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鄭嘉康安排的專業人員很快就到了，餘姍姍在現場配合着回答了一些問詢後，就由司機送回了家。鄭嘉康坐在客廳裏，似乎已經等了很久：“你回來了，沒事吧？我聽說車輛傷得不算嚴重，應該2天後就可以修複。”

餘姍姍并沒有坐下來與他讨論的打算，她牽強地笑笑，往樓上走：“我上去換件衣服。”

“姍姍，鼎恒公司那邊如果你不方便出面，不如你幫我把他們公司負責人約出來。”鄭嘉康叫住她，“蘇敏的事不能再拖了。”

“蘇敏！蘇敏！你現在腦子裏只有蘇敏！”餘姍姍爆發了，“我剛才還以為你是關心我，其實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一門心思只想着蘇敏！嘉康，我算什麽？我如今在你心裏究竟算什麽？3個小時前我才剛剛經歷了一場車禍，一進家門你就這樣子逼問我，你讓我情何以堪？”

“姍姍，我很抱歉，可是你沒看到蘇敏的樣子，她……”鄭嘉康雖然有些為難，卻不想放棄這個可能為蘇敏尋求幫助的機會。

“不要再說下去了。”餘姍姍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我現在很不舒服，身體不舒服，心裏更不舒服，我要上樓去休息，請不要來打擾我！”

說完，不等鄭嘉康開口，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再對餘姍姍追問下去，看來也是無濟于事，鄭嘉康雙手撫着額頭，一籌莫展。

第二天到了公司，鄭嘉康也無心做事，正在考慮着要不要自己想辦法聯系鼎恒公司那邊的人，卻又擔心有妨礙司法公正之嫌，怕形勢變得對蘇敏更加不利。

正在煩惱之際，秘書拿着一個U盤敲門進來：“鄭先生，餘小姐的車子昨天出事後，科技部的同事備份了她車上行車記錄儀的數據，您這邊是否需要看一看？”

“不用了，你同往常一樣交給檔案室保管起來就行。”鄭嘉康揮揮手，此刻對于這些小事他一點心思都沒有。

秘書答應着，轉身準備離開。

鄭嘉康突然心下一動，沉吟道：“我還是等有時間的時候看一下吧，U盤你拿過來暫時放在我這裏。”

秘書出去後，鄭嘉康把U盤插在電腦上，随意點開幾條視頻看，連續幾天的內容都沒有什麽特別之處，畫面不過是一些餘姍姍常走之路的街景，聲音也幾乎都是車載音樂。鄭嘉康暗笑自己無聊，正準備關閉，一把男聲突兀地冒了出來：“餘小姐，過了前面那個路口你左轉找個地方讓我下去就行。”

沒有聽到餘姍姍的回答。

“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車子拿去修理，要搭餘小姐你的車過來。”氣氛有些尴尬，男人幹咳兩聲繼續說道，“其實随便找個人送我一程就可以了，麻煩到餘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的。”餘姍姍聲音冷淡，“越少人接觸你越好，我們的事你不要出去亂說。”

“當然，當然，我有分寸。”男人連聲附和，“只是，我還是有些擔心，這樣做真的沒有問題嗎？不會連累到我吧？”

“連累你對我有什麽好處？我不會蠢到把自己也搭進去。”餘姍姍始終是淡淡的。

“這樣我就放心了，那個蘇敏傻呼呼的，沒有絲毫防備，事情比我們當初預想得要順利許多。”男人的聲音洋洋自得。

鄭嘉康馬上坐直身子，他把視頻倒回去，從頭又看了一遍，确切地說是從頭又聽了一遍，餘姍姍當初一定沒有想到，行車記錄儀不但可以拍攝車輛行駛過程中前方路面的實況，同時也會把車內發出的聲響完整的記錄下來。

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真相就這麽突然出現了，然而鄭嘉康心裏并沒有如期望般的松口氣，雖然他一直相信蘇敏這件事中，餘姍姍肯定是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但當一切被證實後，他仍然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還了蘇敏的清白，卻也讓餘姍姍的所作所為暴露無遺，不管怎樣，她們當中總會有一個人受傷，或者說，當餘姍姍開始策劃整件事時，已然注定了結局是兩敗俱傷。

本來以為不管怎樣，餘姍姍始終是他心目中那個簡單、善良的女子，可她終于是變了，變得這樣徹底，鄭嘉康心像被一只手緊緊地攥住，疼痛難耐。

餘姍姍沒有想到鄭嘉康會親自來接她到鄭宅吃晚飯，她心裏暗松一口氣，想是前兩天的車禍讓他慚愧內疚，要和自己道歉。餘姍姍慶幸終于堅持到了這一天，付出的努力沒有白費。

家裏沒有其他人，桌上的菜肴全是餘姍姍喜歡吃的，餐桌上鄭嘉康話不多，卻極其耐心，餘姍姍享受着他體貼的照顧，暗暗感嘆也算是否極泰來了。

晚飯後，鄭嘉康親自煮了咖啡，香濃的氣味令人心曠神怡，餘姍姍也不由得活潑起來：“你今天的心情看起來很不錯嘛，有什麽高興的事嗎？”

鄭嘉康喝了一口咖啡，淡淡地說：“蘇敏的事馬上就要解決了，但其實我并沒有想像中的開心。”

聽到蘇敏的名字，餘姍姍臉色一沉，失去了談下去的興致。

房間裏一時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金屬小勺和咖啡杯碰撞的聲音。

沉默了良久，鄭嘉康還是開口問道：“姍姍，今天這裏只有你我兩人，我想再問問你：你還是堅持自己和蘇敏被拘留這件事沒任何關系？”

“鄭嘉康，你夠了！”餘姍姍氣急敗壞，站起身來拿上手袋就要走，“我覺得你已經走火入魔，就算我真的有問題，也不需要接受你這一次次無休止的審問。”

“姍姍，不如你來我書房一下，我想有段視頻你或許有興趣看一看。”鄭嘉康的心情越發沉重。

餘姍姍本想拒絕，可好奇心驅使着她的雙腳邁向鄭嘉康的書房。

鄭嘉康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招手讓餘姍姍過來看。餘姍姍把臉湊過去，發現正在播放的視頻不過是一段行車記錄儀拍攝的畫面，正感到納悶，突然聽到裏面傳來她的聲音。餘姍姍馬上明白過來，這段行車記錄儀內容來自她的車輛，只聽到自己在說：“你把錢轉給蘇敏後，過一段時間就可以去報案了……”

後面的話再也聽不清，她只覺眼前一片模糊，雙耳嗡嗡直響，天旋地轉，這一刻要是能暈過去該有多好。

鄭嘉康低聲質問：“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餘姍姍喃喃重複。

“蘇敏并沒有什麽地方對不起你，為什麽如此陷害她？”鄭嘉康想到蘇敏這次的無妄之災不禁更是心痛。

“我為什麽陷害她？我為什麽陷害她？”餘姍姍盯着電腦屏幕問自己。

鄭嘉康看到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又有些于心不忍：“事到如今，你打算怎樣？”

“我打算怎樣？我也想知道我打算怎樣。”餘姍姍苦笑，“嘉康，不管你相不相信，這段時間來我也沒有一天好過。”

鄭嘉康勸道：“姍姍，不要再繞圈子了。”

“蘇敏這個人，該怎麽評價她才好呢？”餘姍姍并不理會他在講些什麽，兀自說着她想說的話，“你第一次跟我提分手時，我心裏并不恨她，我知道不關她事，是你情不自禁。實際上我也不恨你，心裏雖然很難過，但也還可以自控，本來以為過一段時間，一年也好，兩年也罷，總是可以恢複的。”

鄭嘉康不發一言，靜靜地聽着。

餘姍姍走到他對面，坐了下來，繼續說道：“後來發生那件事，我害怕、我逃避、我沒辦法應付。我開始怨恨你，覺得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不是你的背信棄義，我會一直過着光鮮、快樂的生活，又怎會遭受這種奇恥大辱！所以當你站出來幫我解圍，宣布訂婚的時候，我真的認為理所當然，是你欠我的，本就應該補償。”

鄭嘉康皺着眉，原來餘姍姍是這樣想的，這倒出乎他的意料。

“訂婚後，還以為是因禍得福，終于又可以和你在一起，那麽受些挫折也是值得的。”餘姍姍回憶往事，“本來想着我們之間畢竟有那麽多年的感情基礎，自己再努力些，重修舊好應該不是太難。可沒有料到，你的心裏已經徹徹底底沒有了我，不管我再怎麽用心、再怎麽用情，都只是一廂情願。我知道愛不在了，永遠都不可能回到從前，可真的好害怕再次失去你。”

餘姍姍努力堅持着，可眼淚還是流了下來：“這時候的蘇敏讓我讨厭，她沒有得到你的人，卻霸占住你的心。她的一颦一笑，你都看在眼裏，她的一舉一動，你也暗暗留意。你吃她煮的粥會感動，你望住她的背影都可以發半天呆。可你對着我時，卻如同行屍走肉，只剩軀殼，沒有情感。真是可惡，她算什麽東西？一個高爾夫球僮，她憑什麽？憑什麽？”

“姍姍，都是我的錯，是我傷了你一次又一次。”鄭嘉康看到餘姍姍情緒漸漸失控，輕聲安撫。

餘姍姍毫不理會，接着說道：“我想辦法去接近蘇敏，我接近她就是為了找機會傷害她，我過得不開心，她也別想好過。嫉妒使我喪失了理智，如同着了魔、發了狂，歇斯底裏，終于變成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人，欺騙和陷害曾經是我最深惡痛絕的事，沒想到有一天竟親手導演了這樣的戲碼。嘉康，你知道嗎？我變得自己都讨厭自己，也明白這樣不好，卻控制不了，我的心裏有多苦你知道嗎？”

鄭嘉康無言以對，是他欠缺考慮，不負責任的做法導致兩個女人的痛苦，是他錯了，一步接着一步，如今怎麽還有臉去指責別人，是他種下的因，才會結出這樣的果。可是，為什麽報應不在他的頭上，一想到蘇敏正替他承受着懲罰，鄭嘉康就更加痛恨自己。

餘姍姍看到鄭嘉康臉上呈現出悔恨的表情，心裏清楚大部分是為了蘇敏，可此時的她無怨無恨：“蘇敏好天真，她絲毫沒有懷疑我接近她的目的，向我敞開心扉，毫無保留地幫助我，令我對她的厭惡日漸減少，我不敢再和她深交，迅速想出這個法子來引她入套，沒想到她輕易就上了當，成功來得太過于容易，我反而感到深深的失落，其實在那一刻我已經後悔，卻是作繭自縛，回不了頭了。”

“這種備受煎熬的滋味确實不好受。”鄭嘉康感同身受。

餘姍姍長籲一口氣：“說出來輕松多了，這段時間寝食難安，到後來我也分不清做的這些事是在折磨蘇敏還是自己。”

“報複這把雙刃劍本來就很鋒利，一旦使用了，結局就是傷痕累累。”面對這樣的餘姍姍，鄭嘉康說不出任何指責的話。

“蘇敏的事我去想辦法，你放心，必然将她完完整整的還給你。”餘姍姍站起身來準備離開，走到門口忽然又停住，她望向鄭嘉康，眼神複雜，“嘉康，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真的希望從來沒有認識過你，你留給我的回憶，痛苦多過快樂，我深深地後悔，後悔在那個夏日出去，我不去那座大廈，就不會遇見你，那麽我的整個人生就會完全不一樣。童話故事沒有一個美好的結局，我寧願從來不曾參與過。”

餘姍姍仿佛回到22歲的夏天，她去電視臺面試，電梯上升了不到3層，便發生故障，一時間燈光全暗，周圍一絲風也沒有，又熱又悶，再加上緊張，餘姍姍差點窒息。旁邊突然出現一點亮光，那是鄭嘉康，他打開手機上的電筒，聲音沉穩且充滿磁性：“別擔心，維修人員馬上就會來解救我們。”

從一開始餘姍姍看到的鄭嘉康就會發光，在那個狹小、黑暗的空間裏，鄭喜康的存在讓她心安，她甚至希望工作人員晚一點發現他倆，和這個人呆在一起，多一秒也是好的。

相識誤終身，想要回頭已經太遲。餘姍姍轉身離去，不想讓鄭嘉康再看到自己眼淚，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