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千年鐵樹要開花？

如路長川所說，楚心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 由暗轉了明。

若說之前, 她對路長川還有那麽點利用後的愧疚感，那麽自從對方以奇怪的方式拒絕了她的好意後, 楚心便徹底坦然了。

不是她不想感謝，實在是對方太奇葩。

她把黑手機鼓搗許久，确定無法更換號碼，頗覺遺憾, 這麽新的手機, 她查過型號的，買一部也不便宜，扔了好可惜。

最終還是把它關機丢回櫃中, 然後心安理得地把所有事抛在腦後, 一門心思撲在蛋糕房裝修上。

用完了就扔，拔x無情就是這種，沒錯了。

自從聖誕過後，網店生意一落千仗, 再沒有每天幾趟的快遞, 這在楚心意料之中。

網絡銷售乃權宜之計, 水果蛋糕又只是節日應景之作，并不适合日常銷售。

她索性在網店首頁挂上公告, 講明因實體店裝修，網店暫停銷售，重裝後的齊大蛋糕将為大家帶來新的驚喜, 并附上小店地址和聯系方式。

而店中日常的餅幹、小方磚以及蛋撻奶茶仍在繼續銷售，要一直賣到裝修前一天。

同時，招聘工作也開始進行。

這事主要由魏夏負責，楚心只給了兩個要求：一是讓求職者展示出黃油的不同狀态，能做出五種才過關。二是讓求職者不用分蛋器完美分離六個雞蛋，暗中計時，超過三十秒的不用。

第一條能看出求職者基本功如何，有些人說是會烘焙，卻連黃油如何正确轉變形态都不知道。

第二條則主要考察求職者工作效率。餐飲是勤行，動作一定要麻利，幹活慢是一種習慣，做一件事慢，做每件事都慢，對于效率要求極高的廚房來說是大忌。

這兩條看着容易，其實很難達到。

楚心沒時間從頭培養新人，但她也知道，憑齊大蛋糕的招牌是不可能招到正經甜品師的。她就想招兩個在甜品後廚工作過，熟悉常見食材且能适應快速勞動的半熟手。

店裏的活大部分交給魏夏了，楚心有空才做些餅幹。

作為店長，她無師自通地給對方畫了個大餅——等新店開業，就給他漲工資。

而她自己則花了幾天時間，挑選出一家裝修公司，白天與設計師溝通方案，晚上研究設備型號，分析市場定位。

這事本來應該和齊軒商量着做，畢竟人家是老板。但齊軒以裝修太吵影響他睡覺為由，早早搬到酒店去了……

楚心又一次深深地理解，有個不靠譜的老板是件多郁悶的事。

總算在出錢上，老板還是很給力的。

一張小小的卡，就是人的底氣。不管是裝修材料還是設備型號，楚心選起來毫無顧忌，但她并非全選貴的，尤其是後廚設備，還是以功能和效率為主。

這天，楚心上星寶網購買新包裝。打開星寶通訊軟件，蹦出一個對話框。

【請問，你們接單嗎？定制甜品。】

楚心登時精神抖擻。當然接啊！

她看眼時間，兩天前發來的，那時她忙得昏天黑地，根本想不起上星寶網。

她生怕對方沒了下文，忙回複：“接的。請問您有什麽需求？”

幾分鐘後，消息框跳出一句話。

【我有一家茶館，想給茶配幾款甜品。你方便來店裏看看嗎？見面能談得比較仔細。】

楚心：“那是肯定的。我想先了解一下您的大致需求，主要是時間問題，我們店最近正在裝修，短時間內無法提供成品。不過我還是可以給您看設計思路和圖紙。”

【我知道，成品不着急。】

楚心回複好的。随後，對方發來一個地址。楚心問什麽時候方便拜訪。對方表示看她的時間，反正自己每天都在店裏。

這種事人家肯定不會只找她一家，必定要多找幾家選一選。若不勤快着點，很容易被人搶走。

楚心直接約了明天。對方卻帶着笑臉回複明天不行，茶葉過幾天才到，因為要配着這款茶葉做點心，等茶葉到了再聯系楚心。

楚心應下。關上電腦，她激動的不行，這是她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客戶。

本着盡職盡責讓老板開心的原則，楚心給齊軒發了條信息。

【老板，有客戶找我設計茶點。】

沒過多久，齊軒回消息，不出楚心所料，只有簡單的“我知道了”四個字。

**

查理貝爾拿到齊大蛋糕資料時，覺得這是他職業生涯中最沒挑戰的一個任務，以至于他給路長川做介紹時，不得不自行添加部分想象。

一家小到幾乎沒有弱點的企業，薄薄幾頁紙就是全部。

要說小辮子，勉強也能揪出一根。

“少爺，這家店的招牌沒有做商标注冊。”

路長川揚眉：“犯法了？”

查理：“也不算，這種規模的企業理論上可以不注冊商标，但還是要承擔侵權風險。”

路長川秒懂，唇角一勾：“有沒有人注冊過這個商标？”

查理忙道：“我已經查過了，沒有。”

路長川一擡下巴：“那你還等什麽？”

查理不确定自己是否理解主子意思，問：“您是指，我們去注冊一個？”

“對啊，多久能好？”

“一個電話，幾分鐘就好。”

路長川繃不住笑意：“抓緊，我今天就要。”

“這個……”查理想了想該如何說，“少爺，侵權處罰的具體金額是按照企業營收和侵權時間綜合計算的。也就是說，侵權時間越長，雙方營收越高，所處罰金就越多。那麽要想對方多賠款，我們應該先保留商标一段時間，再以這個商标做出一款産品并且……”

“我要她的賠款幹什麽！”路長川打斷他，“我只是要給她找找麻煩而已。”

查理做出恍然大悟狀：“只要她不知道侵權時間和我們的具體營收，那她就會一直擔心罰款金額，同時還得換招牌換包裝，每天處在焦慮不安中……原來這就是少爺的懲罰，果然高明。”

路長川略有得意地一笑：“這叫攻心為上。”

查理：“那少爺要親自去？”

路長川：“當然要律師出面才夠吓人，我只負責看戲。”

查理：“那少爺準備叫哪位律師來？我這就給他們打電話。”

路長川皺眉，責道：“搞這麽麻煩幹嘛，又不是真要告她。”

他上下打量查理，說：“你不是也懂點法律嗎？你裝一下就行了。”

**

車子停在街對面，路長川裝做普通客人，先一步進了齊大蛋糕。

他是第一次進這種街邊小店，一進門，就忍不住皺眉。

屋內光線陰暗，裝潢陳舊，唯有空氣中的烘焙香氣勉強能聞。

視線一掃，就看到葉楚心。她正坐在窗邊小桌旁，黑色長發紮起盤在腦後，米白色高領棉毛衫襯得身影優雅。

她背對着大門，與一個戴眼鏡穿西服套裙的女人說話，沒有注意到客人進門。

一個瘦高男子從收銀臺後走出來，挂着職業微笑跟他打招呼。

“您好，需要點什麽？”

路長川清清嗓子，提高音量：“你們店裏主打，每樣來一個。”

他話說完，又偷瞄一眼楚心，她居然還在和人說話，竟然沒聽出他的聲音嗎？

路長川板着臉，走到窗邊，坐在楚心旁邊那桌朝着正門方向的椅子上，這樣等下看戲看得更清楚。

楚心正和設計師就門店招牌設計圖讨論，她希望招牌能顯得活潑甜美些，最好是可以用蛋糕藝術字體來設計。

現在店內其它裝修基本都敲定了，唯有招牌一直懸而未決。

她感覺到對面坐下一人，便随意掃了眼，頓時愣住，看着路長川發怔。

這位爺怎麽有空親自過來了？

楚心第一反應是不是顧芩又有事，但她等了幾秒，見對方看也不看自己，似乎是打算裝不認識。

“那把‘大’這個字拉長，托起其它字怎麽樣？”

設計師的問題将楚心意識拉回，她轉頭對設計師說：“失陪一下。”

她又看眼路長川，對方仍舊瞟都不瞟她。想想還是不放心，她走到魏夏身邊，低聲問：“他點了什麽？”

“主打産品一樣一個。”

楚心嘆氣，這聽着就像要找事的，果然不是為了吃而來，那他到底要幹嗎？楚心猜不出，只能囑咐魏夏：“小心應付，這人脾氣不太好。”

“你們認識？”

“同校不同級，不熟。”

魏夏笑道：“我還想，既然他要一樣一個，那我打六杯奶茶給他，一杯放一種芋圓，正好多賺點。”

楚心也笑，說：“別胡鬧，浪費糧食。給他上個小方磚，幾塊餅幹，再加個冰淇淋球，一杯奶茶，就行了。”

路長川餘光瞥着料理臺後的兩人。俊男美女，說說笑笑，一付老熟人的樣子。

他暗自撇嘴。葉楚心明明已經和自己配出這麽高分數，還跟別的男人說說笑笑。八成是怕釣不上他，所以找了個備胎，果然夠心機。

他又瞅瞅魏夏。身高一般，勉強夠用，長相湊和，只能算不難看，人太瘦估計運動能力不行，大男人在甜品店工作，天天紮在奶香氣裏，不像話。

這種男人當他的備胎，葉楚心眼光不行啊，真不如全力向自己進攻，有這麽高的匹配分數在，成功希望……也不能說沒有，路長川心想。

這時，有人從外面拉開店門。查理貝爾西裝革履，胳膊下夾着厚厚一摞文件，身後還跟着兩個保镖樣的壯漢，器宇軒昂走進店裏。

“請問，哪位是這裏的負責人？”他問，神情倨傲而有理。

他頭發顏色淡黃，深眼窩高鼻梁，眸色發藍，常年的訓練讓他顯得很有氣質，夾着文件往那一站非常能唬人。

楚心與魏夏對視一眼，走上前：“我是。”

查理微驚，不信地反問：“你？”

楚心：“老板不在，我是店長，您有什麽事和我說吧。”

查理沒想到站出來交涉的是個這麽年輕的姑娘，一時有點猶豫，暗中瞥了眼自家少爺，見他一副看好戲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沒找錯人。

他理直氣壯地把手中文件夾打開，往楚心眼前一遞。

“是這樣的，你們店的商标‘齊大蛋糕’涉嫌侵權，作為對方代表律師，我現在正式向你們提出警告。立刻停止侵權行為，并做好接受處罰的準備。”

楚心有點懵，又掃了這三人一眼，覺得他們不像律師，倒有點像來收保護費的。

她伸手想把文件夾拿來細看，查理卻将它收回合上。

楚心說：“這個商标我們已經用了好幾年了。”

查理：“是這樣的，你們沒有對‘齊大蛋糕’進行商标注冊，而我們手裏有‘齊大蛋糕’的注冊商标，所以是你們侵權，這與使用商标時間長短無關，以法律為準。”

商标侵權聽上去是個了不起的大事，楚心見識過不少因為商标打官司的，但人家都是市值上億甚至十幾億的大公司。

就他們這個街邊小店，也能獲此殊榮？以這家店的營業額……罰款夠不夠訴訟費都不好說。

這年頭，連拖拉機都有人碰瓷了？

但律師都來了，又這麽一本正經，不像假的，唯一合理解釋，就是“齊大蛋糕”這個名字對人家意義不同。

她又問：“所以，我們不能再用齊大蛋糕這個招牌？”

“是的。”

路長川雙臂抱胸，笑眯眯地看着楚心犯愁。着急吧，姑娘！誰讓你招惹到我呢！

突然，楚心笑了，而且笑得還很真心。

她又一次向查理确認：“我們要立刻馬上把這個店名摘下來？”

查理被她明媚的笑晃了眼，回道：“也不必那麽急，再挂幾天也可以。”

“不不不，既然侵權了，當然要馬上摘下來。”楚心知道自己這時的表情不應景，解釋道，“不好意思，因為我早就想換個名字，找不出合适的理由，現在一高興沒控制住。”

查理無語，偷瞄了自家少爺一眼。

路長川微低了頭，看不到表情，一旁看戲的設計師倒是興致高漲。她因為招牌設計問題也糾結兩天了。

楚心低聲問查理：“你家老板也姓齊？”

查理搖頭。

楚心不明白：“那你們為什麽用這個名字？說句實話，這名字實在不好聽。”

她說完，又覺得人家已經注冊了商标，還這麽珍重地特意派律師過來，一定是因為對這事格外看重，那自己這樣說就不夠禮貌了。

她趕緊改口：“當然，如果有特殊意義就另當別論，其實聽習慣了，也沒那麽難聽。”

查理：……

查理覺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不知道再往下還能說什麽。若是人家要求看注冊文件，那就丢人了，哪有拿着當天注冊的商标跑來維權的。

見好就收，不見好也得收。

但是裏子丢了，面子還是得顧上。

他嚴肅道：“這件事沒那麽簡單，你們做好罰款的準備。”

楚心馬上道：“您留張名片，我讓老板直接和你們聯系。”

查理哪有名片，就算有，擡頭也是超級管家。

他說了句“不必了，我還會再來的”，之後便器宇軒昂頭也不回地離開。

楚心回到桌邊，對設計師說：“這下好了，我們不用發愁怎麽設計招牌了。”

路長川聽到，猛拍了下桌子：“哎，我的點心怎麽還沒拿上來？”

魏夏應聲：“這就來。”

路長川：“不用了！現在店裏所有的面包，餅幹，蛋糕這些東西，我全都買了，打包！”

楚心這下忍不住了，轉頭問他：“你全買？”

路長川一擡下巴：“對！全買！一個渣都不留。”

楚心：……惹不起。

路長川：“你家商标侵權，我要用不帶商标的袋子！”

楚心：……行，正好省得帖帖紙了。

魏夏動作麻利地把所有東西把好包，足足裝了二十來個紙袋，這還幸好店裏東西本就不多。

遞給路長川時，他好心地問：“用不用幫您拿到車上？”

查理就在車上坐着，路長川不爽地接過口袋，連提帶抱，一個人回到車上。

将所有東西在後備箱放好，他坐進車裏。

查理覺得今天铩羽而歸，少爺一定很不爽，小心地說：“少爺，我可以讓人運作一下，到時擡高罰款金額……”

“不用。”路長川一擡手，“本少爺已經想到新招數。她之所以不當回事，是因為這個店不是她的，我們從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打蛇要打七寸。”

查理問：“新招數和您買的這些點心有關？”

路長川鄭重點點頭。

查理眨眨眼，從小到大，少爺要想整誰，都是直來直去，而且還是交給手下人辦，哪費過這麽多心思。

這是啥深仇大恨呢？

“少爺，我能問一句，得罪您的是不是剛才那個女生？”

路長川咬着牙：“就是她。”

想到那姑娘的模樣，查理心中微動。

難不成千年鐵樹要開花？那行為邏輯奇怪些倒也正常。

他指了下後備箱滿滿的紙袋，問：“少爺，您買這些點心，真是為了給她找麻煩？不是要照顧她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