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往後的幾天,梁進放學就去地裏幫忙,十五歲也不小了,加上他又幹活麻利,一畝七分地的豆子很快就收回來了。

梁家門口是一條寬敞的路,每天太陽出山到落山都能在這塊地方落下光,最适合曬豆子。

程浩把大家夥都收拾好了,平板車,爐子,鍋鏟瓢盆一樣沒落,至于那些菜蔬面粉之類的,還是等出攤的時候再說。

他來的時候養父也有一畝地,這幾年就是他自己打理,莊稼熟了,就先幫梁進家收了,再回頭收拾自己的。

梁家門口的那塊地寬闊,都得靠搶才能占到,不過梁家老婆子是個霸道嘴不好的,人們輕易不願招惹她,所以到現在門口那塊地方還空着。

梁進才不管,回來直接鋪在地上,梁奶奶在院子裏氣急敗壞地指桑罵槐他都沒理,心情好的時候狗叫都能當音樂聽,要是心情不好,就是大羅神仙在也得把這口氣給出掉。

在地裏休息喝水的空檔,梁進說:“我覺得畢業了,就我肚子裏那點墨水連職中都上不了,我估摸着得游蕩一陣子,找個适合自己的活幹。”

程浩笑着說:“別急,你年紀還小,好好的挑挑,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梁媽沉默一陣,想了想說:“還是得有門手藝才能行,我看村裏做木匠就挺好的,要不媽給你說說,你去給人家做學徒?”

梁進搖頭,他沒這個心思,他雖然和身邊的人說這個話題,但他心裏像是籠罩了一層雲霧,在那片被遮擋住視線的地方有一道光亮一閃而過,只可惜他抓不住。

星期六日休息,梁進和程浩一起去了城裏,就在百貨大樓的那個不太起眼的旮旯裏支起爐子現做。

程浩每樣東西都只準備了一點,這時候兩人都是外行,有人聞到香味站下來看了看,然後走了。

梁進拍了下大腿:“咱們兩大活人全都杵在這裏肯定不行,你忙活你的,我去拉客人。”

星期天到城裏來逛街的人不少,這兩年煤炭價格走俏,風險雖然大了點,一部分人手裏稍微能有幾個閑錢了,女人們出門或是添置幾件衣服,或是給孩子帶些小零嘴。

梁進上輩子是個內斂的人,不喜歡在人多的地方出現,活過一世才發現當初所在意的那些東西不過是捆綁人前進的束縛罷了。等過幾年再看那些成功的人,誰不是剛開始的抛下了羞澀、不安和恐懼?來就來,不來就不來,左右不過一句不痛不癢的話罷了。

他甚至忍不住想,當年程浩是怎麽走出那一步的?自然不排除是那種還不錯的臉蛋吸引了人,程浩是不是也曾經像他這樣有生過退縮的念頭?

對面走來個年輕女人,來不及多想,他面帶笑容地走過去客氣地問:“咱們家的攤子剛開張,要不要去試試味道?您是第一位幸運的客人,不收錢。”

那人半信半疑,順着梁進指的方向看過去,見是個精神抖擻的俊俏小夥子,身上幹幹淨淨,腿腳不由人跟着過去了。

程浩外出也多是埋頭做自己的,很少動嘴皮子,聽梁進客氣的和來人介紹,擡起頭笑了笑。

梁進有點吃味的咂咂嘴。

那人也不好意思坐下來吃,只要了顆鹵蛋。

程浩卻拿了個饅頭出來,從中間劃開,将鹵蛋放進去,再用小刀切碎,澆上湯汁,遞給她:“下次來要吃面,更好吃。”

梁進只請了三個人,第一天開張要是沒人上門也怪難看的。這不開了個頭,上門的人就多了。程浩不只手藝好,更願意下料,從賣相上看就惹人饞。

清遠人口味偏重嗜辣,程浩将辣椒粉末淋上熱油,更能激發香味,沒多久程浩準備的那些東西全都賣完了。

梁進在一旁聽到人們稱贊不已,心裏高興,高聲吆喝着:“對不住啊,今兒先收攤了,明兒早點來。”

程浩和梁進一起收拾,兩人肩膀挨着說話:“早知道生意這麽好,我就多備點了。”

梁進卻說:“咱們慢慢往上加,別一口就撐死人,慢慢摸索着。那老人家連家裏那些家具都賣給我了,這兩天他們兩口子要搬家,等騰下來,你就把這些東西搬到那裏去。從咱們村到這裏太浪費時間了。”

程浩也沒客氣,答應下來。

梁進看到梁媽在收拾豆子,笑着走過來說:“媽,買賣不錯呢……這是怎麽了?你臉上……”

梁媽躲閃着不讓他看,就算有頭發擋着,那麽清晰的兩道血印子除非是瞎子才看不見。

梁進放開她徑直往裏面走,卻被梁媽給拉住了:“你別去了,你個小輩和他們吵不合适。反正我也是個惡人,我也沒吃虧,她臉上也有幾道子。”

梁進皺了皺眉說:“媽,我本來想晚點和你說的,算了……我在離近城的地方買了個院子,要不你搬到那邊去住吧?咱們自己的,家具都有,也寬敞,不用和他們生閑氣。”

梁媽抿嘴問:“那你呢?”

梁進堅定地說:“我不走,我在這裏住了十幾年,這裏是我的家,沒人能把我攆出去。”

梁進死的時候也不過十九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讓他平心靜氣地去包容倚老賣老的人所做的一切,那是完全不可能的。重生回來的梁進恨不得狠狠踹他們兩腳心裏才舒服,他就樂意住在這個小屋子裏,伺候他爸一只煙一根香,再擺幾個盤子,要是睡不着了,爺倆在一塊說說話,這日子也過得自在。

梁媽笑了笑,将手裏的家夥遞給他,一直縮着的身子站得筆直:“你再去翻一翻,下面的沒曬過,當心發黴了。我去大夫那裏買點創可貼,我兒子這麽厲害,我還怕他們什麽,不能給我兒子丢人。”

梁進詫異地看着梁媽,想說什麽,梁媽卻說:“行了,先幹活,吃飯的時候再說。”

梁進卻咽不下這口氣,等媽走遠了,他扔下手裏的鐵耙,直接去了正屋。

屋裏梁奶奶正躺在炕上用力喘氣,見梁進進來,抓起手邊的東西就砸了過去:“死東西還有臉來?你腦子被屎胡了?跟着你媽來欺負我這個老婆子,懷民,你睜開眼看看,這就是你的好兒子好媳婦,這是誠心想讓我死啊。”

梁進躲得快,大姑坐在那裏瞪着自己,插嘴說:“你們也太不讓人省心了,你奶奶年紀大了,怎麽受得住你媽的力氣?你瞧瞧,把你奶奶給撓的?”

梁進冷笑道:“奶奶這不沒吃虧就破了點皮,也沒見血,哪兒就躺在炕上不能動了?外面的人誰都知道你身子骨硬朗,活蹦亂跳的,一把年紀了也從不吃虧。但是有話我也得提前和奶奶說清楚,要是你做的太過分,可別怪我這個做孫子的對你不客氣。”

梁奶奶更氣:“你長能耐了啊?”

“再過幾個月就十六了,又漲一歲,也得像個男人,不然我爸也不能指望我照顧好我媽。”

“這是要跟我這個老婆子撕破臉了?行啊,我們梁家沒有你這樣的子孫,你帶着你媽給我滾,把懷民的東西全都給我留下。”

梁進嘴角的笑更濃,他徹底把這位老太太給激怒了,這才是最為真實的真心話啊。

“你就是鬧到法院,也不見得有理。大姑,你說是不是?咱們家裏能做主的只有你了,我們無所謂,鬧得不好看,你臉上也無光。對了,前幾天我看到大姑父……”

梁懷玉猛地身子一緊,眼睛冷厲地看着梁進。這幾天她也覺得東生有點不對勁,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讓她忍不住往歪了想,但是無憑無據的也不好開口,可心裏總是結了個疙瘩,也沒法和人說,乍一聽梁進說起這事,她就覺得這孩子應該知道什麽。

她轉身安撫梁奶奶道:“媽,別火上澆油了,雖然他們不對,但總歸那人是他的媽,生養他一回,要是真看了無動于衷,那也說不過去。梁進,你來,我有話要和你說。”

梁進嘴角微微上揚,跟着出去,站在樹底下,低着頭,做出一副乖巧的樣子。

梁懷玉真是看不明白這個孩子了,他到底是怕自己還是不怕呢?

“你說你看見你大姑父怎麽了?”

梁進張開嘴,卻又有些顧忌:“我二姑不讓我說……二姑!”

梁懷萍現在在村裏租着屋子住,聽到媽和二弟妹打起來了,但是手裏被事情牽累,就晚來了一會兒,誰知剛進門就聽梁進這個小畜生把自己給賣了。

梁懷秀尴尬地看着大姐,支吾着說:“我聽說家裏發生點事就回來看看,梁進肚子裏又裝着壞水呢?可胡說八道啊?”說着還連連給梁進使眼色。

梁進只當她沒把自己上次說的話當回事,也懶得看她一眼,聽到大姑讓自己說實話,他就一股腦兒地全說了:“我看到大姑父和一個打扮的像個妖精的人從旅館裏出來了,大姑,那個人很年輕!”

他還着重咬了年輕兩個字,現在沒了世俗框子的約束,他想怎麽活就怎麽活,就算被人罵攪屎棍又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求收藏啊,麽麽噠。

其實這張還是有個轉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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