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知道嗎?死亡并不是終結。

之所以發出如此感嘆,是因為我已經死了。

很不幸,幾分鐘前我被一輛飛馳而過的跑車撞得面目全非,肇事車主揚長而去,剩下我的屍體挂在馬路邊的花臺上,殷紅的血變成花草的肥料,書寫一曲悲慘世界。

駭人的案發現場。

我毫無自知之明,鄧搖gif。

忽覺背後陰風掠過,未等我反應,一只蒼白的手悄無聲息地落到我肩膀上。

我大吃一驚。

為什麽情況?我已經死了,為什麽還有人能觸碰我?

難道……

果然,我背後站着一黑一白兩個穿制服的大光頭。

是的,黑白的,穿制服的,大光頭。

“你是陳江陽?”黑光頭拿着手機,看看屏幕,看看我的臉,似乎在對比照片。

我木然點頭。

“那行,別傻愣了,跟我們走一趟。”白光頭催促,說着掏出一捆繩子。

“等等!”我做出暫停的手勢:“你們是誰?”

他倆無語地對視一眼。

Advertisement

“你們是黑白無常?”我自問自答。

白光頭不客氣地把我的頭摁到他胸口的名牌前,只見上面寫着:白無常,No.102351。

“我是第102351號白無常,你可以叫我102351。”

“別,太長了,我還是叫你白哥吧,這位就黑哥了。”我讨價還價。

“少啰嗦,走走走。”白光頭顯然不想再閑聊下去,用繩子把我的手綁上。

我被他倆可憐巴巴地拖在後面。

“不知兩位大哥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我沒頭沒腦地問。

“死了還能去哪?”黑光頭說。

“去陰間!”我搶答。

“那廢話什麽?”白光頭一臉不耐煩地扯了扯繩子。

我湊到黑光頭耳邊小聲問:“白哥急匆匆地莫非也趕着投胎?”

黑光頭瞥我一眼,把手機給我看。

只見上面正運行一個叫“敢投”的APP,此時頁面正停留在我的個人信息上——陳江陽,男,二十歲,未婚。下面是精确到分秒的生辰死時,以及一張醜了吧唧沒精打采的證件照。

本人玉樹臨風、風流倜傥,為何偏要選這一張,我想質問質問,只見手機一震,傳出一個美好又機械的女聲:“您的敢投新訂單到了。”

接着跳出又一個死者的個人信息,而我看到待處理任務那裏居然已經累積了十來個訂單。

“明白了嗎?”黑光頭深沉道。

“陰間業務這麽繁忙?”我問。

“全世界每時每刻都有犧牲者,負責收拾引導的就是我們。”黑光頭嚴肅道,“生死輪回乃生命的大循環,我們負責的這個片區每天有成百上千個訂單……”他目光銳利,“跑不完可是得扣錢的。”

我渾身一震。

娘的好現實,比現實還現實。

沒想到陰間如此社會,黑白光頭的職業态度令我肅然起敬。

“我的屍體咋辦?”我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一眼花臺上不堪入目的肉身。

案發到現在不過十來分鐘,加上夜深人靜,壓根兒沒人發現這裏出了事。

“你管它咋辦,你現在是鬼,魂魄歸元,跟陽間再無瓜葛。”黑光頭好心答道,“現在只需要跟它揮揮手say goodbye。”

我含淚跟陪伴二十年的肉身道別。黑白光頭在地上貼一張明黃色的符咒,頃刻劃出一道幽暗的虛空,拉着我頭也不回地走進去。

穿越漫長的光影回廊,我們來到一處古色古香的世界。

正前方處屹立一塊巨大的牌坊,上面龍飛鳳舞寫着“鬼門關”三個大字。然而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所謂的鬼門關前居然黑壓壓的一條長龍排滿人。

白光頭把我趕到隊尾,取下繩子:“我們就送你到這了,接下來你自己排隊。”他拿起手機刷了刷,“走了走了,趕緊下一單。”

喂,等等啊,不是吧!我還有很多問題呢!

我連忙拽住黑光頭的衣角:“黑哥,這什麽情況啊?”

他以教育後輩的口吻說道:“年輕人,要學會用自己的眼睛觀察。”

我伸長脖子看了看前面的人山人海:“感情大家排隊進天子殿呢?”

他點點頭,公事公辦地說:“過會前面有人給你們發傳單和地獄通訊手機,到時候你下個‘每日獄報’,上面有新手指南。”

“每日獄報?”我一臉懵逼。

“是個APP,傳單上有二維碼,掃一掃,沒煩惱。”黑光頭話音剛落,立馬被白光頭扯着領子拖走了,看着兩人再次踏入虛空,我只能在心中感嘆跑業務的真辛苦。

我環顧四周。

傳說中,過了鬼門關便是黃泉路。

路不寬,大概能開進一輛公車的長度,腳下鋪有青石板。陰間永夜無天光,全靠鬼火照明,道兩旁點着一排陰恻恻的紅燈籠,襯着路邊鮮紅的彼岸花,幾乎将整個夜空染成紅色。

前面的隊伍動了,我暗戳戳地跟上去。

這才一會打望的功夫,幾對工作的黑白無常又領來一個個亡魂。我這才注意到,亡魂們都保持死時最後的模樣,十分猙獰。我看着心驚膽戰,難怪活人總害怕鬼。不過換而言之,我能根據他們的外貌清楚地分辨出死因。

瞧我前面那哥們,胸口破了一個大洞。我勾下腰仔細打量,那是個十分完美的洞,被切割成圓形。這哥們怕是死于兇殺案,兇手還是個處女座。

“嘿,you!看什麽呢!”我的動作顯然引起那哥們的注意力,他回頭對我喊道。

由于光線太昏暗,之前沒看清,他居然是個黑人。

不過等一下,這裏不是我們大中華的陰間嗎?怎麽還有黑人?不符合邏輯。

見我一臉狐疑地瞪着他,他又道:“you的眼睛快要掉下來了。”他的中文發音很蹩腳,說話像個相聲演員。

“哈?”我正想說點什麽,只覺得左眼一黑,地上傳來咚咚兩聲。我的眼球像個彈珠一樣落到地上,還輕巧地彈了兩下。

卧槽,好驚悚。

盡管被吓到,我還是老實巴交地把眼球撿起來,吹吹上面的灰,重新按回眼眶裏。

“咳咳。”我清了清喉嚨:“不好意思啊。”

“you死于車禍?”黑人哥問道。

“是啊。”出于好奇,我又扯了扯自己的胳膊,果不其然,很輕松地扳下來一只手臂。

“you四分五裂。”黑人哥又說。

“I變形金剛。”我學他語氣,舉着自己的手臂義正言辭。

黑人哥爽朗一笑,對我投以欣賞的目光。

“我叫王二,you,怎麽稱呼?”他熱情地自我介紹。

王二?什麽鬼名字?我是不是該自稱張三?

一堆疑問從腦子裏呼嘯而過,最後仍然只得對這位老哥誠實道:“呃,我叫陳江陽。”

“江陽!”他親切熱絡地呼喚我的名字,正欲向我施以熊抱,突然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打斷了我們。

“勞煩前走。”言簡意赅的四個字。

我回頭,一個古怪的男人正站在身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