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何小樓此時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郁悶來形容了。
不知秦淮用了什麽仙法,馬車跑得飛快,她很快便回到了集市。
當時正是半夜,客棧都已關門,她找了家還算大的,上去敲門。
找大的并不是因為要住好的,而是潛意識認為,店越大越安全。
掌櫃的被驚醒,很是生氣,但見她一個孤身女子,也就沒有多說,給了她一間房,便又回頭睡覺去了。
何小樓将門插好,門後加了桌椅板凳,然後才放心的去床上睡覺。
一躺到床上,頓時發覺渾身酸痛。
她東想西想,一會兒想着明天要怎麽辦,是就這麽在店裏呆着,還是繼續往遠一點走呢?在這裏呆着,總覺得不安,萬一家人發現追了過來怎麽辦?
雖然沒那麽巧恰好就找到了這裏,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可是再想走遠點,就得穿過那片林子。
秦淮說那林子很危險,有多危險?
對了,不知秦淮怎麽樣了。
興許這一天一夜的趕路太過緊張勞累,她想着想着,便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剛想叫小二打些水來洗漱,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很輕的三聲。
她愣了一下,沒敢應聲,更沒敢去開門。
片刻後,又是三聲。
“姑娘,小的給你送些水來。”有人說。
是店小二?
何小樓有點疑惑。
她遲疑着把挨着門的一張凳子挪開,将門拉開一條縫。
剛一看清外面的人,立馬又将門關上。
是店小二沒錯,但是,店小二身後還站着父親和柯守俊。
何小樓有種想吐血的沖動。
郁悶,無比郁悶。
漠州城有四個城門,他們怎麽偏偏這麽巧,就選擇西城門方向追來了呢?
“還不開門!真是胡鬧!”何明書氣急敗壞。
“小樓,這次的确是你胡鬧了。”柯守俊溫柔敦厚的聲音響起:“你知道發現你不見了,大家有多着急嗎?岳父還把喜路打了一頓。”
喜路是何家小厮,她出來時,守門的便是他。
當時他問:“小樓姐,這麽晚你要去哪裏?”
她說:“快成親了,有點緊張,想出去走走。”
喜路說:“我的大小姐,你要走在院子裏走走得了,往外跑什麽啊,老爺知道還不得打死我。你看,咱何府院子這麽大,每個地方都走遍,能走到天亮去。”
她說:“透氣當然要出去透,在院子裏怎麽透?你再說我就去翻牆。”
“別別別!”喜路吓道:“要不小的陪你一起走?”
“你是想讓大家都知道,何家大小姐成親前,與自家男性仆人夜游?”她似笑非笑的問。
喜路又被吓了一跳:“小的不敢。”
于是她得以順利出了大門,臨行前還惡狠狠的跟喜路說,自己要多逛一會,如果他敢去告訴老爺,她就誣陷他意圖不軌。
想必喜路真的沒敢立時去打小報告,而是一等再等,始終不見她回來,才慌了神。
害他挨打,真是過意不去。
不過也沒辦法,誰叫院子的牆那麽高,她翻不出去呢。
“打喜路做什麽,是我逼他的,他還敢反抗不成。”何小樓悶悶的将門後桌椅全部搬開。
關着門逃避這一時半會又有什麽用,除非她會飛天遁地,能不知不覺逃走。
唉,要是她真的會飛天遁地該有多好。
她忽然想起了秦淮,他好像會些仙法,如果以後有緣還能相見,一定要求他教自己一些防身的手段。
想到秦淮,她摸了摸藏在袖子裏的那兩道符紙,心想,要不要貼到父親和柯守俊的腦門上呢?
可是,即使一時半會兒脫身了,她又能逃到哪裏去?
以她現在這個樣子,逃出去,很有可能就遇上壞人,被人劫殺或賣到窯子裏。即使運氣好,沒遇到壞人,那她又要以何為生呢?
她有什麽謀生的本事?
先前只是想着,逃一段時間,過了婚期,他們自然會作罷,如今想來,是自己太過天真了。
父母一定會四處找尋自己,而柯守俊也一定會幫着找尋。
她要麽遇上賊人,被殺死或賣掉,那父母一定會傷心欲絕,柯守俊正好趁虛而入,謀取何家的家産。
要麽就是逃得一時半刻,最後終于被找到,延期的婚禮再次舉行。
有區別嗎?還不如不逃。
逃婚一舉,實在是有欠考量。
她嘆了口氣,将符紙塞回袖中,打開了門。
到了客棧院中,才發現父親居然帶了不少人。
兩輛馬車,二十來個騎着馬的家丁。
何小樓坐上自己那輛馬車,柯守俊也跟了過來。
她皺了皺眉:“這輛車很小,你不要進來。”
“我幫你趕車。”柯守俊笑道。
何小樓沒再說什麽,将馬車前的簾子放下。
可就在簾子将落未落時,她忽然看到柯守俊眼裏閃過一絲陰冷的笑意。
盡管稍縱即逝,但她确信自己沒有看錯。
那種冷意,讓她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
她沉默着将簾子徹底拉嚴實,坐回車廂裏。
說實話,如果不是看到這個眼神,她還真的懷疑自己關于那婚後三年的生活只是做了個夢而已。
這兩天她想了很多,總覺得重活一遍這種事太過虛無飄缈,會不會,她只是做了個很長的夢?
她其實根本就還沒有結婚,只是在婚前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結了婚,夢到父母慘死,夢到自己被柯守俊下毒……
曾經有個叫莊子的人說過,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
夢與真,有時真的分不清呢。
可是方才柯守俊那個眼神,那種陰毒和冷意,跟害死她之前一模一樣。陰毒,冰冷,不屑,厭惡,嫌棄……
何小樓冷汗淋漓,渾身濕透。
“你這孩子,平時鬧鬧也就算了,這次真的過份了。”何母見到何小樓,先是驚喜,而後抱怨。
“娘,我沒事。”何小樓有點愧疚。
她的确就是想先躲一陣子,真沒想到那麽多。
何母拉着她的手進屋:“來,你跟為娘說說,這兩天到底在鬧什麽別扭?不是一直跟守俊好好的嗎?怎麽突然就不想嫁了?是不是他欺負你了?那就跟我說,母女之間沒什麽不能說的。”
何小樓看着她,心裏五味雜陳。
何母年輕時嫁給了飽讀詩書卻一貧如洗的何父,一起過了十多年的苦日子。
好在,雖然清貧,但夫妻恩愛,而且最終上天垂憐,讓他們得了一筆飛來之財,從此不用再受苦。
她應該不會明白,嫁給一個自己不愛,也不愛自己的人,是什麽樣的感覺。
更可怕的是這個人還狼子野心,狼心狗肺,要害自己全家。
與狼共枕也不過如此。
可是,要怎麽才能讓母親相信自己呢?
何小樓左思右想,都覺得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管是母親還是父親,絕不會相信她,除非她有足夠的證據。
她到哪裏去弄證據?
柯守俊那樣心機深沉的人,分明是不可能露半點破綻的,為什麽在馬車上,他會忽然露出那種笑容呢?
雖然只是極短的一瞬間,但心思缜密如柯守俊,不可能出現哪怕這一瞬間的失誤。
除非,自己的逃婚行為,讓他意識到了什麽,他不怕在自己面前暴露,反正也沒人會相信自己。
那麽,他會不會因為這樣,加快他的計劃?
自己和父母會不會因此變得更加危險?
何小樓再一次冷汗淋漓。
不行,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己和家人置身如此危險的境地。
她收緊了袖口,對母親虛弱的笑了笑:“是女兒不懂事,以後不會了。有點累,娘,我先去休息。”
何母看着女兒的背影,不但沒有放下心來,反而更加擔憂。
女兒的表現與形為,已經無法用鬧別扭來解釋,大婚在即,她不但不開心,反而很抗拒,到現在,甚至在隐藏這種抗拒的情緒。
她還記得先前定下婚期時,女兒滿臉的喜悅藏都藏不住,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她一夜之間有這麽大轉變呢?
守俊到底對小樓做了什麽?
轉眼婚期已到。
一大早,何家便備好喜宴,等待迎親花轎的到來。
何府上上下下一片忙碌,入目四處皆是洋溢的笑臉和喜慶的紅色。一些孩子四處嘻笑打鬧着竄來竄去,叫嚣着要去看新娘子。
何小樓靜靜坐在梳妝臺前,任由母親替自己将頭發梳起,給臉上撲了桃花粉,仔細的絞了臉,再撲上一層粉,抹上胭脂,細細的描了眉,塗了朱色唇脂。
何母站起身子,盯着何小樓看了會,嘆道:“我女兒真是好看。”
她想了想,又從手邊盒子裏挑起一片紅色梅花狀的花钿,小心翼翼貼在了何小樓眉間。
一切就緒後,她取來鳳冠霞帔,柳嫂趕緊扶着何小樓的手臂,幫着穿上。
最後是紅蓋頭。
“等會再蓋吧。”何小樓說。
何母遲疑了一下,将蓋頭放下了。
何小樓看着鏡中自己的臉,的确如母親所說那般,真是好看。
想當初,她也是這樣頂着一張仔細妝扮過的臉,滿懷欣喜的嫁入柯家。
新婚之夜,她萬般嬌羞,等待柯守俊來揭蓋頭的過程中,心跳如擂鼓。
那時她是多麽的愛他啊!
他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牽動她的心。
得到他不納妾的承諾,她覺得自己何其幸運,一定是父母做了太多的好事,上天都回報在了她的身上。
可惜婚後她遲遲懷不上身孕,她很着急,因為她非常非常想給他生孩子,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後來有傳言說他被夢仙樓的胡晶晶迷住,她雖不信,可是他們同房次數越來越少,倒是真的。
到後來,他幾乎已經不怎麽理她了。
可她卻必須全身心的去依靠他,因為父母已亡,除了他,她無人可依。
呵呵,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也沒有身孕。
一定是他做了什麽手腳吧。
畢竟,殺死她容易,殺死自己孩子的母親,總歸要有些猶豫的。
她真的蠢得像個白癡,被人玩死也是活該。
而這次,她不會再讓悲劇重演。
她承認自己是鬥不過他,那又怎樣,她已洞悉他所有陰謀,現在的情況是敵明我暗。
何小樓捏了捏自己的袖口:柯守俊,這次,我是不會讓你如願的。
作者有話要說: 總是生病好心塞。剛高燒39度6好了沒幾天,又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