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豪門恩怨
岑非在落地窗前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陽西斜,暮色四合,遠方的塔尖上亮起了暖黃色的光,他才從落地窗前起身。
他已經有整整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剛站起來的時候他的頭有些暈,身體還晃了兩下,不得不把手扶在左邊貼着白色瓷磚的牆壁上。
他并沒有去準備晚飯,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裏,打開電腦,玩起了單機小游戲。
他在很久以前就習慣了這樣一個人的生活,現在這樣雖然不是他最想要的,但是也已經很好了。
他常常會想起小時候的事,想起他的爸爸媽媽,還有傅峥,想起他在花園裏種的那些鳳仙花,還有被他放滿一個櫃子的兔子拖鞋。
可惜以後,他再也見不到他的那些花兒了,也不會有新的兔子拖鞋了。
他坐在電腦前,看着自己的土豆被戴着黃帽的僵屍一口口吃幹淨,自己的豌豆射手抵抗不住進了僵屍的肚子裏,最後一只頭戴鐵桶的僵屍進了自己的公寓了,吃了自己的腦子。
他将筆記本電腦合上,放到一旁的櫃子上,然後把整個人都陷進了柔軟的床墊裏,他睜着眼睛看着頭頂的那一片雪白,黑色的眸子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他的腦子裏一片混亂,各種記憶交織在一起。
金色的城堡與灰色的牆壁,白色的雲朵與紅色的地毯,陰冷血腥的煉獄與繁花似錦的花園,但是這些場景漸漸化作了一團白霧,在那白霧之後,最後只留下一個人的身影。
那是傅峥。
岑非閉上雙眼,擡起手,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在沒有接受到那些記憶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和傅峥走到今天的這個地步,他那時候天真地以為,即使有一天傅峥會離開岑家,會有自己的家庭,但是自己仍在他的心裏占着一塊十分重要的位置。
而現在,岑非寧願傅峥将自己移出去了。
又過了許久,傅峥的影子始終在他的腦海裏消散不去,岑非的腦子裏就只剩下了傅峥,他在想傅峥現在在做些什麽,知道他離開了會不會傷心,以後會不會像劇情設定好的那樣,同吳琴琴在一起?又或者,他會找到其他心怡的女孩。
岑非告訴自己不能再想傅峥了,可是如果這種方式有用的話,傅峥也不會扇了他自己那麽多巴掌了。
幾天的時間又這麽悄悄溜走了,岑非覺得無相他們可能對迅速這個詞有點誤解,從他做了錯事到現在已經三個多月了,他還一點沒覺得自己的身體出現過什麽問題。
岑非不得不開始想,無相他們是不是忘了自己,而他是不是還能在這個世界待很長的一段世界,他多麽的想看着傅峥能夠找到自己的幸福,即使他已經不會在與自己分享他的喜悅。
雖然那樣他也會很難過,但是他與傅峥總有一個能夠好好的、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岑非在之前沒有想過,他竟然還有機會過今年的聖誕,更甚至,說不好他連今年的跨年也能一起過去。
聖誕節的那天下午天氣不錯,岑非這些日子第一次從家裏出去了,他原本只是想着出來散散步,走一會兒就回去,所以只在毛衣外面套了件衛衣,腳下還穿着那雙他最喜歡的兔子拖鞋。
可是走着走着,他聽見路邊一對牽着手的情侶說今天游樂園有聖誕節活動,增加了不少卡通人物,他最喜歡的小豬佩奇也在裏面。
他有很久很久沒有去過游樂園了,這裏離游樂園不過是兩站公交的距離,岑非猶豫了那麽一下,就跟在那對情侶的身後,坐上了公交,去了游樂園。
今天游樂園裏的人很多,岑非買完票後被人群推推擠擠地帶了進去,看着眼前各種動畫片裏的卡通人物岑非忽然在一瞬間失了所有興致,原本高高舉起的手機也被他給收了起來。
他走在游樂園中,也不知道自己該玩什麽,他不恐高,卻也不喜歡太刺激的游戲,他在游樂園裏逛了好久,買了一份炸雞,看了一場雜技表演,後來他排隊登上了摩天輪。
摩天輪上,他坐在小小的空間裏極目遠眺,仿佛能夠将整個城市都收在眼底,他想要看一看傅峥,卻不知道他現在正在這座城市的哪個角落裏,他很想他,卻不能告訴他。
冬天的傍晚總是來得更早一些,還不到五點鐘的時候,天色便已經開始暗下來了。
岑非剛出了游樂園,天氣突然就變了臉刮起狂風來,寒風迎面,利如刀割,溫度在一瞬間仿佛是降了十幾度,他裹緊了身上的衛衣,往公交站跑去。
這個時間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岑非好不容易随着人群擠上了公交,卻在公交車發動起來的一瞬間差點昏厥。
這一路上他心如擂鼓,一直響個不停,身上的力氣好像正在被人一絲絲地抽去,他以為只是有些缺氧,等下了車就能好了。
可情況并沒有如他所願,下了車後他的狀态更加糟糕,四肢上好像綁了沉重的秤砣,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及其艱難。
好不容易從公交站走到了自己的家門口,他卻停了下來,他再也動不了半步,他忽然意識到到原來自己的大限已至,原來,無相他們并沒有忘了自己。
他真的走不動了,即使他再往前走那麽一小步,拿出鑰匙打開門他就能進到自己的家裏。
知道自己要離開了,岑非并不是很難過,他靠着牆壁坐了下來,公交車在路上耽誤的時間太長,現在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去了。
他仰起頭,望着夜空,今天晚上天上的星星很多,一眨一眨的,像是會說話的眼睛。
他想起小時候,夏天的晚上傅峥抱着自己坐在花園裏,他便像現在這樣仰着頭,數着天上的星星。
他總是記不住數,每次數到四五十的時候就要拉着傅峥再陪自己再坐一會兒,好讓他再數一遍。傅峥會揉揉他的腦袋,陪着他重新又數一遍。
一遍又一遍。
岑非的嘴角向上揚了起來,每一次想到小時候的事總是會讓他很開心,但是開心的時間太短暫了,悲哀緊随而至。
“一、二、三、四……”
風聲越來越緊促,寒風穿透了他單薄的衣衫,他很冷,卻找不到可以取暖的方法,只能張着嘴望着那片深藍色的夜空,繼續數下去,“三十六、三十七、三十……”
岑非的視線變得迷離起來,他再也看不清那些星星了,他不能夠再數下去了,他多想告訴傅峥他現在已經可以一個人數到一百了。
天氣越來越冷了,岑非衛衣裏的那件毛衣也不厚實,寒風将周圍的樹枝吹得左右搖擺,隔壁的煙火氣傳了過來,可岑非沒有感到任何的溫暖。
他看不見也聽不到了,他的身體好像在這一刻變得輕盈,靈魂就要就要脫離肉體而出,他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岑非的神智漸漸開始不清楚,他好像是回到了從前傅峥還沒有離開岑家的時候,可是他的哥哥現在在哪裏呢?
他找不到他的哥哥,有些想哭,低低叫了幾聲,可是沒有人來回應他。
後來從自己上衣口袋裏摸索出自己的手機,憑着感覺用手指在屏幕上緩慢地摁下傅峥的號碼。
過了許久後,将手機貼到了自己的耳邊,他不知道電話有沒有被人接聽,他只是對着手機說:“哥哥,我好冷啊……”
岑非喃喃的聲音夾雜在呼嘯的風裏低不可聞,他已經記不起了,他所依賴所信仰的世界早已經崩塌,曾經草長莺飛的春天,已經被冰冷的雪原與荒涼的沙漠掩蓋。
就像是很久以前,他站在深淵中不停地祈禱,可是那個人,永遠是一副冰冷而神聖的面孔,他聽不到他的呼喊。
“我好冷……”
“好想你啊哥哥……”
“我好想你,你來接我好不好……”
……
恍惚中,傅峥帶着溫暖的亮色的光來到他的面前,像從前一樣對他寵溺地笑着,伸出手,跟他說:“哥哥來接你了,寶寶。”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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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飄下細雪,随着寒風肆意飛舞,在昏黃色的燈光下帶着點點的熒光。
雪花落在岑非的頭頂,落在他的眉眼,落在他灰色的兔子拖鞋上,慢慢的,這些雪花将岑非整個人都覆蓋住。
無聲無息。
街道上放置的聖誕樹上挂滿了彩燈與禮盒,禮品店裏還放着鈴兒響叮當的音樂,大家手拉着手在街頭說說笑笑,慶祝這個聖誕夜。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
岑非在整個世界的歡聲笑語中,悄悄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誰也不知道。
傅峥……也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