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蘇敏徹夜未眠,第二天只覺頭重腳輕,精神恍惚,勉強處理了幾件雜事,再也支撐不住,只得向秘書交待:“我不舒服,先回去了,有事打我手機。”

正巧看到鄭嘉康的秘書過來取文件,步履沉重,滿臉愁容。

蘇敏随口問道:“佳佳,你這是怎麽了?”

“蘇小姐,我真是不知該怎麽辦?”佳佳忍不住訴苦,“楊醫生的助手打電話來說,今日下午的體檢一切都安排好了,請鄭先生務必準時去。由于鄭先生之前已經爽約三次,楊醫生很是不高興,畢竟儀器和人員空出來也不是一件随便的事。況且鄭先生最近老說胸口悶,體檢的事也确實不能再拖了。”

蘇敏笑笑:“這有何難,你把鄭先生今日的約會都重新安排一下,也不至于愁成這個樣子。”

“可是鄭先生剛讓我訂了中午12:00到西明市的機票,說是必須親自去一趟,其他的事回來再說。”佳佳皺着眉頭,“我不知道楊醫生那邊該如何交待。”

蘇敏呆住,她站在原地想了又想,終于咬牙做了決定:“佳佳,你去把鄭先生的機票取消,體檢如期進行,看看最近一班去西明市的航班是幾點,幫我訂張機票,鄭先生問起來,就說一切是我的主意。”

蘇敏在秦铄辦公樓下徘徊了許久,遲遲不肯上去,因為仍然沒有做好與秦铄見面的準備,可是事到如今,不想見也只能見了。世事太奇妙,曾經以為永遠不可能再有接觸的兩人,卻為着解決他人的事,重新坐在了一起。

“好久不見。”自從蘇敏進來後,秦铄只顧盯着她看,一句話也不說,蘇敏只得開口打破僵局。

“恍若隔世。”秦铄怔怔地望着她,“我一直想着去找你,可是又不知道面對你時該說些什麽?”

蘇敏避開他的目光,提醒道:“想必你也應該知道,我今日找你不是來敘舊的。”

“所以呢?”秦铄有些生氣,“我是不是應該看到你就問:蘇小姐,此事你方是想私了還是公了?”

“如果可以公了,我根本無需走這一趟。”蘇敏一本正經,“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請秦先生高擡貴手,放鄭嘉良一馬,需要什麽賠償,你不妨開個條件。”

“哈哈!”秦铄怒極反笑,“你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反而讓我覺得這件事完全不能私了,或許大家還是在法庭上會一會比較好。”

“秦铄,你不要耍無賴!”往事浮上心頭,蘇敏眼眶都紅了,“你知道我肯來,已經是抛棄了尊嚴,你何苦還這般譏諷、調侃!不如你明明白白開個條件,究竟要怎樣才肯放過鄭嘉良?”

“鄭嘉良他合同詐騙是事實,現在你卻說的好像是我主動找當上,找騙受一樣。”看到蘇敏這個樣子,秦铄馬上心軟了,“其實金錢事小,面子事大,無緣無故讓人擺了一道,你叫我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你也知道,鄭嘉良也是受害者。”蘇敏輕輕央求,“他的損失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不如你接受他的賠償,就這麽算了。”

“我已經多次提醒他事情不簡單,鄭嘉良一意孤行。”秦铄越說越氣,“本來我也不想搞這麽複雜,可他以為我好欺負,一聲不響跑回長州去。我才在西明市立足,鬧出這樣一個大烏龍,真是無顏面對家鄉父老。”

蘇敏無言以對。

“你有多久沒打高爾夫球了?”秦铄突然問。

“什麽?”蘇敏不明白。

秦铄拉起蘇敏,笑得像個孩子:“來,我們去飛揚!”

“飛揚?”蘇敏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已經被拉上了車。

車子在路上平穩地行駛着,兩旁的風景漸漸熟悉起來,這是一條市區通往飛揚高爾夫的必經之路,蘇敏曾經走過無數次。她慢慢平靜下來,透過車窗貪婪地看着外面的一切,往事一幕幕浮現,不知不覺中,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秦铄顯然是這裏的常客,車子才一停好,就有服務員過來打招呼。這個行業向來人員流動頻繁,蘇敏一路跟着秦铄進到球場,都沒有遇到認識的人,心中不禁感嘆物是人非。

飛揚高爾夫位于西明市北郊著名景點金棕海湖畔,占地7000餘畝,依山傍水,風景秀麗。加上西明市氣候宜人,使得飛揚高爾夫聲名遠揚,多次被權威媒體評為“我最喜愛的高爾夫俱樂部”,也是亞洲最優美的高爾夫球度假村之一。

走在飛揚高爾夫最負盛名的湖景球場上,蘇敏終于露出些許笑容,她在這裏奉獻過青春,揮灑過汗水,靠着豐厚的酬勞得以養家糊口,事隔多年,再次踏上這邊土地,真是感慨萬千。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有交集是因為什麽嗎?”秦铄揮杆發球。

“怎麽不記得?”蘇敏看看秦铄,回憶起來,“我被客人投訴,你來責罰我。”

“飛揚高爾夫把服務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每次有投訴,都如臨大敵,搞得人心惶惶。”秦铄邊走邊說,“那個客人說你專業素質差,服務态度惡劣,非要球場給個說法。”

“其實你來找我之前,我已經做好辭職的打算了,雖然這份工收入可觀,但我也受不了那種侮辱。”

“本來我是準備興師問罪的,可一看到你,陣腳大亂,你坦蕩的眼神把我之前做的決定都瓦解了,我甚至馬上在心中重新做出了判斷:千錯萬錯,一定是客人的錯,那老頭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哈哈。”蘇敏笑起來,“當時你怒氣沖沖地趕來,開口第一句話說的卻是: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公司會主持公道的。”

“果然後面證實是那老頭向你提出非分要求被拒絕後,懷恨在心,刻意捏造事實,投訴報複。”秦铄得意地說。

“可事實上,球場之前并無此先例,接到投訴,不論原因,都是責罰球僮。我知道你為了安撫那個客人,是費了不少心思的。”

“我把事情解決後,特意跑來跟你說,可是你連一個笑容都沒有,更別說向我道謝了,你抿着嘴,那倔強的樣子我恐怕這一輩子也忘不了。”

蘇敏收起笑容,不再說話,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回憶有多美好,結局就有多傷人。

“蘇敏,對不起。”秦铄欲言又止,“其實我……”

“別說了。”蘇敏把頭扭過去,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起。”

兩人并排走着,秦铄故意無話找話講,詢問蘇敏一些高爾夫球的技巧,蘇敏總是淡淡地回應着,氣氛有些僵。秦铄埋頭揮了幾杆,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其實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雖說鄭老先生很喜歡用你做球僮,但實際上到了後面幾年,他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到飛揚打球了,我真搞不清楚他為什麽會留遺産給你?”

“好像是因為我們之間的關系不尋常。”蘇敏自嘲道。

“哈,怎麽可能!”秦铄失笑道:“誰這麽想,八成是腦子進水了。”

“你又怎知不可能?”蘇敏擡眼詢問。

秦铄轉過身,雙眼牢牢盯住蘇敏,半晌才開口道:“第一,高爾夫球場不是滋生畸戀的地方,這是一個正經的休閑娛樂場所,客人是來打球而不是獵豔的;第二,你雖然長得不錯,但并沒有美到可以令一個大你近三十歲、見慣大風大浪的富商傾心;第三,最關鍵的是因為蘇敏你根本不會做出這種事,你是怎樣的人我很清楚,你怎麽可能去發展一段不倫的關系,如果當年你有那樣的想法,又怎會過得這般艱難?”

蘇敏淚盈于睫,她不想讓秦铄看到,慌忙低下了頭。

秦铄接着說:“在我看來,鄭老先生留遺産給你,無非是因為欣賞和同情。他欣賞你做人、做事的态度,也同情你艱辛、坎坷經歷。我想是鄭老先生看重你,不願你的才能被就此埋沒,才會留了些遺産給你,他是一個善良的長者,或許是希望你有機會涅槃,過不一樣的生活。”

蘇敏的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來,她在這一刻已徹底原諒了秦铄,他能在此時此地說出這一番話,已不枉當初自己為他付出的感情和金錢。至少還有人能理解和相信她,蘇敏十分感動,她像是找到了傾訴的對象,邊哭邊說:“我也不知道鄭老先生把遺産留給我的真正原因是什麽,也許他是憐我,想幫我,可是我真的好累、好苦,周圍的人和事全變了,我應接不暇,我強撐着,進退兩難,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我後悔當初選擇接受,我後悔留在長州,可是,可是現在我想放棄,卻已身不由己……”蘇敏說不下去了,滿臉淚水。

秦铄伸手幫蘇敏拭去眼淚,柔聲道:“這兩年你似乎受了不少委屈,讓人看着好難過,其實這又何苦呢?我打拼這幾年,雖然說不上事業有成,但也積累了一些資本,不如你回西明,我們重新開始?”

“回西明?不,我想放下卻已是不能夠了。”蘇敏拒絕。

秦铄看着蘇敏凄楚的樣子,心裏不是滋味,他再争取:“你心裏放不下的人或事,是否也把你放在同樣的位置?蘇敏,太過于執着其實就是一種愚蠢,或者你可以試試将自己置身事外,重新考慮一下,給彼此一個機會。”

“秦铄,今天真的謝謝你和我說這些,我本來以為再也不能夠跟你好好說話,可是現在我覺得,生命中曾經有一段歷程與你共渡,我不後悔。”蘇敏的情緒得到發洩,漸漸冷靜下來,她擦幹淚水,望住秦铄,誠懇地說:“你知道的,我們之間結束就是結束了,不可能重拾,你如今對我的感情大概是愧疚多一些,而我,也早已經不再愛你了。”

秦铄怔住,可他也知道蘇敏這麽說就再無轉圜的餘地,只好失落地說:“是的,回不去了。你如今不但不再愛我,甚至心裏也有了其他人,是我自己鬼迷心竅,先放開你的手,怪不得別人,覆水難收,我也只是心存幻想罷了。”

秦铄和蘇敏目光望向遠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夕陽西下,彩霞滿天,景色如此美麗,兩人卻各懷心事。

沉默了良久,秦铄嘆氣道:“算了,也是我大意,回國時間尚短,對這個圈子認識不夠,才會讓人鑽了空子,你讓鄭家一個星期內把錢賠上,這件事我就不再追求了。”

“什麽?”蘇敏随即反應過來,“你真的願意和解?太好了!”

“和解的不僅是與鄭嘉良的糾紛,也解開了你我之間的心結。”秦铄笑笑,“如果不是你與鄭家有這層關系,也許我永遠不可能再和你說上這麽多話。生意上吃了虧,卻又重拾你這個朋友,可以說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我會馬上通知他們籌錢,謝謝你今天帶我來飛揚。”蘇敏看看天色,提議道,“不如我們回去吧。”

“蘇敏。”秦铄叫住她,“你真的一點也不想知道我在蘇格蘭的經歷嗎?”

“蘇格蘭?哦,對了,英國愛姆伍德學院。”蘇敏搖搖頭,“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發瘋似的想知道你棄我的原因,可現在我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了,凡事有因必有果,我已經完全不介意這個結局,所以也沒有興趣再去追究它的緣由。”

“你需要把話說得那麽直白嗎?很傷人啊。”秦铄抗議。

“對不起,或許下次吧。”蘇敏抱歉地笑笑,“下次有時間,我們再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好吧。”秦铄強顏歡笑,他心裏清楚的知道不會有下一次,即使下次有可能見面,蘇敏也不會有興趣聽他說,對于一個自己完全不在乎的人,不管他的經歷有多曲折,都不想再去關心。

秦铄把蘇敏送回酒店,分別的時候,他收起笑容,嚴肅地說,“有什麽事不要總是一個人扛着,任何事情,只要你來找我,我必竭盡所能。你別和我見外,我欠你的,一輩子也還不清。”

蘇敏笑着答應,心裏不是不感動,可是卻又有些許惆悵,她真的好希望站在對面的是另外一個人,是那個她在不知不覺中投入感情,有快樂就想一起分享、有痛苦就想共同承擔的鄭嘉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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