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吃完晚飯, 雷亞鳴看了看時間,離上戲還有一小時。

他想了想,準備去找李逸。

盡管和李逸同在星秀娛樂,但兩人之前從未有過交集,即使這次進組同一部戲,也只有同劇組的交情而已,當真脆弱如浮沙。但感情這種東西嘛,有需求的一方總要主動才行, 不是嗎?

房門開着。

雷亞鳴打好的腹稿在看到房裏的人時就沒了用場, 因為李逸不在。

和李逸同房的許顏擡手打了個招呼, 調侃道:“路過?”

雷亞鳴鎮定地點頭, “嗯。”

絲毫沒有做戲做全套的敬業——其實也沒有發揮的餘地,雷亞鳴轉身就走,連兩人擺放得整整齊齊的房間都沒來得及欣賞。許顏遺憾地嘆了口氣。是的, 原本許顏和聶浪是室友, 在聶浪搬到莊錦那裏後, 許顏就迎來了新室友李逸。和莊錦裝傻充愣看李逸用各種方法遮掩不同,作為強迫症病友的許顏和李逸兩人很快互相發現了對方的狀态, 相視一笑,共創和諧。

總之他們處得挺好。

所以如果雷亞鳴多問一句李逸去哪了, 其實是可以得到答案的……

李逸在廚房。

白烨的設定是個爸爸不見媽媽不愛的孩子,家務當然是一把好手,在荒島上洗衣拖地之類的體現不出來,可烤肉這種必備技能總要會。為了拍戲, 李逸拜托廚房師傅幫忙,炮制雞鴨等的時候叫他,他好跟在一邊學。

好在電影不需要把每個步驟都展現出來,只需要在幾個細節做做樣子,李逸順利地逃過了殺雞這關——他真心覺得自己适應不了,只需要做些拔毛切開之類的事,反正中間的階段不拍,到時劇組自然會用專業人士串好的雞肉代替那只拍攝時被他糟蹋過的。

但這不是最後一次拍烤肉。

因此李逸仍在潛心學習,他覺得自己手特別生。

雷亞鳴找遍別墅的露臺和附近一片區域,都沒有看到李逸。這個時間不在散步納涼,還能在幹啥?!雷亞鳴非常不解。如熱鍋螞蟻團團轉的雷亞鳴在一棵大樹下發現了龐彬。彼時,龐彬正在努力刷一只狗的好感度。

電影裏有幾個鏡頭需要用到大量的狗演員,這些狗子就是搭乘着某趟飛機過來的。

我國進口的德國牧羊犬(別名德國黑背),都作為軍犬培養,而不在役的德國黑背中,退下來都有軍銜,由政府安排養老事宜,偶有被領養的,也都是部隊系統內部消化,比如領隊和他的搭檔阿布。即使是安導,也沒辦法讓很多德國黑背來拍戲,于是他找的是中國昆明犬……顏色最像德國牧羊犬的那種。

反正混在一起幾乎沒人能看得出。

龐彬能。

作為極少數人中的一個,龐彬可以認出同品種每一只狗的不同之處,或許正是因為看狗太犀利,看人的時候,他多少有點臉盲——以致于在雷亞鳴打過招呼後,龐彬看了半晌,才認出他是誰。

順便說下,龐彬是看體型認的。

雷亞鳴身高體壯,肌肉分明,走的型男路線,常常拍攝露肉照滿足粉絲,今年上半年出的寫真集賣到脫銷,可見大胸還是很有市場的。

由長相及性格,根據第一印象,人們紛紛認為雷亞鳴是那種硬漢型的人物,公司和經紀人給他安排的人設也是這樣,無論是接戲還是節目,雷亞鳴都一直在加深公衆對自己的這個印象,可實際上,他膽子不大。

雖然不至于怕蟑螂老鼠,但也就是平常男生的水準,遇到歹徒肯定不會沖上去搏鬥的。可是,盡管有如此清醒的認知,但到底被吹捧多了遇不得挫折,在剛才的戲裏被莊錦吓住,雷亞鳴有些惱羞成怒。

龐彬聽完雷亞鳴的鼓動,擡了擡眼鏡,蒼白削瘦的臉看向他,在逐漸降臨的暮色中別有一番陰郁,“你的意思是說,想聯合我壓莊錦的戲?”

“嗯。”

龐彬的音色很清冷,聽起來像是人工智能拟人版,有種缺乏感情的理智,“你最初想找的不是我。下午的戲最後一幕,是你和聶浪、聞黛、謝擎組成的隊伍遇上莊錦和李逸,離我和莊錦遇到還早,你原本想找誰?聶浪不可能,他是莊錦的室友,看得出以前感情就不錯;聞黛有可能,一件事情凡是同時牽涉到女人和愛情,發生什麽情況都不奇怪,但太不可控了,最好不用;謝擎不可能,他是安導直接找來的前輩,跟你不是一個層次;李逸……對了,他也是星秀的,還有個不省心的叔叔,你想找李逸?”

雷亞鳴:“……”

雷亞鳴獻出了膝蓋:“大佬求帶!”

龐彬淡淡道:“李逸這時候應該在廚房,他是個很認真的人,會主動去學習能豐富角色設定的東西。”

雷亞鳴精神一振,說了聲“多謝”就要走,突然又停下。剛才只是沖動,仔細想想,雷亞鳴發現自己并沒有信心說服李逸,不過如果有了龐彬……雷亞鳴回轉,“那個,你能幫我嗎?”

“說服李逸?很難辦到,不過如果你願意給報酬的話,也不是不能試試。”沒等雷亞鳴問多少錢,龐彬便好似猜到他要說什麽,“我不要錢,我只是想問一個問題……”龐彬的目光落在雷亞鳴的胸部,探究的視線極富穿透力,“聽說你有D,是真的嗎?”

“……!!!”

“難道是C?”

“我、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哈哈。”媽呀!雷亞鳴突然想起龐彬之前演的角色不是科學怪人就是碎屍變态,最好的一次演的也是個法醫,頓時渾身發冷,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到達廚房。

上戲前10分鐘,演員們自覺地到拍攝地點集合,李逸主動走到莊錦身邊,在對方饒有興致的神色下,醞釀了會兒才道:“我的經紀人之前做的不對……我向你道歉。”

莊錦作疑惑狀,“經紀人做錯了事情讓藝人來道歉……我是不是聽反了?”

“你果然知道。”

李逸說了個肯定句,然後道,“你可能知道,李科是我叔叔,大部分時候他都挺好的,而且是向着我的……”

“然後呢?”

“……”

“好了,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會報複。給你個忠告,即使向着你,豬隊友的殺傷力也是很可怕的,小白。”化妝師已給莊錦補完了妝,少年感重新出現在他的身上,神色和語調都帶着輕快,“你是剛剛知道這件事的……有動機也有能力告訴你的,似乎只有一個。”

李逸爽快得承認,“他想要聯合我壓你的戲。”

“你過河拆橋?”

“我說了謝謝。”

“很棒的邏輯。”

雷亞鳴:“……”

李逸和莊錦在聊什麽?!為什麽他們往這邊看了?!為什麽莊錦對我笑了?!不祥的預感。

“Action!”

雷亞鳴全身緊繃,鬥志昂揚,像是要踏入戰場的士兵。

然而并沒有人鳥他。

莊錦和李逸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他,聶浪和聞黛都圍着莊錦轉,而謝擎則默默地履行着小透明的職責,表現得就像是個普通的高中生,畏畏縮縮、膽子都被吓破了,強忍着不哭出來已是極限。

“卡——!”常導這次丢了一本《意林合集》,稍微有點重,“雷亞鳴你怎麽回事!你以為你是主角嗎!情緒過分飽滿,認識‘過分’這兩個字嗎!到底行不行你說句話!!”

“行!”

雷亞鳴靈機一動,看向場外的龐彬那雙無端滲人的眸子,總感覺對方在看他的胸,整個人就像被澆了盆涼水,突然冷靜下來。

“Action!”

幸存的孩子既然碰到,合作是再自然不過的發展。

然而,矛盾總是處處存在。

即使外有強敵,随時都面臨着生命的威脅,仍然不能讓孩子們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因為問題已經赤裸裸地擺在眼前:誰也不想餓肚子。喬拒絕分出屬于己方的任何物資,除非有合适的東西交換。

肖森問:“什麽是合适的東西?”

喬如實答道:“那要看你們有什麽,我又需要什麽了。”

盡管隊友不完全贊同,但肖森仍然說服了他們,看得出,肖森在隊伍裏的威望很高,然而喬并不羨慕,在這樣的境況下玩民主那一套,還帶着拖油瓶,只會害死自己和身邊的人。

在交換部分食物和水後,喬得到了一支打火機,一只能用的手電筒,一條長長的繩子,他仔細地檢查過繩子的情況,興致勃勃拉上了白烨:“我們去做陷阱吧!”

“現在?”

“現在。”

喬和白烨離開去忙陷阱的時候,聞黛扮演的許梅正小口小口地吃着烤肉,不發一言,而謝擎扮演的高中生郝志則在瑟瑟發抖,機械性地跟着吃了一點,雷亞鳴扮演的廖景跳得最歡,“肖森,你認識那個喬嗎?”

“認識啊。”

“認識很久了?”

“被你這麽一說……确實有這種感覺。”

“???”

許梅咽下烤肉,打斷了這發生在不同頻道間的對話,“他們是在船上認識的。我們都是在船上認識的啊,對吧?”只不過,那時候太過混亂,許多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哀恸裏,沒有注意周圍的動靜。

廖景看着火堆上剩下的烤肉,饞得直流口水,見肖森站起來去找喬,小聲道:“如果我們現在拿着肉逃跑的話……”

許梅弱弱道:“你會死的。”

想到喬手裏的槍,廖景打了個寒顫。

“我聽到了。”

白烨的聲音。他是被動作更麻利的肖森替換下來的——這在喬的光芒掩蓋下被淡化的男子猶如露出獠牙的蛇,笑容卻矜持又溫和,“真遺憾,我聽力比較好。想想看,如果把你們的對話告訴喬,會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呢?”

許梅縮成一團,“我、我沒說什麽……”

慌神的廖景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對,我……我其實也沒說什麽?想想又不犯法!”

“犯法?抱歉,我幻聽了嗎?在這座島上,你跟我講法律?!”白烨聲音陡然提高,伴着抑制不住的笑意,表情卻是冷酷的,“非常棒,相信喬會是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的,我會轉達你的意思……讓我想想,你叫廖景。”

見他轉身要走,廖景急得一個前撲拉住他的手臂,“別說!”

笑容再次回到白烨臉上。“我是個很講道理的人。那麽,你願意付出什麽代價?”

恍惚中,廖景明白了什麽,他猛地睜大眼睛,“你和喬……”

“我們當然,是兩個人啊。”

陷阱很好用。

用削尖的樹枝和繩索制成的陷阱有着相當于投擲标槍的威力,盡管由于距離不夠有所弱化,還有需要誘餌等種種不便,但在夜色的掩護下,他們仍然抓到了一個獵人,重點:這是個活的。

白烨劇烈地喘息着,喬慢慢地拍着他的背,幫他調整呼吸,神情自然而柔和。

許梅有一瞬間很羨慕他們相處的氛圍,但想到剛剛擔任誘餌的白烨險些被子彈擊中,是拿命在冒險吸引獵人,就抛棄了這個可笑的想法。白烨的眼睛晦暗而深邃,明滅之間看不出任何情緒。

廖景在起勁地詢問這個失去行動能力的獵人島上的細節,作為被綁架的孩子,他們對很多事情都是一頭霧水。

獵人的血肉之軀被洞穿,沒有及時救治很可能會死亡,他自己也很清楚這點,嘲諷地笑着,“哈,告訴你們這些小羊羔?既然我都要死了,為什麽要告訴你們?”獵人的聲音陰沉,臉色猙獰,“我要你們一起死!”

喬流暢地從白烨腰上抽出水果刀,“你知道嗎,這把刀很鈍的。”喬蹲下來,用刀背拍了拍獵人的臉,冰涼的觸感讓人止不住戰栗,“你猜猜看,用它割多少刀,你才會死?”

獵人的嘴很硬。

但當冰涼的觸感沿着他的胸膛一路向下,來到某個脆弱的部位時,他猛地睜大眼睛叫了起來,“別!我說!”

真奇怪啊。

明明快要死了不是嗎,還在乎那種東西……喬不解地眨了眨眼,而後笑起來,“要說實話哦,叔叔。”

“Cut!”

潘達一百零一次覺得喬這個角色很适合有虎牙。剛剛笑的那一下露出虎牙多棒!唉,真是遺憾。這個鏡頭并不複雜,常導審視片刻後糾正了兩三個細節,又重拍了一遍,扮演落入陷阱獵人的演員苦逼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血”,又看了看自己被N根尖銳樹枝釘在地上的造型,生無可戀臉。

搞定這場,常導做了個小總結,主要表揚了莊錦和聶浪的配合,兩人布置陷阱的手法真的很默契,即使練習過,能做到這個程度也很棒了。

下面要拍的是龐彬和許顏那邊的戲份,他們的思路基本和喬這邊一致,都是先抓一個知情者來了解情況。雖然沒有喬那麽狠,可有龐彬這個分析達人在,許顏等人仍然得到了很多信息。

莊錦搬了個椅子坐在旁邊看着。

劇情進展到這裏,幸存者們基本分為三隊,喬、文斌(龐彬)、杜紅(查漾漾)分別成為隊伍的中心人物,而獵人們同樣有所聚合,只不過,因為他們知曉規則,知道最終的勝者只有一個,彼此互相防備勾心鬥角的程度深重……

槍鳴不斷。

按照劇本,第二夜過去,幸存賓客為15人,幸存孩童為10人。

這個統計,投射到電影裏,在做的人當然是島嶼的主人,那位白發蒼蒼的老者。

如同觀看一場盛大的表演,老者在樹林的每個角落都灑下數量可觀的攝像頭和竊聽器,實時地捕捉着島嶼的每一絲動靜,漂亮能幹的秘書們會把這些情況彙總展現在他的面前,讓他不緊不慢地欣賞。

整座海島猶如蛛網,每一根絲線的顫抖,都會被盤踞在中央的蜘蛛感知。

貪婪肥碩的老蜘蛛。

這個聯想真讓人不舒服。

唔,做點開心的事情吧。莊錦估算了一下國內的時間,給顧欽發了信息:“小欽,我懷疑安以源喜歡我。”

“……!!!”

顧欽差點沒拿穩手機。深呼吸後,顧欽差不多想清楚了前因後果,可仍然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回複,“怎麽了?”

莊錦覺得自己似乎在玩一個角色扮演游戲。莊錦調整一下狀态,打字道:“他一直在偷看我。”

顧欽:“……”這種事情該怎麽解釋呢……顧欽幹巴巴地說了幾句,重點強調安以源是異性戀,又許諾幫忙問問,而後迅速地遷怒了——

顧欽把對話截圖抛到名字不可說微信群裏,屏息凝神,等待回應。

顧茜:“噗哈哈哈哈!有才!”

顧欽:“……”這樣幸災樂禍真的好嗎?!

你說安以源?

學習期間,請勿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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