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十三中學（十一）
謝韞的手指不自覺蜷縮起來，身形微顫，“你說的是真的？”聲音裏帶着飄忽感。
杜玉雖詫異謝韞的模樣，但還是點點頭，尚算認真的回答道：“自然是真的，若是能過，我就跟你姓。”
謝韞蒼白着臉，慢悠悠的出了教室，杜玉瞅着謝韞神色不對，便跟在他後頭，“喂，喂”的喊了好兩聲都沒見謝韞搭理，只能小心的跟在渾渾噩噩往前走的謝韞的身後，時刻提防怕他被其他跑過的學生撞了。
等上課鈴響了三遍，走廊上學生散盡，謝韞依然沒有要回教室的打算。杜玉這下急了，也不知是自己哪句話刺激到他，連一向愛學習如性命的謝韞都選擇了翹課。
說好的知識改變命運呢！急的杜玉一把拉過謝韞的手，蹭蹭蹭的往回走。到了教室門口，發現班主任已經開始講課了，杜玉硬着頭皮喊了聲“報告。”自己罰站沒關系，但怎麽說都得把謝韞送回去。
班主任一推眼鏡，見是杜玉确實氣不打一出來，可又瞅見杜玉身後明顯神游天外的謝韞，又止住了想要呵斥的行為，揮揮手示意兩人進去坐好。
等杜玉走過班主任身邊時，隐約聽到他在講臺上嘀咕，“反正你也輸了，讓你一回也無所謂。”杜玉的腳步有些僵，刻意的看了眼周圍的同學，每個同學的臉上都挂着幸災樂禍的表情看着自己，杜玉想找個人安撫一下自己如今躁動不安的情緒，轉頭看向正牽着走往前走的謝韞，那茫然的模樣，舒展了杜玉微蹙的眉頭。
在這個世界裏也就眼前的謝韞顯得最真實，杜玉沒踏實多久。教室裏的廣播突然發出噪音，“喂喂，請一年一班王二狗，蔣小花，一年二班顧阿貴……二年三班杜玉……以上考試沒及格的同學，天臺集中……”廣播重複了三遍，杜玉呆呆回神，上午剛考的卷子，這麽快就出成績了？但轉念一想，這又不是現實社會，快點也正常，很有可能一共也就批了自己一人的卷子。
杜玉沐浴在一衆同學和老師興奮中夾雜着不明歡愉的表情裏，神色自若的起身，班主任甚至好心的幫他打開了教室門，一幅巴不得自己趕緊赴死的模樣。
杜玉走了幾步，又覺得有必要為自己的命運抗争最後一把。一聲不吭的轉過身，跑回謝韞身邊，謝韞還在茫然，杜玉瞅着自己心中傲嬌少年這幅無助的神情，止不住心疼，但還是狠狠心對着謝韞大聲道：“我喜歡你！”緊接着捧起謝韞的臉，對着他的嘴響亮的啵了一口，不去管周圍人的目光，轉身決然離去。
杜玉知道自己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可能會帶給謝韞多大的震撼，也不知這小小少年能否抵禦周遭的流言蜚語，來解救自己，畢竟到現在杜玉還沒搞清楚自己在謝韞心裏的定位到底是只是個好哥們還有是一些異常的情愫。
校長室杜玉去過在學校四樓，可這回杜玉卻被人帶到了頂層的天臺上，凜冽的寒風吹的杜玉透心涼，杜玉是到的最晚的一個，天臺上早就站滿了廣播播報的那幾位學生，還有那好久不見的□□校長站在最前面。
等杜玉一踏上天臺，身後的門便“嘭”一聲關了起來，杜玉還聽到了落鎖的聲音。強忍住心裏翻湧上來的害怕，杜玉轉身試圖推開身後的門，可惜的是不管杜玉用多大的力氣，那門始終紋絲不動。
緊接着一個身影落在杜玉身後，“怎麽還不去你的位子上站好呢，就等你一個人了。”是□□延傑的聲音，杜玉哆嗦着轉身，此刻的延傑正露出一個極度開心的微笑，顯然他和杜玉的賭局，最後的贏家還是他。
好心情的延傑也不催促杜玉，就這麽看着他，顫巍巍的一步一步走到隊伍的最後面。杜玉雖然不知會發生些什麽，但直覺告訴他那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情。
等杜玉站定，延傑細細數了一遍，“十四個，人齊了。”接着又“喋喋”的笑了起來。等笑夠了，便伸手一指站在隊伍最前面的男生，“那便從你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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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落，那個男生便僵硬着身子動了起來，走路的姿勢說不出的古怪，就像是被人操縱了一般，他一路從隊伍最前走到隊伍末端，杜玉能清楚的看到那個男生在哭，哭的很傷心，嘴裏一直嘟囔着：“不要，不要，我不想死，救我啊……”但似乎有雙無形的大手一直扼着他的咽喉，他的聲音低啞而艱難的從喉嚨底蹿出，又被卡住，離他距離不足一米時才被杜玉模糊的捕捉到。
他的眼底布滿了絕望，躍過杜玉，站在了天臺的邊緣，杜玉的瞳仁在同一時間放大，他這是要自殺！杜玉的身體快于他的大腦，毫不猶豫的沖出隊伍，想拉住那個男生的手。
只聽“嘭”一聲悶響，杜玉還沒來及急拉住那個男生，他便跳了下去，杜玉呆呆的趴在天臺邊緣，望着底下緩緩流出的鮮血，臉色逐漸蒼白，沒等杜玉緩過勁來，就聽到延傑在前面用它那古怪的腔調淡淡道：“下一個。”
杜玉急忙回頭便看到排在第二位的女生，如第一位那般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來，滿臉的絕望之色比前一位更甚，杜玉緩緩站起身，紮穩馬步，打算一舉接住這個女生。
可就在那女生距離杜玉不足五米的地方，她突然一個加速，繞過杜玉沖向天臺的另一個角落，縱身一躍。
同樣的事情還在繼續，根本沒人上來阻止，教學樓下一個個殘敗的身影像一朵朵綻放的玫瑰，卻又極速凋零。
杜玉看着天臺上除自己以外僅剩的兩個男同學，那是自己的同班同學，只是自己從未與他們搭過話，随着最後兩位生命的逝去，杜玉的情緒也到了崩潰的邊緣，這前面的十三個學生，杜玉一個也沒救起。
延傑笑眯眯的看着杜玉，“願賭服輸，如今該輪到你了。”
杜玉的心髒不自然的緊縮，雙腳卻不受控制的向天臺邊緣邁近，也許是只剩下最後一個的緣故，又或許是存着戲耍杜玉的心思，杜玉并沒有像先前幾個不要命似的往前沖，而是慢慢的爬上了邊緣的矮牆，哆嗦着直起身子。杜玉看着底下平坦的水泥地，有預感若是自己真跳下去了，只怕是再也回不去了。不知何時挂滿淚花的臉，被冷風一吹刮的生疼。
在這命懸一線之際，杜玉只來的急說上一句：“韞哥，我們來生再見！”便閉上眼睛，等待随之而來的疼痛。
疼痛杜玉最終是沒等到，等來的是身後延傑吃驚外帶糾結的聲音，“什麽？居然會這樣……唔，好吧，好吧，我再考慮考慮……”然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杜玉在矮牆上站的腿發軟，還不忘猜測延傑嘴裏說的需要考慮的究竟是什麽事。突然感到渾身一松，原先在無形中控制着自己的力氣一下子洩了個幹淨。杜玉反應極快，抓住機會一下跌坐在矮牆上，緩了緩力，才從矮牆上爬下來，看着眯着眼打量自己的延傑。
能讓延傑這麽輕易的放了自己，杜玉心裏隐隐有個猜測，可又覺得難以置信，“謝韞同意和我在一起了？”杜玉忍不住問道。
延傑面無表情的緩緩搖頭，斟酌了一下措辭，“沒，不過他特意跑到辦公室找到教導主任，說他能幫你補習功課，讓你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學，甚至還負氣的說若是不答應，他就不參加高考了。為了學校的升學率，我不得不重新考慮殺你的這件事。”
杜玉沒想到延傑居然如此沉迷于校長這一設定，一個一妖就這麽深情對視，最後延傑無奈道：“也罷，也罷，反正已經死了十三個了，再死就不吉利了，這回便放過你，不過下一次期末考試若是再不過，即使謝韞跪地求我，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說完，延傑轉過身邁着遲緩的步伐向樓梯口走去，等到了樓梯口輕輕松松一拉門，原先杜玉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拉不開的門，一下便開了。
就在延傑即将消失在樓梯口之際，它低低嘀咕了一句：“忘了告訴你，從今天起，晚上你就住在謝韞家，順便補習功課吧。”然後便不見了蹤影。
杜玉癱軟在地上，深深被延傑最後一句話震撼，自己在這裏從未有過夜生活，原以為這裏的世界沒有夜晚，原來還是有的呀。
杜玉靠在矮牆邊好半天才緩過神，堅定了信念之後，杜玉起身下樓，重新回到教室，少了兩個同學的教室，絲毫不受影響，剩下的同學依舊嬉鬧喧嘩，好似那兩個同學從來沒有出現在他們的生命裏過。
杜玉走到窗口，看了眼教學樓下的水泥地，幹淨整潔，完全不見剛才悲壯的畫面。杜玉緩緩坐回謝韞身邊，謝韞沒理他，顯然還在生他的氣。
杜玉知道若不是這個世界的謝韞前去搬救兵救他，自己怕是在劫難逃。忍不住戳了戳謝韞正在做作業的手臂，小聲但誠摯的說了句：“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