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星期二下午沒課。
安以源去導演系找他的班底去了, 要打動莊錦,當然不能随便湊合,而且要當成頭等大事來對待——即使是這樣,成功的可能性依然不是很大。資金方面不愁,而有了資金器材也會到位,劇本已準備好,片場直接在學校,最需要擔心的, 就是各色人員:攝影師燈光師道具師……
這些行業所需要的技能, 安以源都有所了解, 自己還試過深入其中幾個。
導演是個包羅萬象的職位, 什麽都要知道一點,很多成功的導演在成為導演之前,都在別的導演手下打過雜積攢過經驗, 安以源這種直接就上的, 可說是十分稀少。
不過安夫人很支持。
在她想來, 自家的錢兒子花得越多越好,否則以後還不知道便宜了哪個小婊砸, 在這種奇異的心态下,安以源可說是名副其實的土豪, 花錢從不束手束腳,俨然有種富一代的氣勢。
顧欽獨自在寝室裏坐了會兒,仍然心神不寧,他從書架上抽了本經書看, 發現……自己原來是個文盲。
每個字基本都認識,但連在一起愣是不知道什麽意思……
他默默地把書合上,看了眼封面。
《大佛頂首楞嚴經》。
顧欽頓生高山仰止之心:原來發小平時看的,都是這麽高深的東西嗎?!
點開美劇也看不進去,顧欽嘆了口氣,下樓找他的跑車去了。不堵車的時候,從中州大學到山林大學車程是一個小時,至于從中州大學到萍化市,由于這段沒怎麽修路,需要耗費兩個小時。
所以,為什麽會來呢?
顧欽在光顧過一次的寵物店裏買了貓糧,又回到了曾有過傳銷窩點的市郊民居,開始撒糧。
這次沒有茶杯喵的呼喚,顧欽如同在打單機游戲般無貓問津,他耐心地走遠,等了半晌,才終于有貓經過,試探地聞了聞,又繞着貓糧轉了幾圈,自己嘗了嘗,這才喵喵叫起來。
聲音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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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只花貓鑽出來,對貓沒多少研究的顧欽認不出它的品種,只看到這只貓有黑橘白三色,如果不是身上的毛沒有光澤,應該會很好看。
兩只貓親密地互相蹭蹭,低下頭專心地吃糧,顧欽放下心來,又去了其他九棟樓撒糧,最後在其中一棟停下。
他想找一只白貓。
那只曾經主動靠近莊錦的貓。
既然能夠主動靠近人類,就說明有被馴養的可能吧?顧欽在網上查過,有的流浪貓是被人類抛棄的,起初是家貓,這樣的話,被收養之後應該也是會親近新主人的。而那句話……
顧欽其實聽到了。
在黃昏的風裏,莊錦說白貓和自己很像的時候,臉上的神情不是落寞不是憂傷,而是種奇異的灑脫——即将乘風而去、甚至化而為風的灑脫。
誰又能抓住風呢?
但還是讓他試試吧。
顧欽在心裏跟自己打了個賭:如果能順利收養那只白貓,就去追莊錦。
少年站在屋檐下,安靜地等待。
流浪貓是有階級有團體的,地盤歸屬明确,顧欽終于看到白貓的時候,它的腿一拐一瘸,似乎在短短幾日裏就添了新傷,默默地縮在隊伍的末尾,直到別的貓吃飽了,才急切地上前,模樣可憐極了。
顧欽不知道該怎麽做。
這只貓的樣子顯然急需送醫,但就這樣走出去,真的能行嗎?
反正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當少年的身影接近時,貓咪們靈活地躲開,縮成一條豎線的瞳孔幽幽地盯着眼前的人類,即使看到他在添貓糧,态度仍然警惕。
包括白貓。
顧欽知道了兩點:
一、莊錦養的那只小貓很厲害,能讓所有貓和諧共處;
二、自己真的不招貓待見。
不過沒關系,來日方長。
腳步挪開,貓咪們又圍籠到食物旁邊,顧欽看了一會兒白貓,等到它的身影消失,才靜靜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裏,顧欽只要有半天沒課,就會去萍化投喂貓咪,專門守着這棟樓想要攻略白貓,值得一提的是,考慮到總吃貓糧會養刁流浪貓的胃口的問題,他後來是自己弄了魚和米飯拌着喂的。——因為此,廚藝基礎為零的大少爺學會了蒸魚,可喜可賀。
安以源第一次發現發小在宿舍折騰鲫魚的時候,眼珠差點沒瞪出來,他沖到窗邊試圖看一眼太陽的方位,然後發現這天是陰天,只得默念了一段據說能驅邪的經文,才道:“怎麽突然想起來做菜?”
顧欽:“我想養貓。”
安以源:“……”
安以源內心的小人跪在了地上。發小的未雨綢缪讓本來覺得自己準備工作已經做得很足的預備導演深深震驚了,佛系青年又花了三天查漏補缺,針對各種意外情況做好計劃,這才終于敢聯系莊錦。
此時安以源的內心,就像是即将去面試理想公司的畢業生那樣不淡定,連頌了幾篇經文都沒用。
電話裏,莊錦的聲音仍然那麽悅耳,“好的,我有時間。”
此時是6月中旬,天氣逐漸炎熱起來,暑假的氣息即将來臨,而在此之前要來的,是讓萬千學子哀叫的期末考試。
這對莊錦來說沒有任何難度。
所謂的需要備考,自然是應付經紀人的。
看起來,茅建同一朝覺醒的可能性不高,自己是主動換掉他,還是等他被自然規律淘汰呢?
莊錦看了眼賬戶裏的餘額,決定等到過完暑假再決定。
當初租住書香小區時,簽的是半年的合同,在合同到期前他是肯定要搬出去的,當演藝事業走上正軌時,還住在這樣的小區裏,就是自找罪受了,而适合公衆人物居住的小區,本來是可以從經紀人口中打聽到的。
莊錦泡了杯速溶咖啡,翻起專業書來。
2036年6月16日。9:00。
約定的地點是山林大學內的某家咖啡店,店分兩層,透過上層的窗戶可以看見大片綠色的草坪,流動的空氣裏帶着木葉的清香,環境清幽。
莊錦走在路上時,學習機告訴了他一件事,[阮曉柳在和她的現任男友鬧分手。]
[男友?]這個稱呼很有新意。
學習機get不到宿主的點,接着道:[你遇到她之後,她好像想通了什麽,回去把那些奢侈品打包好,和男友見面的時候說東西還他要分手,男友不願意,兩邊鬧得很僵,正在冷戰。]
莊錦不懂這個操作。
分手這種事情,難道要雙方同意才行?自己前世不同意的時候,阮曉柳可是很堅決的啊。
看了看太陽升起的方向,莊錦伸手遮擋一下子熾烈起來的光線,輕輕笑了笑,[我們打賭嗎?我賭他們走不到最後。]
[他們當然走不到最後。]機械音理智而冷靜,話語間全無起伏,[現男友是入贅的。]
這可真是……殘酷的現實。
莊錦承認自己不是聖人,因此他現在挺開心的,囑咐學習機等這件事塵埃落定再告訴他後,莊錦在咖啡店門口見到了安以源。
周末是賴床的黃金時間,店裏的空位還很多,兩人選了上層臨窗的位置,坐下之後,安以源也不廢話,先從手提袋裏拿出劇本遞過去。
《凝望者》。
算是青春校園劇。
女主是個很孤僻的女孩。
出生于單親家庭的她,從小缺乏父親的關愛,母親又要賺錢養家無法兩頭兼顧,再加上年幼的孩子們的譏嘲和排擠,她從小就自卑,學習好聽老師的話更讓她被孤立,女孩不知道一切是怎麽發生的,只知道她一直都是一個人。
高中時,這種情況改變了。
在她又一次因和同學産生矛盾獨自躲起來哭泣的時候,一個陌生的男孩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朝她微笑。
幹淨而清爽。
白襯衫、水洗牛仔褲、球鞋、短發、修長的身材、溫柔又帶點陽光氣息的笑容,如同每個聽着睡前童話故事長大的女孩想象中的白馬王子那樣,是青春期少女所無法抗拒的形象。
而且,他那麽好。
男孩帶着女孩玩耍,陪着她看書,聽她默默傾訴心事,然後微笑。
清澈而漂亮的眸子,只看着她一人,像是暗夜裏的花,只為一人綻開。
女孩早已發現不對。
無論男孩做出什麽舉動,都沒有人在意,或者說,根本沒有除自己以外的人能看到他;男孩從不對自己做出任何身體接觸,別說牽手,連拍拍肩膀都沒有;而且……男孩從不說話。
你活着的時候,是啞巴嗎?
女孩從沒這樣問過,盡管男孩可以用點頭或者搖頭回答。
在男孩的鼓勵下,女孩開始試着和同學相處,校園裏的善意很容易得到回報,女孩逐漸開朗自信起來,她不再孤僻,可還是喜歡找些時間去往僻靜的角落,只有她和男孩兩個人靜靜地待在一起。
母親驚訝于女孩的改變,懷着欣喜的心情讓女孩帶朋友來家裏玩,而其中一個朋友,将女孩的異常告訴了這位母親。
母親很擔心,偷偷地去學校看女兒,卻看到了那個男孩。
那個……她曾經最好的朋友。
莊錦看完了結局。
這是個關于青春與成長的故事,如果拍得好的話,應該會在同類片裏有一席之地……“看起來,我的任務很重。”
安以源目光真誠,“我相信莊哥的實力。”
莊錦絲毫不為稱呼的轉變所動,琥珀色的眼眸裏倒映着佛系青年的影子,“男一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話,其他時候全靠表情——劇本應該不是一開始就這樣。”
安以源發自內心地贊嘆道:“莊哥果然慧眼如炬!這是修改後的版本。”
“誰改的?”
“咳,大家都覺得……”
“誰?”
“……我。”
安以源下意識地坐直,內心很緊張,雙手慎重地把計劃書拿了出來,試圖用別的事情轉移話題,就聽莊錦淡淡道:“把電影名字一起改了吧,太晦澀。”
兩人稍作讨論,定下了這部電影的新名字——《等你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