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總算回想起前因後果,我心裏郁悶。
首先,我想到之前受傷後麻花辮給我吃的哈根達斯,細思恐極。
其次,我于麻花辮也算半個恩人,他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先把我弄去種田不說,還讓我每天給他打雜!
我越想越氣,于是擡頭對大帝道:“複職以後我是不是能随意差遣宋廉?”
大帝等好會才見我回複,又睡眼朦胧了:“那是自然。”他打了個呵欠,“好了,解散解散,我要回去睡覺。”
說完也不給我們反應時間,呵欠連連隐入黑暗,他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淡,直至消失不見。
大帝嘛,總很随性。主角都迫不及待回去補眠,我也急切想回家跟麻花辮攤牌。
我要告訴他,我現在是他的上司,以後他才需要給我端茶倒水,最好還捶捶背捏捏肩,不然難解心頭郁悶。
“瞧你那副沒追求的模樣。”老秦一臉孺子不可教也,“就你這樣,玩不過宋廉的。”他對我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你怎麽也在這裏?”此刻我正在雲車上,牛頭在外邊負責做司機,老秦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跑進來湊熱鬧。
“這是公家車,我怎麽不能坐?”他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好吧,他說的沒錯。
“剛才你的話什麽意思?”
老秦翻了個白眼:“動腦子想想啊,你歷經六世之久,地府如今早已大變樣。宋廉那家夥從一屆平民爬到現在的地位,甚至他還可以走得更高,填補你殘留的空缺……”他頓了頓,“但是他卻沒有,這麽多年一直老實本分的做着判官……你不覺得很可疑嗎?”
我仔細想了想,确實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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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多年來我的官位不可能一直空着,總有人會來取而代之。其他人我不知道,如果是宋廉的話,我相信他能比我做得更好,飛黃騰達僅僅時間問題。
他卻一直只停留在判官的職位上,怎麽想都很奇怪。
見我點頭表示同意,老秦又說:“如此城府深沉,必定居心叵測,你怎麽可能玩得過他?”
我有點氣餒:“他目的何在啊?”
老秦同情地注視我,摸着下巴道:“可憐哦。”
我唉聲嘆氣:“我也覺得自己可憐。”
“非也非也。”老秦搖頭晃腦,“我說宋廉可憐。”
我莫名其妙:“為毛?”
“可憐他看上了你這個呆頭呆腦的家夥,明眼人都知道他想把你捆在身邊,就你自己不知道。”
“哈?”我愣住。
“他不給你吃往生丹,不讓你回想起從前。把你私藏在家,不讓你接觸外人。為了讓你不複職,可謂用心良苦,愛得逼真。”老秦一語中的,“至于他為何只願做判官嘛,我也猜不透。”
想到之前麻花辮“我養你”的驚天表白,我老臉一紅,恨不得把臉埋到地下去。
然而雲車奔馳在空中,只能轉身面朝窗外,假裝看外面的風景。
後面老秦還羅裏吧嗦唠叨了些內容,我全數沒聽進去,腦子裏只剩下宋廉的死人臉。
雲車駕駛得飛快。
老秦在中途下車,返回了他的第一殿,牛頭接着把我送到家門口。
我搓了搓臉,做了幾個深呼吸,才開門進去。
宋廉沒在大廳。
我心裏失落。以前每次出門歸來,總能看見他在大廳喝茶等我。明明是個有公務纏身的人,偏偏總能忙裏偷閑。
馬面曾提起宋廉不常親自登堂,審訊多交由手下打理。
偏偏手下百鬼通通對他很信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給灌了迷魂湯。
我走到宋廉房前,門敞着,他正坐在書桌前寫字。
宋廉雖然也有手機,但很少看他使用。而且他只喜歡用毛筆寫字,配上道袍和小辮子,妥妥一副大清未亡的古板形象。
“嗨,我回來了。”我揮手打招呼。
他連頭都沒擡一下,真不給面子。
“宋大人你在幹嘛?別生氣了。”我迫不及待想跟他報喜,“啊,不對,以後得換稱呼了。”
我湊到他身旁,想調戲調戲這個死板的家夥:“你覺得‘廉廉’怎麽樣?”
他啪地放下筆,吓得我一縮。
“呃,你不喜歡嗎?咱們有話好商量。”
“你複職了吧。”他淡淡道。
說到這個,我又有點小興奮:“是啊是啊,千步階好長好難爬啊,我走得腰酸背痛,要不你給按按?”
照他的性子,我本以為他會斷然拒絕,沒想到——
“那你上床吧。”他站了起來,跟我面對面。
宋廉比我高半個頭,現在的距離不足五公分,我稍一擡頭就能感到他溫熱的鼻息。
而且“上床”這個詞怎麽聽起來不太妙啊?
說出口的話,潑出去的水。為了維持上司的架子,我硬着頭皮挪到床上。
“把衣服脫了。”宋廉冷冷地說。
“啊?!”我立馬驚恐得抱起被子裹成一團,“你要幹嘛?”
“……”他一本正經地看着我,“按摩。”說完挽起袖子,露出纖長蒼白的手。
他這麽配合反而把我吓到了,越發覺得他不懷好意,另有所圖。
于是老實認慫:“不、不用了。”反正按摩又不是我的真正目的。
“呃,實際上我找你有別的事商量。”我趕緊轉移話題。
看宋廉把手收回袖子裏,我才繼續道:“我想看看生死簿。”
給予回答的是良久的沉默。
其實不算太意外。自回來的路上聽到老秦的一番話後,我多少能猜出宋廉一直不願升職的理由。
老秦身為局外人,猜不透正常。但我不一樣,我是當事人。
有些事只有判官這個職位才能做到——修改生死簿。
聯系他之前判我萬年後才能投胎,和我也偷改過生死簿的事(非常不好意思,好孩子千萬不要學),細細推敲幾次,我立即得出結論。
現在宋廉的沉默,更加印證了我的想法。
“咳……”我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放心……我不會告發你。”
傳到大帝耳朵裏,免不了又來六世輪回。
為了以後能跟宋廉搞好上下級關系,共創文明社會,只要他修改的地方無傷大雅,我都會極力想辦法幫他隐瞞過去。
“是命令嗎?”他總算開口了。
什麽意思?不是命令就不給我看?我有點生氣。
“當然是命令!”我拍拍胸脯道,“大人我說的話全是命令,你都得聽。”
“哦。”他回答。
……這态度簡直狂妄自大。我還想教訓他幾句,只見他從懷中摸出了生死簿。
古樸的小冊子看上去平凡無奇,普通人甚至沒法窺見上面的內容,唯有仙靈才能看出這竟是掌管萬物生老病死的神物。
上面的每一句話都可謂天機,負責記錄改寫的判官職位之重可想而知。
我翻開生死簿,泛黃的書頁間空無一字。我在心中默念自己的名諱,紙面才逐漸浮現出秀美的毛筆字。
上面記錄着關于我本人的所有經歷,最後一行“一萬年後方可投胎轉世”赫然映入眼簾。
這個該死的麻花辮,果然是他搞的鬼。
如果我沒有恢複記憶,自然無法複職,想長期逗留陰間,他必然得為我鋪好後路。
我瞥了宋廉一眼,他無動于衷。
好吧,這個我以後再跟他算賬。
往前看,記錄着我六世輪回之路。
這一看把我吓到了,不由地頭皮發麻,眼皮直跳。
整整六世,沒一世活過二十歲。
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宋廉他親手斷送了我每一世的陽壽。
我徹底驚呆了,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這就是他做判官的目的?
面前的人依然沒有表情,但我急需一個解釋。
我猛地抓住他的袖子,情緒激動:“為什麽?為什麽要寫死我?”
“為了讓你快點回來。”他機械地回答着,“完整的六世我等不了那麽久。”
“你……”我頓時無言以對,良久才重新組織好語言,“你這是知法犯法啊!”
“過獎,我不過效仿你當年所為。”
“我那是為了救你……”
“我知道。”他看向我,眼睛深不見底,“如果可以,我想你每一世出生就立即死亡,但那樣太明顯了。”
我張着嘴沒法回話。
“有問題嗎?”他冷靜得像在跟我讨論今天天氣。
“為……什麽……”我搞不懂他了。
“我想你留在我身邊,哪怕不擇手段。”他的語氣變得前所未有的溫柔。
我完全不知道宋廉是個如此偏執扭曲的家夥。他從不說愛,偏偏每一個字都像巨石,沉重地壓在我身上,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放開他,有氣無力地跌坐回床上。
他對我的感情顯而易見,不過現在我暫時還給不了他答複。
不是喜歡與否的問題,跟如此性格的人交往,我得做好健全的心理準備,更何況他還是個男人。
這種時候完全不該有的自知之明告訴我,我絕對是下面那一個。
不行,絕對不行。
我努力平複情緒,故作正經道:“你的心意我了解了,但我們是上下級關系,這樣怕不太好吧?”
“哪裏不好?”他反問。
“比如說被其他人知道你我……”我指了指自己和他,“呃……那種關系,有傷風化啊。”
“其他人?”
“對對,比如牛頭馬面啊鬼差們啊隔壁老秦啊等等!”
“他們都知道。”宋廉丢下一顆□□。
“……什麽?!”
“……”他默默看着我。
好吧,明白你說話不重複第二遍。
我特麽什麽時候答應跟他好了?這妥妥的先斬後奏啊!我悲憤。
“我跟你明明沒什麽實際關系!”我忍不住吼道。
宋廉沒說話,伸手輕輕一推我的肩膀,我毫無防備,順勢倒到床上。
他把拼命掙紮的我按住:“那發生點實際關系好了。”
宋廉的腦回路簡直清奇,無法用正常人标準衡量。
當天盡管我極力反抗,可貧農也畏強權。僅恢複記憶沒恢複法力的我,只能可憐巴巴地被宋哥按在床上使勁摩擦。
我的心很痛,屁股也很痛。已經鹹魚翻身做上司,還只能被可惡的麻花辮玩弄于鼓掌間。
黑人王二哥說:“you保重,宋判官警告我,以後咱們短信也要少聯系。”
馬面說:“桀桀,我們陰間可是很有人情味的,多走走後門,車房存款應有盡有。”
老秦說:“後來者居上啊,後來者居上啊。”
于是某一天我威脅宋廉:“你家牌匾上明明寫着‘清正廉明’,你到底哪裏廉明了?我要向大帝告發你強搶民男!”
當時我正躺在床上,悠閑地翹着二郎腿。
另一邊,宋廉端坐在桌前正審批文件。
聞言他放下筆,扭頭看我。
“那你來。”
“……我來什麽?”
“你來做事。”
“……我錯了。”
FIN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也結束啦,接下來我要蓄力一段時間,争取開個長篇!當然,還是病嬌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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