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梁懷玉心裏的那座山轟然坍塌，眼前一黑，好不容易才站穩，發紅的雙眼緊緊地盯着二妹，冷笑道：“你早知道怎麽不和我說？”

梁懷萍急道：“我這不是怕你着急上火？再說，這種事情你讓我怎麽和你說？你要是不信，我不就成了挑撥是非的了？你們大鬧一頓，和好了，我就是中間那個吃力不讨好的。你說是不是？要不我不讓梁進說，你要是不打算和他過了，我肯定沖在前頭和他算賬，可你能行嗎？春燕和曉燕都不小了，你這個時候和他離婚？可能嗎？”

梁進無所謂地站在那裏，撇嘴說：“大姑怎麽就沒學了奶奶的本事？你看家裏的男人誰不跟個孫子似的？指哪兒往哪兒走？我先回了。”

村裏有個講究，嫁出去的女兒不應該摻和娘家的事情，偏偏自己的這幾個姑姑全都閑的不行，一有功夫就往家跑，奶奶更是大高嗓門地喊：“跟兒子親有什麽用，全給兒媳婦轉回娘家了，我女兒孝順，次次給我帶多少好東西？”

梁進越過她們，出去收拾豆子，心裏卻想奶奶估計嚣張不起來了，要是知道她引以為傲的女婿是這麽個貨色，怕是要鼻蹋嘴歪。

翻了一半，梁媽回來了，拿了家夥出來，一邊翻一邊笑着說：“她今天罵了我一早上，我沒想理她，可她說我圖謀這家裏的東西，我就不能依，我和她吵了一頓，從我進這個家門到現在，我給她翻的清清楚楚，村裏人說不清楚她是怎麽欺負我的？這麽多年的惡氣總算出了。我也不搬，就在這裏住着，看她能怎麽我。”

梁進笑了笑，把活幹完，拉着媽回屋裏，倒了兩杯水說：“就該這樣，拌幾句嘴也就行了，要是真動手了，你就往外跑，別吃了虧。他們要是不怕丢那張金臉皮就追到街上鬧，媽，以前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我大姑父在外面有人了，我大姑自己的爛攤子都忙不過來，不能給我奶奶撐腰，她不敢惹你。”

梁媽喝了口水，笑：“要說你奶奶也是因為抱着你大姑這根大柱子就敢和家裏人耍脾氣，和外人就不行了，前年隔壁的錢大家，種地的時候麥種不夠了，問都沒問拿了半袋用了，你奶奶找上門去要，還不是讓人拿笤帚給打了出來？半個屁都沒敢放。”

梁進猶豫一陣問道：“媽，爸……給的補償款，我拿着你放心嗎？”

梁媽今兒心情好，雖然臉上兩道子血印子有點刺眼，整張臉都像在發光：“放心，我也沒什麽見識，拿着也變不出什麽花樣來。媽沒用，你以後的路，我一點忙也幫不上，只要你是做正經事，我不會攔着你。”

梁進高興不已：“媽，你就等着享福吧。”

那天兩人在院子外面收拾豆子，不知道奶奶說了什麽，挨了大姑一頓沒體面的數落，果然之後的幾天，奶奶就像是夾起了尾巴，家裏也消停了。

梁進照舊在閑暇的時候幫程浩出攤，客源也慢慢穩定下來了，比先前瞧見的那家還要紅火。

程浩也确實有點忙不過來，光早餐就夠忙的了，很想歇歇，但又舍不得将上門等着的客人給拒之門外，所以他中午只賣面，偶爾有客人要求也會炒幾個菜，手邊的材料不太夠，所以能賣的也只有那麽幾樣。

家裏的那點豆子也多虧是梁進母子幫忙，沒怎麽操心，在變天前裝到袋子裏心也踏實了。聽梁進說明天嬸子也過來幫忙，他高興壞了，和梁進說：“恨不得自己能多出兩只手，事情實在太多了。”

梁進端着碗站在旁邊呼嚕呼嚕地吃：“要是有人找你做席，你還去嗎？”

程浩想了想：“看交情吧，還有錢，要是加價就去。我琢磨着，這樣擺不是個辦法，要是能找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也不用擔心影響生意。”

梁進仔細一琢磨，就算知道将來哪裏才是繁華地帶，但是依舊需要時間，沒幾年怕是不行的，找個地方穩定下來也好：“有時間我們看看，有沒有門面房要往出租，價錢合适就定下來。對了，我打算一塊地專門種菜，自己種吃的舒服，你說的，要想一直把攤子開下去就得保證味道。”

兩人一直忙到下午兩點才收攤，程浩伸展酸乏的胳膊，打了個哈欠，隔壁賣小玩意的大爺人不錯，答應幫他們看一陣東西，兩人就在附近看有沒有空閑的店面。

縣中心的房租并不便宜，顯眼的好位置更是搶手，做小生意的一年到頭也賺不了多少錢，連想都不敢想。他們轉了一條街，好不容易有一間空下來的，但是昨天就有人定下交了定金。

兩人只得往回走，梁進笑着說：“看來是老天爺要給我們省這筆錢，要不在老地方搭個簡單的棚子，反正也不會影響到別人。”

程浩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

路過一條巷子，突然沖出一個人撞到程浩身上，程浩沒防備，随着慣性跌倒在地。

撞人的是個個頭低矮略胖的人，板寸頭，臉上全是淤青，見撞到人了，他艱難地說：“小兄弟對不住，幫我個忙，他們搶了我的包還打人，麻煩你們幫我拿回來，我會重謝你們的。”

梁進擡眸看了一眼追過來的兩個幹瘦的中年人，見有外人在，眼睛裏滿是驚慌，這般做賊心虛的樣子，顯然是生手，指着梁進罵：“別多管閑事，小心連你們一起揍。”

梁進也來了脾氣，程浩胳膊擦破皮了，他也是個犟性子，肯定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休息，往前一步：“因為你們，傷了我朋友，你們怎麽回事我不管，先把這事說清楚。”

“豬皮狗骨頭，大男人跟個娘們這麽嬌氣，也不嫌丢人，趕緊滾。”那人說着伸手就要扯梁進的肩膀，卻不想梁進反手一抓将那人甩到遠，趁那人還發蒙，抓着領口在肚子上揍了急拳頭，那人疼得直哼哼。

梁進從後面抓着他的兩條胳膊在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那人順勢就跌出去了：“大男人，挨幾拳頭怎麽了？叫什麽叫？把包拿來，不然，我找警察來，你這幾下可就白挨了。我那是見義勇為，路見不平，你們可是搶劫了，故意傷人？殺人未遂？這要是被抓了，在裏面多蹲幾年，等出來的時候你家孫子都不小了，也不願意認你這個爺爺，丢人。”

那兩人本來就是臨時起意，以為吓唬這人一頓就沒事了，可一聽還得去蹲號子，吓得更不知道該怎麽好。

梁進趁勢繼續說：“你把東西拿過來，這事就算過了，不然在這大街上，咱們比比誰快，反正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那兩個人真正怕的是梁進打人時候的那股狠勁，雖然沒幾下，但招招是死手，年輕人本來就力氣大，真要鬧起來，他們兩個怕是讨不了好，只得一人回去拿了。

那外地人拿回包，見裏面的東西沒少，剛想道謝，梁進擺擺手：“正兒八經地旅館你不住，偏要進這種黑巷子，不宰你宰誰？這事過了，你也別找他們的麻煩，都不容易。”

梁進沒想到自己以後會常和這人打交道，深接觸過後才知道這人‘心黑’，幾百年的仇都要翻回去報了，不過也是那兩人活該。轉頭想想，換成是他也肯定會這樣做。打一頓出氣當下痛快，但是等自己站在最高處的時候，看那些人驚恐的表情才會覺得過瘾。

那人本就胖，現在被打成這樣模樣更顯猙獰，感激地說：“多謝小兄弟了，你給我留個地址吧，等我辦完事情，我去找你，咱們得坐下來好好的說說。”

梁進也沒客氣：“百貨大樓那裏有個面攤是我們兄弟開的，你要有心就多來照顧照顧生意，肯定不會讓你失望。”

這事梁進轉頭就忘了，一股腦兒地想怎麽搭棚子。

原先打算好好的待到畢業，但是在學校的日子卻變得越發煎熬起來，雞同鴨講，不知所雲。

回到家渾身無力，就跟打過一場仗，癱在炕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梁媽進來叫他吃飯，見他睡得正熟，不忍心但還是叫醒他：“你吃完飯再睡，餓着肚子也睡不踏實。今天媒人帶着人來過了，你奶奶看起來挺中意的。”

梁進揉揉眼，打了個哈欠：“管他們，能讓我奶奶看對眼的應該也不是吃素的，到時候鬧起來才好看。”

“你這孩子怎麽天天想這些？天天家裏鬧哄哄的多難看？”

梁進但笑不語，他怎麽能和媽說他是重生回來的，就想看這個表面一團和樂，實則裏面一灘爛泥的家是怎麽坍塌的。

他在心裏轉了許久的話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吃完飯繼續倒頭就睡，第二天倒是起了個大早，天還沒亮，他想程浩應該還沒走，就去找他了。

程浩問他：“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梁進嘆口氣說：“沒什麽，一時胡思亂想。”咬了咬牙，轉頭又走了：“我去上學了。”

梁進想就是再念不下去，也得憋着，免得那些人又想別的招。他知道正屋裏的那幾雙眼全都盯着自己兜裏的錢。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