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醒來時，天已大亮，鄭嘉康匆匆趕到公司。走進蘇敏辦公室，只見桌上放着今天的報紙，娛樂版頭條是莫纖雅自殺的新聞，而鄭嘉康和餘姍姍将于一個月後訂婚的消息也占據了不少的篇幅。

那些報紙蘇敏顯然都已看過了，她望着剛進來的鄭嘉康，眼神複雜。

鄭嘉康不知該做何解釋，此時此刻似乎任何說明都是多餘的，昨夜說的每一句話都已經被白紙黑字的登了出來，就像是在督促着他盡快去履行。是的，昨天發生的事情并不是一個夢，是他必須要面對的現實。

“這些報紙上登的內容都是我親口對記者說的。”鄭嘉康的這句開場白，實在是糟透了。

蘇敏怔住，随即明白過來，臉上一絲血色也無，仿佛五髒六腑都已受傷，疼痛難耐，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是她太天真。

一對鑽石耳環，幾個暧昧的眼神，再加上兩句體貼的話語，就以為與他有将來。可仔細回想，确實連承諾也不曾用，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原來對方早有打算。

“對不起。”鄭嘉康被蘇敏絕望的樣子吓壞了，他多想走上前去撫慰她，可到底也只能站在原地說一句對不起。

可是蘇敏想要的不是對不起，而是一個擁抱。

今早看到報紙，蘇敏幾乎喪魂失魄，她用顫抖的雙手按住狂跳的心，安慰自己說這不是真的，鄭嘉康馬上就會來告訴她不過是個誤會，然而她等到了鄭嘉康，卻沒有等來她想要的答案。

“對不起，我別無選擇。”命運之手太強大，沒有人能與之抗衡，鄭嘉康除了道歉，還能說什麽。

蘇敏捋了捋頭發，耳垂上一對鑽石耳環光彩奪目，如陽光般耀眼、如白玉般無暇，她竟然笑了：“幸好我還有得選擇，晚上我會搬出鄭宅。”

鄭嘉康張了張嘴，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是他負了她，在他開口向餘姍姍求婚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無路可退了。

看到蘇敏收拾東西，陳浩坤在一旁嚷着要一起搬，陳浩萍死死拽住他，冷笑道：“我們呆在這裏并不會難堪，只有那些成天做白日夢的人才會覺得無地自容。”

面對陳浩萍的刻薄，蘇敏一點也不生氣，她邊合上箱子邊誠懇地說：“沒錯，我的夢是破滅了，希望你的夢能成真。”

離開的時候，蘇敏不敢回頭。當初搬進來，并沒有想過長住，可現在要搬走，才發現滿懷留戀，所謂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将這裏當成了家，将這裏的一個人一點點塞進心裏，想抽身時，才發現已然太遲了。

不管鄭嘉康願不願意，訂婚儀式開始如火如荼籌備起來。餘姍姍和她的父母在各種繁瑣的程序、複雜的禮儀當中樂此不疲。鄭嘉康卻突然感到有些害怕，甚至打算退縮，因為他知道，訂婚不管在法律上還是情理上都是屬于一種契約行為，舉行了這樣的一個儀式算是簽訂了一張身份契約。

他發現自己并沒有想像中的偉大，他還是希望能夠和真正喜歡的人舉辦這樣神聖的儀式。于是，有意無意的，他開始逃避，一次次找借口不去試禮服，能拖一天是一天，或許過不了多久就能想出另外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天中午，餘姍姍又來公司找鄭嘉康。

“2點的時候我有個重要的會議，今天恐怕還是沒有時間去試那些衣服。”鄭嘉康一見到餘姍姍，馬上找出許多事來做。

“我不過是路過公司，就想着上來看看你。”餘姍姍嫣然一笑，并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正事要緊，你忙你的就是了。”

餘姍姍這樣的态度反倒讓鄭嘉康有些讪讪的，一時也無話可說。

“模特湯丁爾又上頭條了。”餘姍姍随手翻了翻面前的報紙，漫不經心地說，“她出道11年，從來沒有大紅過，如今可算是紅了，紅得發黑了。”

“啊？”鄭嘉康一時沒搞懂餘姍姍在說什麽。

“她的背景被記者翻了個底朝天。”餘姍姍嘴角還含着笑，臉上卻顯出悲憫的表情，“在哪裏做的開眼角手術，幾歲交到第一個男朋友，都被查得一清二楚，真是太可怕了。”

鄭嘉康反應過來，湯丁爾是彭迪電腦裏那些不雅照片的涉事女性之一。

餘姍姍繼續說：“湯丁爾也堅決否認照片裏的人是她，可沒有人幫她圓場，誰會相信？”

“現在各種爆炸新聞每天層出不窮，過一段時間人們就會忘記這些照片，去關注其他事件。”鄭嘉康試探着說，“我相信每個人都還有機會開始新的生活。”

“沒錯，從來都是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餘姍姍仿佛是在說給自己聽，“莫纖雅如果死了，說不定很快就會被這個圈子淡忘，偏偏又被救了回來，就不得不繼續承受着每隔一段時間被人拿出來嘲笑一番的羞辱。”

鄭嘉康不敢接話。

“其實生有何歡，死又何懼？”餘姍姍嘆息，“像這種每天活得累人累己、患得患失又有什麽意思？”

鄭嘉康大駭，餘姍姍看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語，卻每一個字都讓他膽戰心驚，他知道，如果此時毀婚，帶給餘姍姍的将會是滅頂之災。

“晚上9點我應該會有一點時間，不如我們那個時間一起去試禮服。”鄭嘉康妥協了，人命關天，他又怎可任性。

訂婚典禮如期舉行，整個過程如童話般完美。所有人都徹底相信了餘姍姍與那些照片無關。鄭嘉康是何等身份，他怎麽可能如此隆重且莊嚴地去迎娶一個有瑕疵的女人，所以定是餘姍姍被誤會了。再沒有一個記者會把她的名字寫進彭迪電腦資料洩露事件之中，網絡上之後出現關于她的帖子，也無非是在讨論這次盛典，羨慕她人生完美，嫁到這樣的如意郎君。

“真的好般配。”蘇敏用手撫過電腦屏幕，那裏顯示的是鄭嘉康與餘姍姍訂婚現場的圖片和文字，這樣的內容她看了整整一個晚上，“就像王子與公主，天生就是一對。”

“我怎麽會那麽傻，怎麽去幻想自己能與嘉康在一起？”蘇敏神經質般的笑了，眼淚卻大滴大滴的落下來。如今心中只剩悲怆，世上果然沒有捷徑，每一條路都充滿荊棘泥濘，是她瘋了，才會相信美夢能成真，一切都是她錯了。

自從搬出鄭宅後，蘇敏好像并未受到任何影響，每天如常到公司，舉止行為也并無異樣。陳浩萍對母親說：“原來她并不喜歡鄭大哥，我們一直看錯了。

張翠芝笑笑，沒有說話，她知道不是這樣的。

蘇敏被丈夫陳保帶回家時，還不到12歲。父母雙亡對成年人來說都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可小小的她卻仿佛可以平靜接受。每日上學放學，按部就班，看不出有多大的傷痛。只是有一次，蘇敏在廚房幫忙，張翠芝讓她把一碗菜端出去，等她想到那個碗可能會太燙時，蘇敏已經端到桌上放好了，她還以為是自己弄錯，伸手去摸，差點被燙得叫出聲來。張翠芝這才反應過來，蘇敏并不是不傷心，而是整個心都早已被拿走，只剩一副空空的軀殼，無喜無悲，茍延殘喘。

表面越是平靜，內心越是支離破碎，張翠芝很肯定，蘇敏這次不會那麽容易恢複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