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召回？！”第二天一早，在鄭嘉康辦公室裏，當鄭嘉良和文啓良聽到鄭嘉康宣布他決定的最終處理意見時，都忍不住驚呼起來。

“是的，全部召回。”鄭嘉康平靜地說，“已經買了月餅的客人憑包裝盒就退全款，購買提貨券的可以繼續使用也可以選擇退款。”

“大哥，我承認這次是我錯了，我不該誤信朋友，但是那些月餅已經賣出去一個多星期，要出問題早出了。”鄭嘉良努力解釋想使鄭嘉康回心轉意，“那批油不合格，我們不再使用就是了，重新采購合格的食用油做月餅，根本不會影響接下來的銷售，完全沒有必要把真相公諸于世、自找麻煩啊。”

“是啊，嘉康你想想，如果把事情說出去，帶來的直接經濟損失已經超過300萬，還不算負面影響造成的間接傷害。”文啓良也着急了，“讓外界知道酩尚閣使用不合格的食用油，今年月餅銷售全盤崩潰事小，毀了我們多年創下的良好口碑才是致命的！”

“要我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我恐怕做不到。”鄭嘉康看了看鄭嘉良，堅定地說，“爸爸從來就告訴我做生意最重要就是講誠信，特別我們做餐飲，對待食品安全更是要誠實，有問題就是有問題，即使外人沒有發現，我們也不能昩着良心表示沒發生。是，現在是沒有哪位顧客就月餅問題來向我們投訴，也沒有誰反映說吃了酩尚閣的月餅身體不舒服，但這不代表我們高枕無憂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樣的事情終有一天會傳出去，到時面對公衆的指責我們又該如何應對？如何挽回局勢？現在我們可以主動承認錯誤，提出合理的賠償辦法，讓消費者看到我們誠意，主動權在自己手裏，這難道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嗎？這麽多年來，沒有爸爸的本分經營，貫宇集團到不了今天，我們不需要心存僥幸，你們明白嗎？我要的是一個安心。”

文啓良站起身來，冷冰冰地說：“鄭總，你選擇這樣做，我也無可厚非，但是今年酩尚閣的業績也許不會好看，到時候還請你不要把責任怪罪到我的頭上。”

“大哥，為什麽你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總是一意孤行，你這樣會毀了酩尚閣，毀了貫宇集團的！”鄭嘉良大聲地說。

“嘉良，你別忘記了，事情是由你引起，你沒有資格指責我，這件事的責任要怎麽承擔，稍後還要和你好好算算呢。”鄭嘉康揮揮手，“你們先出去吧，就按我說的做，其他事情等處理好善後工作我們再來讨論。”

送走了兩人，鄭嘉康很想找蘇敏聊一聊，聽聽她的意見，撥電話到她辦公室，秘書卻說因為父母忌日，蘇敏回了吉東縣，鄭嘉康不禁有些失落。

下午快下班時，餘姍姍破天荒的來公司找鄭嘉康：“嘉康，今天有時間嗎？陪我一起吃晚飯。”

“好啊，我處理完這份文件就走。”鄭嘉康愉快的答應着。餘姍姍有自己獨立的生活，從來不會粘住鄭嘉康，給他壓力，更沒有主動提過要求，鄭嘉康欣賞她的個性，交往多年來，關系一直十分融洽。餘姍姍很少到鄭嘉康工作的地方來，這次主動上來約他吃晚飯，鄭嘉康內心也有些歡喜。

“前兩天酩尚閣月餅剛上市，我就買了兩盒請同事吃，大家都贊美味呢。”剛在餐廳坐下，餘姍姍就故作輕描淡寫地說道。

“嘉良去找過你？”鄭嘉康放下正在看的菜單，擡眼問。

“他到電視臺來辦事，看我在，就到辦公室裏随便聊了幾句。”

“姍姍，這麽多年了，我們有什麽話不能直說？”鄭嘉康伸手握住餘姍姍的手背，“是不是他讓你來勸我？”

“嘉康，我知道你不是一個沖動的人，也相信你不管做什麽事都有自己的道理。”餘姍姍把手反過來與鄭嘉康相握，“但酩尚閣這件事我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如此處理，發生這種情況難道不應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嗎？或者你是打算反其道而行之，制造出奇的效果，令酩尚閣名聲大振，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做其實太過于冒險？”

“冒險？你也這樣認為？不、不、不，我沒有冒險，我從來沒有把這次行為當做一次危機公關，我甚至沒有想過酩尚閣可以全身而退。姍姍，你也不明白嗎？我只是不想違背自己的良心，把明知道有問題的月餅送到顧客嘴裏，難道你也覺得是我不可理喻嗎？”鄭嘉康有些激動。

“至于嗎？嘉康，區區500盒月餅，況且有兩盒我身邊的人已經吃了，沒有任何問題。”餘姍姍失笑道，“我并不是想說服你什麽，只是你用這麽一個小概率事件來賠上整個酩尚閣的聲譽，似乎太不值得。”

“姍姍，做生意不是賭博，不管月餅出問題的概率有多小，我都不想去碰運氣。”鄭嘉康努力克制情緒，耐心地向女友解釋，“再說，紙包不住火，真相早晚會被別人發現，屆時被競争對手拿來大做文章，貫宇集團才是真正萬劫不複。趁現在事态可以控制，我們就需要趁機面對它、解決它，而不是還去做些無謂的掩飾。”

“可是，我始終認為……”

“好了，姍姍。我們難得出來一起吃頓晚飯，快別說工作上的事了，來看看，有什麽是你喜歡吃的……”

酩尚閣召回問題月餅的消息一經發布，立馬在城裏掀起軒然大波。事情的發展遠比鄭嘉康估計的要嚴重些，買了月餅的顧客不僅要求退款，更有人提出需賠償相關治療費用甚至精神損失，同時90%的提貨券被退了回來，酩尚閣的日常營業額也随之一落千丈。

文啓良每天被弄的焦頭爛額，疲于應付，加上本來就不認同鄭嘉康此次的處理方案，堅持了三天便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提出要請長期病假，又占着自己是公司元老，也不等鄭嘉康同意，就胡亂把工作交接給副手，關了手機，揚長而去。

副手經驗尚淺，哪裏反應得過來，而這次事件，公司高層都認為是鄭嘉康小題大做，也大多擺出一副袖手旁觀的樣子，鄭嘉康心裏有些賭氣，幹脆親力親為，每天透支精力，咬牙堅持。

如此辛苦了一個多星期，各類退貨及索賠問題已基本解決，只剩兩三個蠻橫的客人還在糾纏，獅子大開口地提出許多不合理要求。鄭嘉康親自修改好公關部送來的第二天談判方案時，已近深夜，本來拿了幾份文件，準備回家的時候在車上翻閱一下，可是當他靠在後排車座上，看着外面萬家燈火，忽然心灰意懶，他合上文件，深深嘆了口氣，真是感覺身心疲憊至極。

車輛轉了個彎，眼看離鄭宅越來越近，鄭嘉康透過車窗，隐隐看到自己家裏客廳亮着燈，雖然心裏知道多半是工人方姐忘記關了，可還是突然高興起來，他喜歡看到家裏亮着燈，就仿似有人在等着自己回來一樣。

鄭嘉康心裏輕松了不少，他歡快地推開門，卻看到蘇敏斜靠在客廳沙發上，一本書掉落在地上，應該是她本來在看書，卻因為撐不住睡着了。鄭嘉康忙放緩動作，輕輕将門關上，蘇敏卻還是被驚醒了，她看到是鄭嘉康，坐起身來柔聲問道：“你回來了？我一直在等你呢。”

鄭嘉康心狂跳起來，表面上卻裝做滿不在乎的樣子：“等我做什麽？你從吉東縣回來了，一切還順利吧？”

“我那邊都挺好的，到是聽說這些天你辛苦了，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煮碗面。”

鄭嘉康看着蘇敏的背影，熟悉而溫暖，心裏想着回家真好，嘴角也忍不住向上揚了起來。

不一會兒，蘇敏端了一碗面過來，鄭嘉康一看，完全是一碗清水面，一點配料都沒有，他有些失望，抱怨道：“雖然我很餓，可這怎麽吃？”

蘇敏俏皮地眨眨眼睛，從身後拿出一個玻璃瓶，在手裏輕輕晃了晃，笑道：“別着急，秘方在這呢，保證讓你滿意。”

蘇敏擰開瓶蓋，鄭嘉康只見瓶裏滿滿都是油，油裏面泡着一些棕褐色的東西，蘇敏舀了一大勺放入面裏，然後把筷子遞過去：“快嘗嘗！”

鄭嘉康試着吃了一口，那是一種特別的味道，又鮮又香，他不禁又舀了兩勺拌在面裏，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那是你們家鄉的一種菌類吧？”鄭嘉康滿足地靠在沙發上，由衷贊嘆，“真是太好吃了！”

“對啊，是雞枞菌，今年新鮮上市的呢。”

“雞枞菌？我吃過炒的和煮的，這種口味還是第一次吃。”

“這叫油雞枞。我們那邊菌類上市的時間其實很短，為了便于貯存，有條件的家庭會買來新鮮雞枞清洗、晾幹，放入油鍋裏加辣椒、花椒、八角、大蒜等配料炸盡水分，起鍋後放入合适的容器裏，可以吃一整年呢。”

“聽進來好複雜。”

“制作工藝是有些麻煩，卻也不算太難，無非是需要足夠的時間和耐心。這道菜的關鍵是要選好油，如果圖便宜省事，用了劣質的油，那麽不管你在其他程序上多麽用心，也只能是全功盡廢了！”

蘇敏這番話讓鄭嘉康眼睛發亮，他期待地問：“你都知道了？”

蘇敏微笑着點點頭，堅定地說：“我支持你，你這樣做完全沒有錯！這種事情瞞不了，掩飾下去局面只會越發難以收拾，說不定哪天就會被人揭露，這樣無疑是埋下一顆定時炸彈，以其留待日後被人借此要挾、打擊，不如自己勇敢地攤開來給大衆看，要死也死得清清白白。”

“完全正确，你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鄭嘉康難掩心中的激動，“可是，這條路好難走，我如今差不多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了。”

“有這麽慘嗎？說得可憐兮兮的。”蘇敏篤定地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我心裏已經有了幾個想法，等明天到公司和大家讨論下，不要那麽悲觀，我會陪你一起走出困境，酩尚閣也一定能逆勢重生！”

鄭嘉康的心猛的動了一下，這些天來終于有人理解自己，并明确表示會給予幫助，真是太好了。鄭嘉康看着蘇敏，心裏滿是欣慰，他喃喃自語：“蘇敏，你回來了真好，我想今晚我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