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鏡子(十)
王進爵聞言有些莫名其妙,不自然的撓了撓頭,等手伸到頭頂時才發現自己如今帶着一頂太監帽,洩氣的将手放下,“謝哥,你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明白?”
謝韞沒有正面回答王進爵的問題,眼睛溫柔的望着杜玉所在的屋子裏映照出來的人影,側頭收回心神,“你覺得現在的阿玉和懷晶晶比,誰漂亮?”
王進爵不假思索的就要開口,卻被謝韞打斷,“好好想想,我要聽實話。”
王進爵到嘴巴的話又咽了回去,不情不願的扭捏道:“阿玉漂亮。”說一個男生漂亮好害羞啊!都是阿玉和謝哥一天到晚撒狗糧,搞的我自己審美都扭曲了,自己不會也變成彎的吧!王進爵心裏一陣驚呼,臉色也變的紅一陣白一陣。
謝韞可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猜測王進爵此時的心理活動,接着沉聲道:“那你還記得阿玉在酒店裏說過的那句話嗎?”
王進爵茫然的回道:“啊?”實在是阿玉在酒店裏說過的話太多了,自己哪裏知道謝韞問的是哪一句。
謝韞掏出手機,輕輕滑動,緊接着将手機屏幕對準王進爵,上面赫然是今天下午三人無聊時建的群,裏面是謝韞的發問,她還是懷晶晶本人嗎?那時杜玉的回答也令王進爵印象深刻,因為直到現在王進爵也沒搞清楚那句她既像是懷姐,又只是懷晶晶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過王進爵脫口而出的問題卻是:“這個群我不是解散了嗎?謝哥你從哪裏找來的聊天記錄?”
謝韞太陽穴不自然的跳了跳,但還是耐着性子道:“你不會事先拍下來嗎?”
王進爵:“……”謝哥英明!
謝韞不去理會面露崇拜之色的王進爵,轉身就要走,“诶,诶,謝哥,你去哪?”被委以重任的王進爵不明白,明明謝哥很擔心獨自一人在屋子裏的杜玉,那為什麽還要走呢?
謝韞像是被王進爵氣笑了,回頭認認真真的看着王進爵,“這話我只解釋一遍,你聽好了,我現在去救懷晶晶,等那妖怪現形後的第一個目标十有八九就是如今這比懷晶晶還漂亮的阿玉,所以,好好守着他,等我回來,記清楚了嗎?”
王進爵聽的一激靈,立馬稍息立正,高聲道:“記清楚了,謝哥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謝韞回頭深深看了眼屋子裏映照出來的倩影,轉身消失在王進爵的視線裏。王進爵這才躲回草垛後面,尋了塊相對幹淨的地,便一屁股坐下,兩眼直直的盯着屋子裏的人影,一眨不眨。
王進爵剛才的高呼,吸引了杜玉的注意,他在屋內沒聽清王進爵說了什麽,只聽到屋外有嘈雜的聲音,那聲音還很熟悉,不自覺側過身往屋外看。半轉過身之後才發現,這屋子裏的窗戶是紙糊的,外面一片漆黑,只隐隐有幾個光點,從屋內根本看不到屋外的人。杜玉覺得沒勁,便打算将視線收回,不期然的和窗邊梳妝臺上的仿古圓鏡對視一眼,杜玉好似感到那鏡子上有流光一閃而逝,待仔細看時卻又什麽都沒有。
不放過任何可疑之處!杜玉大着膽子站起身,小心的踩着花盆底,挪到離自己一臂距離之外的梳妝臺,伸手正要去夠那圓鏡。原本緊閉的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吓的杜玉将剛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
只見推門進來的是幾個工作人員,他們好像也沒料到屋子裏有人,杜玉僵硬的沖他們笑了笑,不過好在杜玉雖然只是一個群演,但卻是個極漂亮的群演,再加上杜玉并沒有開口說話,所以幾個工作人員都将他當成了女人,倒是對他很客氣,還好心的讓杜玉坐回到凳子上,他們則分頭開始布置,邊布置還邊朝杜玉微笑,等杜玉和所有人都回過不止一次微笑之後,這些工作人員才布置好,撤了出去,杜玉這才松了口氣,伸手揉了揉發酸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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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杜玉按摩完,房門再次被打開,這次進來的是幾個宮女打扮的群演,還有一個麽麽打扮的産婆,跟在她們身後的正是杜玉剛才見過的導演和編劇,兩人走的慢,還時不時的指着劇本皺眉。
待見着這二人,杜玉也不好意思坐在凳子上了,趕緊站起身,想将凳子放好,再站進群演的隊伍裏。可惜杜玉高估了自己對花瓶底的控制力,一個撅趔,人倒是好不容易穩住了,但那凳子卻是“哐啷”倒地,将一屋子人的視線吸引了過去。
杜玉尴尬的僵在原地,努力擠出一個微笑試圖緩和現場凝固的氣氛,沒想到伴随着自己僵硬的笑容,那個導演突然眼前一亮,和編劇對視一眼,指着杜玉道:“就是你了。”
杜玉一臉茫然,什麽情況?緊接着沒等杜玉緩過勁來,手裏就多了本編劇抛過來的劇本,劇本上方寫着一個三線女星的名字,杜玉不太記得清,只隐約記得那個女星似乎是這劇裏的女配之一,不過戲份不多,據說再拍幾天就要殺青了。
如今捧着那個女星劇本的杜玉越發茫然了,這是什麽意思?編劇好心的解釋了一句,那女星不知怎的,臨時崴了腳,拍不了這場戲,可演員都已經就位了,總不可能讓懷女神為了個三線小明星改戲吧,那怎麽辦呢?也好辦,找個群演替她演這一場就成了,反正這場的戲份也不多,換個人演也沒影響。
可惜的是這群群演質量都不高,導演愣是一個都沒看中,正急的嘴邊都要起燎泡了,都打算和編劇商讨着怎麽删戲,呦呵,沒想到杜玉自個撞槍口上了,導演和編劇對杜玉的外形很非常滿意,還忍不住竊竊私語,若是拍的好就加戲,能捧紅一個是一個。
編劇沒忍住拍拍杜玉的肩,笑的合不攏嘴,臉上透露給杜玉一個信息,那就是你要紅了!高興吧!
杜玉看着手上劇本裏密密麻麻的字,耷拉着腦袋,自己一點也不想加戲啊!
可想歸想,戲還是得拍,導演好心的留了段時間給杜玉熟悉臺詞,杜玉也不客氣,雖說自己是來捉妖的,但也不能因為自己不到位的表演,影響到整部劇的質量。于是重新扶起圓凳,一屁股坐下,就着屋子裏的燈光琢磨起劇本來。桌子上原先擺放着的燭臺也被點燃,散發着好聞的熏香味,杜玉忍不住猛吸了兩口。
杜玉看劇本的時候神情專注,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異樣,周圍很靜,只有杜玉一個人安靜翻看劇本的聲音,其他人都安安靜靜站在原地,像是一具具沒有生命體征的木偶,目光呆滞的盯着杜玉,慢慢的杜玉身後的群演漸漸變成了同一張臉,一張生着瘡,不停流着膿血的臉,肮髒,腐壞,比臭水溝裏常年堵塞的味道還要難聞,但坐在他們中間的杜玉恍若未覺。
這時從杜玉身後的圓鏡裏緩緩的伸出一雙手,那雙手已經不如杜玉第一次見到那般的光潔細膩,此刻蒼白的手臂上布滿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暗瘡,每往前伸一分,就伴随着某顆暗瘡的爆裂,膿血随着手臂,緩緩滴落在水泥地上,發出“滴答”的聲響,就在手臂即将觸及杜玉脖頸的那一刻。
杜玉笑着擡頭,“我看完了。”幸虧自己記性好,這幾句臺詞也算不上太複雜,消化消化也快。
聞言導演的臉不自在的抽動的一下,立馬又恢複了笑容,“這麽快啊。”
杜玉笑着“嗯”了聲,感覺脖頸處有絲絲涼意傳來,不由扭過頭張望,就在杜玉扭頭的一瞬間,那雙快要貼上杜玉肌膚的手,瞬間縮回了鏡子裏,緊接着杜玉身後站着的兩個群演腳步一動,将鏡子和地上跌落的膿血遮擋的嚴嚴實實。
杜玉一轉頭就被身後兩個門柱般杵着的群演吓了一跳,見沒什麽異常,便以為是自己多心了,有些神經質,伸手拍拍脖頸,将頭又轉了回去。
這時大牌的懷晶晶姍姍來遲,她此時已經換好了白色的中衣,一頭長發散落至腰際,臉色略顯蒼白,眼底下挂着青影,原先紅潤的嘴唇也幹燥的皲裂,還沒等杜玉細看,燈光師就依着導演的意思将燈給熄了,整個屋子裏只剩下燭臺發出的微弱光線,晃的滿屋子都是人影。
這樣拍攝真的可以嗎?不過杜玉并沒有問出口,懷晶晶已經在床上躺好,示意導演準備好了,杜玉趕緊小心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不經意間腳下有些滑,可等杜玉低頭看時,昏暗的燭光下根本看不清腳下有什麽,站在一旁導演又催的厲害,杜玉也不敢再分心,一切準備就緒,便正式開拍。
導演一喊開始,懷晶晶第一時刻叫了起來,還不住的在床上掙紮,把沒做好心理準備的杜玉吓了一跳,想起這裏有自己的戲份,趕緊按照劇本指示上前準備握住懷晶晶的手,可剛觸及那手指,杜玉就凍的一哆嗦,實在是太冰了,就像是從冰窖裏出來的,杜玉定定心神,堅定的握緊她的手,掌心立馬濕漉漉的一片,伴随着一股說不出的黏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