和我沒關系……”陶濤說得急切,可是一聲清清亮亮的驚喜的聲音劃破了他的句子。

“陶濤!”楊停雲滿心歡喜的走過來:“真的是你啊,陶陶,我剛剛看了好幾遍都不敢認,你現在好帥哦!”

陶濤一時語塞,吱吱唔唔的應了一句。

楊停雲看了看袁朗,笑道:“你朋友?”

“我老板!”陶濤生怕袁朗會說什麽怪話來,馬上搶着回答。

“哦,這樣,我說呢,陶陶怎麽會到這種地方來呢。”楊停雲笑起來,漂亮的杏仁眼睛笑得柔波似水:“你好福氣哦,陶陶最厲害了,有他在你什麽都不用怕的。”

“是啊!所以我才選他嘛?”袁朗笑眯眯的攬着陶濤的腰,陶濤一動也不敢動,後背上有冷汗冒出來,像是有無數條毛毛蟲爬過。

“回去吧,你朋友還在等你呢。”陶濤實在受不了這種緊張的氣氛,胡亂找了個借口就想打發她離開。

楊停雲有些戀戀不舍的應了一聲:“我今天過生日耶,會玩通宵。”

“啊,生日快樂!”陶濤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背後袁朗的那只手上,心不在焉的祝福讓小女孩悶悶不樂。

“回去吧,我還有工作。”

陶濤着急催促,楊停雲的蘋果臉皺下去,拖着嗓子應了一聲:“好吧!”

陶濤看着她走回人群,看着她和朋友們說話,然後再一次被逗笑,神采飛揚,到最後消失在走廊的轉角,他下子松懈下來,倒退了一步靠在牆壁上。

“喜歡她?”

“沒有,她只是我的一個客戶。”

楊停雲曾經一度受到綁架的威脅,陶濤奉命保護過她兩個月,交情就在那時候建立,楊家是豪門大家族,家教正規,門下的小孩子個個禮貌周全。更何況楊停雲少女情懷,對待英俊的私人保镖自然更有幾分偏愛,當然這些內幕陶濤自覺不必讓袁朗知道。

袁朗看着陶濤的神色,一層層掃描,眼角眉稍的每一點細微的情緒。

“這樣啊,挺漂亮的,我倒是很喜歡。”袁朗淡淡然說着。

“你想幹什麽?”陶濤聲音一提。

“沒什麽,喜歡就追一下喽。”

陶濤瞪了他一會兒,卻笑:“你以為你是神啊,什麽人都得聽你的?我跟你講,楊停雲不是那種人,你這輩子也別想能碰到她!!”

“這麽緊張?還說不喜歡?”袁朗的手指沿着陶濤的耳後劃下去,落在鎖骨的位置細細的描:“想不想上她?”

“你!”陶濤咬牙。

“求我啊,只要你能讓我開心,我就幫你。”

“你做夢吧,你以為她會在乎你那點錢?”

“你信不信有錢什麽都可以買到?只是成本的問題,如何運作的問題。”袁朗看着那雙迷離燈光下的黑眼睛:“你認為她很純潔是嗎?衆人圍捧的小公主,美麗的小百合花,想不想看她內心的另一面?”

袁朗的聲音悠長而飄忽,高低起伏折轉,韻律難言,像一種咒

“你這個異想天開的瘋子!”

“要賭嗎?我證明給你看!不過,你還有什麽能輸給我?”袁朗挑起眉。

“你這麽做有什麽意思?”陶濤皺着眉,困惑而不屑:“你想證明什麽?有意義嗎?你是瘋的嗎?拼了老命的看到什麽好東西都想毀掉,然後呢?你要證明什麽?錢可以把一切都買到是嗎?錢可以把一切都毀掉是嗎?然後呢?你到底想要什麽?”

袁朗的臉色一下子冷下來:“我不記得我允許你來批評我。”

“我不是在批評你,我只可憐你,就仗着自己有錢能砸人是嗎?砸了一個還想再一個,全讓你砸死算了,就這麽活着你不覺得無聊嗎?”陶濤怒罵,一步不讓。

“我無不無聊,不用你管!”袁朗把雙手插進褲袋裏慢慢的退開:“管好你自己。”

袁朗生氣了,這件事簡直讓陶濤欣喜萬分,這些天來他一直都試圖要激怒他,可是袁朗的态度永遠都是從容的。

當他用一種近乎于縱容的平和微笑看着陶濤的時候,陶濤幾乎會覺得自己像一個愛鬧事的小孩子,無可言傳的挫敗。可是這一次,他幾乎只是随便的罵了兩句,袁朗居然就生氣了,陶濤高興的甚至沒有去回想到底說中了什麽。

第二天是約好了要休息的日子,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的自由時間,陶濤原本還擔心袁朗會反悔,但是袁朗什麽也沒說,他當然一大早就着急開溜。

12個小時,先去醫院看老爸陪他吃午飯,然後等着段亦宏下班,找他吃晚飯。很中國的休假方式,跟不同的人吃飯,吃不同的飯,這就是整個的生活。

醫院的病房很常規,普通的雙人間,靠窗的一邊床位還是空的,對着花園的牆上有一個很大的窗,窗臺上放着綠葉子的裝飾植物。陶濤坐在床邊削芭樂,翠綠色的果皮從雪白的果肉上剝離下來,薄而均勻連綿不絕。

陶家老爹看着他把削好的芭樂排在櫃子上,一個個排開,像是沙場點兵一樣,櫃子上已經排了兩個了,陶濤手上還有一個,正在工程的尾聲。

“我說,你削那麽多,我吃得掉嗎?”陶爸爸很無奈,他知道兒子一周只能來看他一次心裏很着急,但是也沒有理由把一周的水果在這一天裏都幫他削完吧。

“你吃啊!吃不完等會段段來了讓他也吃。”陶濤揮揮手,大功告成了第三個,心滿意足的排出一直線,勾着手從袋裏拿出了第四個。

陶爸爸終于忍無可忍,拿了水壺塞到他手裏:“我渴了,去幫我倒點熱水來。”

陶濤戀戀不舍,很留戀的看了手中那只漂亮的綠色水果一眼,在陶家老爹的逼視中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每一層病房的中間有一個熱水房,陶濤拎着水壺走過去,排隊打好了水。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主治醫生查房,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段亦宏段醫生穿着像模像樣的白袍子混跡其中,十足的狗腿跟班模樣。

段亦宏看到陶濤走過來,故意走慢了一步,從人群裏落下來沖陶濤眨了眨眼。小陶頓時玩心大起,繞着段亦宏轉了三圈,上上下下,上上下下的看,段亦宏讓他看得心裏發毛,到最後終于忍不住壓低了嗓子問道:“怎麽了?”

陶濤抱着肩,慢慢伸出拇指,笑道:“帥!”

我靠!

段亦宏飛起一腳踹過去,陶濤靈活的跳開,伸手指着前方越走越遠的大部隊,笑得滿臉燦爛陽光,段亦宏一手指牢他的鼻子,磨牙霍霍:你等着,你給我等着。

好啊,我就等着。陶濤插着腰,一副嚣張的大爺模樣。

段亦宏咬牙切齒的向他揮着拳頭,轉頭狂奔去追自己的師兄師姐們。

陶濤難得讓段亦宏如此吃憋,心情大好的哼着歌走回到病房裏,可是推開門的第一眼就讓他直接僵硬在房門口。

“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和那個醫生再玩一陣呢?”袁朗笑眯眯的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上拿着陶濤剛剛削好的芭樂,啃得津津有味。

陶濤吞了一口唾沫,鎮定了半天以确定自己真的不是眼花了,于是臉色慢慢轉作煞白。

“您有什麽事嗎?”

焦慮,很深切的焦慮,滿心惶恐,陶濤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

“我剛好有事來醫院,就順路來看看伯父喽,”袁朗慢騰騰的又咬了一口:“味道不錯,削的很漂亮。”

“陶陶這位是……”陶爸爸看着陶濤的臉色不對,一時之間有點疑惑。

“他是我老板。”陶濤迅速的打斷了話頭。

袁朗微笑,眼中似有深意,陶濤實在太害怕,幾乎有點粗魯的拉着袁朗的手臂,急道:“你不是很忙嗎?我這裏沒什麽事……”

“還好啊,也不算是很忙,”袁朗暗下用勁反手握住陶濤的手腕按下去:“這怎麽着也是筆上千百萬的生意,我好奇想來驗個貨。”

陶濤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他知道自己臉色難看,根本不敢轉頭去看自己的父親,只是背對着,兇狠的盯牢了袁朗用口形催促着:走,快點,走!

袁朗故意視而不見,笑容溫厚的看着陶爸爸:“我真是羨慕你,有個孝順的兒子。”

陶爸爸聽到是老板親臨,自然無論如何都不敢怠慢,喏喏連聲的答應着。

袁朗笑容不改:“好了,現在真是不用愁了,連醫藥費都幫您解決了。”

陶濤萬萬沒想到他會一針見血,一時間腦子裏一片空白,手指發抖,幾乎連站都站不穩,陶爸爸也是大吃一驚,自己家裏有多少家底他最有數,整個手術費用上千萬,怎麽可能會湊得齊,砸鍋賣鐵都不夠。

“陶陶,這,怎麽回事?”老父親回不過神來。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攪得陶濤腦子裏驚濤駭浪似的翻,連嘴唇都變成了慘白,袁朗握住他的手,輕輕拍了拍,斜斜上挑的視線剛剛好的落進那雙驚慌失措的眼睛裏。

“伯父啊,怎麽您都不知道嗎?陶濤申請了公司的特別貸款,剛剛審核已經通過了,您以後什麽都不用愁了。”

袁朗說得很慢,字字分明,陶濤幾乎有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袁朗輕笑着用力捏一下他的手指,慢慢放開。

居然遇上這樣的好事,有這樣福利周全的公司,陶爸爸自然是千恩萬謝,袁朗在場面上最吃得開,一套一套的漂亮話說得陶爸爸心服口服。陶濤好不容易慢慢的緩過了神,僵硬着搭了兩句話,慢慢把氣氛磨開。

不一會兒,主任醫師領了一群人查房過來,陶濤和袁朗從病床前面讓開,走到窗邊去。

陶濤急急的壓低了聲音質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來幫你,你居然不謝謝我?”袁朗挑起眉毛,有點委屈似的。

“我不需要你這樣幫我,你以後不要在我爸爸面前出現!”陶濤怒極,眼神兇狠的像是要殺人一般。

“哦,你不要這樣,那你喜歡什麽樣的……”袁朗慢慢轉了個身,背對着衆人,手掌從陶濤T-恤的下擺探進去,撫摸他的腰側。

“你……”陶濤驚得一口氣幾乎喘不過來。

“別動,別動 ,如果你不想被人發現。”袁朗說得很輕,慢慢貼過去,牙齒細細的咬噬那柔軟的耳垂。

“你這個瘋子。”陶濤一字一字的從牙間蹦出來。

“哦,是嗎?”袁朗吐着氣,舌尖探進他耳廓深處攪動。

陶濤終于被激得暴起,動作流暢的絞住了袁朗的手臂,把他格開一尺遠,袁朗無心與他角力,他舔了舔嘴唇,笑道:“你覺得如果讓你父親看到我們合約的內容那會怎樣?”

陶濤猛得睜大了眼睛,手上的力道慢慢松懈下來。

“乖!”袁朗溫柔的親吻着他的耳垂。

越過袁朗的肩膀,陶濤看到着段亦宏疑惑的轉過頭看向這邊,他不知道他們倆個現在的姿勢在外人看來有多古怪,他只能盡量的讓自己神色看來平和,盡管他的牙已經咬得發酸。

“你不行了,認輸吧,我就放過你。”袁朗低聲呢喃。

“怎麽認輸?”

“笑一下。”

陶濤緩慢的轉過頭,笑得僵硬無比,袁朗很守信用的退開了一步,拍拍他的肩膀,轉身離去,臨出門的時候甚至還沒有忘記向陶爸爸禮貌的打聲招呼。

那天陶濤堵到袁朗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他打了無數個電話找人,可是通話都一一被掐斷,到最後無奈之下只能全城搜索,好在袁朗的消金窟倒也不多。袁少出巡照例都帶着一大幫随從和保镖,迎面看到陶濤黑着臉站在車庫中間,他一點沒覺得意外,只是轉頭吩咐了一下,打發閑雜人等先離開。

“你是故意的!”

“故意去找你爸爸嗎?是,我是故意的,那又怎樣。”袁朗永遠含在嘴角的三分笑意在瞬間斂盡,眼神冷硬的像冰。

陶濤沒料到他會這樣坦然無忌的承認,頓時怒氣上湧,吼道:“你他媽到底想要幹什麽?”

袁朗往前逼進了一步,貼到他面前:“我只想讓你乖一點,聽話一點,不要總是惹我生氣。”

“我還不夠聽話嗎?”陶濤冷笑。

“你說呢!”袁朗拍着他的胸口:“你我都知道,你所謂的聽話是什麽樣子的。這就是你的對策,是嗎?用不合作的倔強來證明自己嗎?你這算是什麽?”

陶濤一時無言,往後退了一步,袁朗根本不給他空間,亦步亦随,牢牢的盯住他的眼睛。

“我不過是喜歡你,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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