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十三中學(十二)
謝韞自然聽到了,可他還在氣頭上,沒打算這麽輕易就原諒杜玉,手裏不停接着管自己做題。
杜玉再次戳了戳他,杜玉實在無法接受周圍人漠視的神情,“謝韞,你知道其他兩個同學去哪了嗎?”他想借機告訴謝韞,存在在這個學校的一些真相。
謝韞神色不變,但還是回答了杜玉的問題:“考試不及格的同學,會立馬退學,你難道不知道嗎?”
杜玉:“……”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離奇消失嗎!杜玉沒想到這個學校竟然能找到如此信服的借口,誰都不想被退學,剩下的學生只會加倍努力學習,根本不會去憐憫那些被淘汰的弱者,自然也沒人去理會他們的死活。
杜玉還想再說些什麽,謝韞卻已經朝他丢了一本作業本,“快點做作業吧,碰到不懂的問我,我可不想再去救你一次。”望着神色疲憊的謝韞,杜玉乖乖的接過作業本,聽話的打開,然後一如往常的睡着了。
等杜玉醒來早已是夕陽西下,教室裏除了身邊還在寫作業的謝韞,便找不出第二個人。杜玉趕緊起身,察覺到自己嘴邊有異,拎起衣袖胡亂擦了擦。這才茫茫然望向謝韞,“現在幾點了?”
謝韞:“5點40。”
距離再次上課只剩下20分鐘,杜玉怪叫一聲,“你怎麽不早點叫醒我。”
謝韞停下手中的筆,神色平靜的注視着杜玉,杜玉遲鈍的腦袋清醒了些,才想起從今日起晚上不再是一片空白,而是會和謝韞一起渡過。
謝韞收拾起了書包,顯然是打算回家,杜玉趕緊的将桌上的東西往自己書包裏一塞,再往肩膀上一甩,就在一旁巴巴的等着謝韞。
兩人是最後離開教室的,杜玉跟在謝韞身後一步步踩着他的影子走,謝韞走了很久很久,久到街邊都已經亮起了路燈,可他還在走。
杜玉的腳有些酸脹,自己這具身體還是個孩子,又是個嬌養着的,出入都靠汽車,何時走過這麽久的路。杜玉伸手拉住謝韞的手,神色恹恹,“還有多久呀?”
謝韞看了眼兩人緊握的雙手,沒松開,“快了,就在前面。”那話聽在杜玉耳裏,像是在哄一個不安分的孩子。
不曾想謝韞真沒騙他,又走了一段路,謝韞拉着杜玉進了一條小巷子,這裏全是低矮的平房,各家各戶還将家裏煮飯的炊具放在路邊,本就不寬的路就更狹小了,杜玉墊着腳小心的避開地上的油膩,冷不丁腳邊蹿出一只老鼠,還來不及驚呼,就被眼疾手快的謝韞一把抓住。
杜玉沒料到謝韞會将那老鼠抓起,一想到老鼠身上自帶的各種病菌,杜玉就汗毛直立,伸手拍了一下謝韞握着老鼠的手,“你快丢了它,髒!”
謝韞的手背被拍的一紅,手卻沒有放松分毫,“這老鼠是瘦了點,但好歹也是肉食,扔了可惜。”謝韞低頭看着手中還沒斷氣,不住掙紮的老鼠,像杜玉這樣的小少爺怎麽能體會他們的苦楚,別說老鼠了,餓極了草根樹皮也是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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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玉雖然理解那種餓極了确實什麽都會吃的感受,可現在還遠遠沒到那個地步,再不濟自己不還有個萬能飯盒嘛,杜玉苦口婆心的勸道:“這個老鼠不能吃,它身上很有可能帶有病菌,吃了可是會生病的,到時候就要去醫院看病,就不能學習了。”
謝韞又開始擺出了看傻子的表情,“生病?這裏的學生只有成績差被退學的,從沒有學生因生病翹課的,生病那是畢業以後才可能發生的事,更何況你中午帶的盒飯也吃完了,不吃這個,你确定不會餓。”
杜玉啞然,與他而言,自然是不會去吃那來路不明的老鼠的,但謝韞說的話更具沖擊力,基本上可以這麽理解,只要是還在讀書的孩子就不會被疾病所困擾,話說延傑對學生讀書考試這事得有多大的執念啊。
既然不會生病,杜玉也不再勸謝韞丢掉那只老鼠,謝韞就這麽一路拎着“吱吱”叫喚的老鼠,走到了小巷子的最裏面。
越往裏走,越昏暗,等謝韞停下腳步的時候,杜玉只能看到面前破敗的屋子外挂着一盞油燈,透露出溫暖的橙光,将腳下早已模糊不清的路,暈染上一層薄光。
謝韞上前将油燈取下,推開半掩的房門,快步将油燈放置于桌前,“媽,我不是早就說過了,我看得清路,用不着點這油燈。”接着将油燈朝一旁端坐着織毛衣的婦女身前移了移。
“這怎麽行,別以為媽不知道,外面路黑的很,巷子裏又沒有燈,若不點上照着,指不定就摔着了,那你還怎麽讀書呀。”謝母停下織毛衣的手,慈祥的看着謝韞。
杜玉站在謝韞身後,看着面前戴着眼鏡,滿臉憔悴的婦人,本應是不到四十的年紀,卻因為過分操勞,看上去倒是像将近五十的人了。身上的衣料早已洗的發白,還有不少打過補丁後隐藏的針腳,只是這婦人雖衣着樸素但并不顯得狼狽,那慈愛的看着謝韞的目光,像是将謝韞視為這個家最後的希望。
杜玉有些瑟縮,他怕了,他怕在如此現實的壓力下,自己還能否順利的和謝韞走到一起。若是眼前的婦人知道自己打算勾|引她視之如生命的兒子,可還會如現在一般對自己慈眉善目。
沒錯,那個婦人看到了躲在謝韞身後神色莫辨的杜玉,她笑着沖杜玉招手,“這是你同學吧,看上去就是個聽話的孩子,你可是第一次将同學帶到家裏來呢。”謝母的眼神不大好,等杜玉走到跟前,才能勉強就在燈光看清楚幾分,這是個周正的孩子,只是觸手的衣料,彰顯了兩家身份地位的不同。
謝母詫異,自己的孩子她最清楚,如此富家子弟出生的,他是最不屑與之為伍,可萬萬沒想到,這第一個往家帶的居然偏偏就是個富貴人家的孩子,謝母刻意留意了一下自己兒子的神态,養了十七年,兒子有哪些小動作都瞞不過做母親的,自然謝母也知道了這孩子怕是在兒子心中是個特殊的存在。
謝韞正蹲在門口處理手裏的老鼠,順便躲避母親探究的目光,但也不忘跟母親介紹,“嗯,他叫杜玉,最近會在咱們家住一段時間。”
杜玉揚起八顆牙教科書式的笑容,甜甜的喊了聲:“阿姨。”
謝母抿嘴笑了,“好孩子多陪陪我們家小韞,他就是太悶,我都擔心依着他那性子,怕是在學校根本就找不着朋友。”
杜玉保持着天真的笑容,點頭答應,又好奇的跑到謝韞身邊,看他處理老鼠。
等晚上吃飯的時候,杜玉以為孝順的謝韞會将桌上唯一的肉食—老鼠肉,讓給自己的母親吃,可沒想到謝韞只顧自己吃,甚至還詢問了杜玉是否要來點,唯獨沒有問自己的母親。看來謝韞口中的畢業以後才會生病的設定可能是真的,他也怕自己的母親吃了這來歷不明的老鼠,導致不可挽回的後果。
最後一整只老鼠都入了謝韞的腹中,杜玉對那老鼠打心眼裏還是抵觸的。飯後,兩人和謝母坐在同一張桌子前,就着同一盞煤油燈寫作業。杜玉依舊看不懂作業本上的習題,又怕耽誤謝韞時間,索性在作業本上畫起畫來。
房間裏難得的安靜,只有筆尖接觸本子摩擦的“沙沙”聲,謝母小心的把煤油燈往二人坐着的方向推了推,杜玉警覺的擡頭,便看到正對着自己笑示意自己不要告訴謝韞的謝母。
杜玉會意沒說話,接着畫圖,可才剛起筆,就感到才亮了幾分的視線又暗淡了下來,擡頭一看,原本被謝母移過來的油燈又被謝韞推了回去,而且朝謝母更近了些。
謝母顯然也注意到了,不滿的看着謝韞。
謝韞:“媽,我們看得見,倒是你,眼睛本就不好,再這麽折騰下去,你是不打算看我上大學了嗎?”
謝母:“胡說什麽呢,媽這好好的,別亂說。”
杜玉認真回憶起謝母之前的行為,兩眼幹澀,時不時的将眼鏡戴上又放下,還經常性的閉眼揉搓鼻翼,杜玉推斷謝母很可能是得了青光眼,這種眼疾若是處理不好,後期真有可能看不見。
杜玉這時趕緊幫腔着謝韞,語調真切,“對,對,阿姨,我們年輕視力好,就算不用油燈,也能看的清楚。”
謝母被杜玉的渾話給逗樂了,倒也不再勉強。三人就這麽相安無事的一直坐到了謝韞做完作業為止。
謝韞寫作業的速度很快,奈何老師布置的有些多,即使在學校裏已經寫了大半,愣是又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徹底寫完。等他安安靜靜的寫完作業,才覺得不對勁,自己寫作業的一個多小時時間裏,杜玉一直也在不停的寫,可按照杜玉的現有水平,能靠自己的實力做出一道題目,都該謝天謝地了,可直到現在他也沒向自己詢問過一道題目,這不符合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