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應許之地(六)

她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看到了坐在篝火旁面色如土的謝爾蓋,眨了眨眼睛,笑道:“晚上好呀,謝爾蓋。”

“晚上好。”謝爾蓋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有些含糊,不像他平日裏的聲音那麽清爽,他努力的想要表現的像往常一樣,可臉上的肌肉卻不受控制的有些僵硬,“你睡的怎麽樣?”

“還不錯。”伊蓮娜說,“該你睡了。”

“就……沒有哪裏不舒服吧?”謝爾蓋小聲道。

“不舒服?沒有啊。”伊蓮娜渾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她從背包上坐了起來,“我挺舒服的,你睡吧。”

謝爾蓋只好含糊的應了聲好。

可嘴上說着要睡,他又怎麽可能睡着,平躺在地上,半眯着眼睛,餘光從縫隙裏觀察着開始守夜的伊蓮娜。她在火堆旁邊坐了一會兒,便轉過身,背對了謝爾蓋,接着一陣窸窸窣窣後,似乎是從背包裏掏出了什麽東西。下一刻,謝爾蓋就聽到了昨天晚上将自己吵醒的聲音,此時他無比的确定,那的的确确是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

好像是在嚼着生肉一般,甚至時不時還會撕扯。聯系剛才看到的屬于伊蓮娜的筆記本,謝爾蓋頓時毛骨悚然起來,他盯着伊蓮娜,像在盯着一個已經扭曲怪物,絲毫不敢放松片刻的警惕。

整個下半夜,伊蓮娜都在吃東西,直到天光乍亮,她才緩緩的停下。謝爾蓋很想坐起來質問她到底是什麽東西,但內心又有些猶疑不安,因為他實在是不能确定,萬一這東西不是伊蓮娜,而自己和它撕破了臉皮,會不會有什麽更嚴重的後果。

而且他也不判斷,伊蓮娜之前被感染了,還是從頭到尾換了一個人。

在令人絕望的聲響裏,謝爾蓋終于迎來了早晨,他發誓,他從來沒有這麽期盼過天明。

伊蓮娜收拾了背包,又恢複成了白日裏尋常的活潑模樣,跟着謝爾蓋繼續往前趕路。不過這一回,謝爾蓋刻意的理她遠了一些,好在伊蓮娜渾然不覺,只是低着頭跟随着謝爾蓋的步伐往前,并沒有察覺出謝爾蓋對待她的态度有什麽異樣。

兩人就在這讓人崩潰的氣氛裏走了三天,無法入眠的謝爾蓋即将到達精神的極限時,卻發現了另外一個讓他更加崩潰的事……他發現,伊蓮娜的肚子變大了。

不過是幾個晚上的功夫,她還算平坦的小腹便如同吹氣球一樣鼓了起來,她習慣性的摸着肚皮,臉上挂着屬于母親的,慈愛的笑容。

“伊蓮娜,你沒事吧?”謝爾蓋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問出這個問題了,他反複的向伊蓮娜确認,與其說是想要從她的身上得到答案,倒不如說是想欺騙自己。

然而伊蓮娜的回答,也和之前沒有任何的不同,她微笑着,看着謝爾蓋,說:“沒有事呀,我很好,謝爾蓋,你不用擔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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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爾蓋道:“你的肚子……好像大了……很多?”

伊蓮娜根本無所謂,她笑着:“我不是告訴你我懷孕了嗎?懷孕的人肚子變大,很正常吧。”她摸了摸肚子,語氣是這樣的自然,自然到好像謝爾蓋才是那個問出奇怪問題的人。

怎麽可能正常,謝爾蓋麻木的想,或者說,在這個不正常的世界裏,不正常的她,才是正常的人?反倒是自己,變得奇怪了?他的腦子裏剛冒出這個念頭,便努力的用理智克制住了,他知道,這種想法是非常危險的,一旦踏入了這個邏輯陷阱,可能他就是下一個伊蓮娜了。

從地圖上來看,他離河邊的距離不算太遠,但他無法确定自己帶着伊蓮娜以這樣緩慢的速度前進,還有多久才能走到,,而在剩下的旅途裏,伊蓮娜身上,會不會出現些別的變化。

幾天沒能安穩的睡覺,讓謝爾蓋的精神狀态下降的極快,但他依舊努力的在堅持,甚至開始嘗試利用疼痛讓自己清醒。唯一的慶幸之處,是伊蓮娜似乎并沒有別的異樣——除了那越來越大的肚子。

不過是幾天的功夫,她便已經如同懷胎八月了。纖細的四肢配着那誇張的肚皮,形成了一種詭異的不協調感,謝爾蓋曾經看過那些死于饑荒的災民,他們大多都肚皮鼓鼓,據說那裏面裝着無法消化的泥土。

而伊蓮娜,從外表上看來,越來越像那些人了。

又是一個寂靜的夜晚,謝爾蓋因為長時間的疲憊,無法抑制的陷入了短暫的深眠,他忽的又猛然驚醒了,茫然的環顧四周,發現本該坐在篝火旁邊的伊蓮娜不見了蹤影。

“伊蓮娜,伊蓮娜??”雖然覺得她已經超脫了正常的範疇,但謝爾蓋還是叫出了她的名字,他注意到,伊蓮娜雖然走了,但她那個巨大的粉紅背包依舊放在原地。

謝爾蓋的目光,停在了背包之上。

平日裏,伊蓮娜将這個背包看守的非常嚴密,根本不讓他觸碰,此時她卻不見了,這似乎是他揭開秘密的最好時機。眼前的背包,宛若一個潘多拉魔盒,不斷的誘惑着謝爾蓋已經足夠脆弱的神經。

他舔了舔嘴唇,最終是沒能忍受住誘惑,緩步走到了背包的面前,輕輕的拉開了背包的拉鏈。

吱嘎一聲,拉鏈被拉到了最下面,背包張開一條黑漆漆的縫隙,露出了裏面的東西。

謝爾蓋嗅到了一股血腥味,他看不太清楚,便将背包拉的更開了一些,努力的想要看清楚裏面的物件。

借着篝火閃爍的光,他的目的終于達到,他看到了裝在背包裏的東西,在看清楚東西的剎那,謝爾蓋不受控制的倒退了幾步,直接嘔吐起來,他眼眶裏溢出淚水,根本無法抑制住自己的生理反應。那是一個人的屍體,不知道死了多久,身上的骨肉已經被啃的露出了森森白骨,但這并不是讓謝爾蓋嘔吐的原因,這具屍體的臉依舊完好無損——正是白日裏,陪伴在他身邊的伊蓮娜。

“嘔——嘔——”謝爾蓋軟了腿,半跪在地上,幾乎要将自己整個胃裏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他一時間無法思考,為什麽伊蓮娜會出現在背包裏,所有的邏輯在這一刻徹底失效,他感到自己的精神狀态在嚴重的下降,以至于踉踉跄跄的從地上爬起來時,眼前的景象甚至在扭曲變形。謝爾蓋不願再看那個背包一眼,他轉過身,跌跌撞撞的走進了漆黑的叢林裏,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只是想快些離開這個地方,快些離開那個恐怖的粉紅色背包。

謝爾蓋就這麽神情恍惚的沖進了身後的密林裏,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離篝火有一段距離了。他依舊想要嘔吐,可什麽也吐不出來,眼淚止不住的順着臉頰往下流淌,他發出細微的抽泣聲,裏面有着恐懼,但更多的是悲痛。

毫無疑問,伊蓮娜死了,這幾日跟在他身旁的,是不知道什麽東西的怪物。為什麽怪物要吃伊蓮娜的屍體,卻沒有對他動手呢?謝爾蓋趴在樹上用最後的力氣思考着,他沉默的抹去了不斷流淌的淚水,無法抑制的抽泣着。

不知道花了多久,謝爾蓋才勉強将自己的靈魂從這種絕望的感覺中抽離出來,他想要轉身回到篝火邊去,卻在往回走的時候,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伊蓮娜哭泣和尖叫的聲音。謝爾蓋聞聲愣住,他朝着聲音的地方看去,那裏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清楚。

是伊蓮娜在哭嗎?她為什麽要哭呢?她不是已經死了嗎?謝爾蓋一時間有些恍惚,按理說,他現在最好的選擇,應該是靜靜的回到篝火邊,裝作什麽也沒發生,但對于伊蓮娜死亡的愧疚感,卻讓他移動了腳步,緩緩的朝着哭泣的方向去了。

哭聲越來越近,在昏暗的月光下,謝爾蓋終于找到了源頭。他看到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倒在地上,捧着肚子絕望的哭泣着,好像肚子裏的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

“孩子,我的孩子——”伊蓮娜如此的叫着,音調絕望凄涼,謝爾蓋雖然看不清楚她的臉,但也意識到,此時的她定然是滿臉淚痕。

“我的孩子,我們一定可以出去。一定可以出去——”她尖叫着,像是一只可怖的怪物,強行被人類皮囊的困住,不斷的哀嚎,“可是我好餓,好餓,好餓——我想吃東西,好想吃東西——”這叫聲逐漸的變形扭曲,如同嘶吼,聽的謝爾蓋毛骨悚然。

然而最恐怖的事,才剛剛開始,謝爾蓋在她的哭泣聲裏,聽到了一種布帛被撕裂的聲音,他下一刻,便意識到了這種聲音意味着什麽。

伊蓮娜鼓起來的肚子被一雙手從裏面撕開了,先是手腕,然後是手肘,最後是軀幹——一個披着長發的腦袋從伊蓮娜的肚子裏冒了出來,她努力的掙紮着,好像是從母體中脫出一般,艱難的,将自己一點點的撐了起來。那是一個女人,和伊琳娜同樣的長相,同樣的表情,她出生的剎那,大着肚子的伊蓮娜便停止了哭嚎,仿佛已經死去。

而女人卻開心的笑了起來,她從一出生,身上便穿着和伊蓮娜一模一樣的衣服,不,他們幾乎就是同一個人。她看着身下這具已經沒了氣息的,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屍體,發出了驚喜的笑聲,她說:“太好了,有吃的了,太好了,有吃的了——”她低下頭,溫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溫柔的呢喃,“親愛的孩子,我們不用死了,我們會好好的,我會把你好好的生出來,我們有了好多好多食物……”

看完這一切的謝爾蓋幾乎如同一尊雕像般,凝固在了原地,任憑怎麽努力,也移動不了分毫。

不知過了多久,趴在地上啃食自己身體的伊蓮娜,終于餍足。她露出興奮的神情,便開始下一個動作。謝爾蓋在旁邊看着,既不敢說話,也不敢動,他看到伊蓮娜彎下腰,将那一具已經殘破的屍體拖了起來,接着開始朝着篝火的方向移動。屍體本該很重,可她卻拖的很輕松,臉上挂着滿足的微笑,就這麽一點一點的将自己的屍體拖到了篝火的旁邊。

伊蓮娜自然也注意到了,本該睡在篝火旁的謝爾蓋不見了蹤影,但她并不在乎,自顧自的拉開了粉紅色的背包,将身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态,把那具屍體硬生生的塞到了背包裏面。她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下無比的清晰,上面挂着滿足之色,然而此時這種笑容和她所做的一切形成了怪異的對比,可怖至極。

伊蓮娜又往篝火裏,加了一些木柴,讓篝火燒的更旺,心滿意足的神情,從未從她的臉上褪去片刻,一切的怪誕,到這裏,終于全都結束。

謝爾蓋伸手重重的抹了一把臉,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可他渾身都在不由自主的發冷,開始行走時,甚至發現自己的身體在不由自主的顫抖——

夜晚都恢複了平靜,伊蓮娜還是那個漂亮的年輕姑娘,她沒有再喊餓,肚子也沒有鼓起來,仿若從前。

但謝爾蓋,卻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

他從樹叢裏,走了出來,拿起獵槍,将它上了膛。

“謝爾蓋?”伊蓮娜看到了他,臉上笑容未變。

謝爾蓋低低的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伊蓮娜。”

“怎麽了?”伊蓮娜歪着頭,一片天真的模樣,“你怎麽這個表情。”

“不,你不是伊莉娜,你到底是什麽東西?”謝爾蓋舉了槍,像個瘋子一樣吼道,“說!!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是伊蓮娜呀。”伊蓮娜站了起來,驚恐的看着謝爾蓋。

她臉上害怕的神情那般生動,任誰也不會覺得她不是人類,若不是謝爾蓋剛剛親眼目睹了一切,他也不會這樣的認為。

“你不是伊蓮娜。”謝爾蓋木然道,“伊蓮娜,已經死了。”

話語落下,随着一聲刺耳的槍響,伊蓮娜帶着不敢置信的神情,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裏開了一個巨大的洞,卻沒有鮮血流出來,黑色的液體發出凄厲的尖叫,從她的身體裏源源不斷的湧出,她的身體開始像蠟燭那樣融化,只是轉瞬之間,便成了一灘黑色的淤泥,融入了謝爾蓋腳下的土地。

從中槍,到消失,伊蓮娜的神情漸漸恢複了安詳,她的眼神裏多了悲哀的味道,謝爾蓋以為她會說什麽,但直到消失,她都什麽也沒說。

謝爾蓋手上一軟,手裏的獵槍跌落在了地上,他雙膝跪倒在地,發出野獸般嚎啕的哭叫聲,仿佛要把自己這輩子的淚水流幹。

等到他停下哭泣時,天已經亮了,篝火熄滅,好似昨天夜裏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可怕的夢。

謝爾蓋從地上站起來,再次拉開了粉紅色背包的拉鏈,他在裏面,看到了伊蓮娜的屍體。

一具神情安詳的屍體。謝爾蓋擦了擦眼睛,用手裏的獵槍當做工具,在旁邊松軟的泥土裏,給伊蓮娜挖了一個小小的墳墓,随後,他小心的将伊蓮娜埋了進去,又在上面做好了标記。他還要往前,或許很快就死于一些獵奇的原因,但若是他還有機會回到這裏,他一定會把伊蓮娜帶回去,就算那時的她,已經腐爛成了枯骨,但他也一定會把她帶離這個地方。

謝爾蓋做完了一切,再次上路了,直到傍晚時分,他的耳邊傳來了嘩嘩的水聲,那水聲讓他即将瀕臨崩潰的精神得到了緩解,他奔跑起來,幾乎是用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沖到了河邊。

當他的眼前出現了清澈的流水時,謝爾蓋哽咽起來,他顧不得起來,用手掬起清澈的流水,狠狠的沖洗了已經麻木的臉。

他卸下一口氣,幾乎全身脫力的坐在了河岸邊上,呆呆的看着身側奔流而過的流水,內心終于恢複了許久不曾擁有的平靜。

這天晚上,謝爾蓋決定就在河邊過夜。

他确定了紮營的地方,便打算去附近找一些柴火,只是沒走多遠,他便遙遙的看到河岸的附近,出現了一團明亮的火光,似乎有人類活動的痕跡。如果是之前,謝爾蓋大約會興奮的立馬沖過去,但是經歷了伊蓮娜的事,他并沒有敢直接上前,而是在旁邊小心的觀察了起來。

那團明亮的火光是剛升起來的篝火,篝火旁邊有兩個人在走動,謝爾蓋遠遠看去,發現是兩個亞洲面孔,其中一個是他們隊伍裏的,另一個他不認識。兩人圍着火堆,似乎正在吃什麽東西,從散發出的濃郁香氣來看,似乎是肉類。一想到肉,謝爾蓋卻覺得胃部有些不适起來。

林半夏的确是在吃肉,不過他吃的是正經肉,還是剛從河裏抓來的。他和李稣已經在河邊等了三天了,依舊沒有其他隊員過來,他們閑着沒事做,索性從河裏抓了點魚,打打牙祭。魚是林半夏下水抓的,他出生在水鄉,水性很好,從小就喜歡下河抓魚,不過唯一要擔心的事,是這裏的魚能不能吃。

“應該是能吃的。”李稣如此分析,“我們的幹糧也不多了,肯定需要找一點別的食物來源,不然得餓死在這裏,與其悲慘的餓死,我寧願瘋掉。”

林半夏對于他的說法很贊同,可能是小時候總是吃不飽,他也不喜歡挨餓的感覺。于是兩人一合計,林半夏下了水,很快抓住了幾條肥魚。

李稣自告奮勇,從背包裏居然掏出了不少調料,把魚料理了一下,便穿在木棍上滋滋冒油的烤了起來。

林半夏在旁邊的火堆裏烤自己的衣服,奇道:“你怎麽還随身攜帶調料啊?”雖然他一直開玩笑說自己是出來旅游的,可是也沒有真的放松到這個地步。

“都是經驗啊。”李稣嘆着氣,天黑之後,他就把口罩和墨鏡都取了,火光照在他過于潔白的肌膚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好似閃閃發光,他溫和的笑着,“這地方太大,又是荒郊野外的,誰知道幹糧能撐幾天?撐不過去,就得吃別的,就算挖植物的根莖來吃,加點鹽巴也好入口嘛。”

林半夏想想也是。

“這條大的給你吧。”李稣說,“我胃口小,吃這條就行。”

林半夏正想客套幾句,盯着那魚身上的花紋,卻突然感到了一陣嚴重的不适,他捂住嘴,連忙跑到了森林裏,誇張的嘔吐了起來。

“哎?林半夏?你沒事吧??”李稣被他的反應吓了一跳,“這是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林半夏吐了一會兒,才回了頭:“看見魚,有點犯惡心,嘔……”

李稣:“啊?犯惡心?”他瞅了瞅自己手上的烤魚,此時火候正好,油滋滋焦黃一片,撒上了鹽和香料,散發出濃郁的香氣,和這幾天吃的其他食物相比,已經好了太多了,實在是沒想明白到底哪裏惡心。

林半夏扶着樹,艱難道:“不……是想起了上個月去村子裏的時候,下水看到了一條鱷雀鳝……”他剛說完,又幹嘔了兩口,“還有鱷雀鳝下頭的腐肉——”

李稣沉默了好一會兒,臉上的神情很是複雜,最後上前,給林半夏遞了瓶水示意他漱漱口,說:“你真是幹這行的料。”

林半夏吐的滿眼淚花,抽抽鼻子,道:“魚給你吃吧,我這幾天都不想看見肉了。”

李稣:“好啊好啊,不過是你自己不吃哦,你可不能和宋輕羅告狀說我欺負你。”

林半夏說這是當然。

于是,最後就變成了李稣美滋滋的啃着烤魚,林半夏在旁邊苦逼的吃餅幹的情形。

兩人正在愉快的進行晚餐,李稣忽的頓住了,扭頭朝着身後的密林看了一眼。

“怎麽了?”林半夏見他表情不對,立馬警戒起來。

“好像森林裏有人。”李稣說。

林半夏愣了起來,正打算站起來,卻被李稣按住了,李稣低聲道:“先別動,看看他要幹嘛。”他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槍,不動聲色的上了膛。

氣氛約莫凝滞了幾分鐘,森林便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走動聲,林半夏回過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正是隊伍裏走散的名叫謝爾蓋的俄羅斯人之一。

“認識?”李稣看了林半夏一眼。

“認識。”林半夏老實道,“但是不确定是不是真人。”

“你和他不熟吧?”李稣問。

“不熟。”林半夏說,“話都沒說過幾句。”

“看他這樣子,應該是真人。”李稣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什麽,最後站起來,用俄語朝着那邊喊了幾句。

林半夏本來還擔心他們語言不通,沒想到李稣居然會俄羅斯語。

謝爾蓋往前走,也算是下了決心,他知道,靠自己一個人,是走不出這裏的,最好的情況,是找到一個監視者,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所以再三衡量之下,他還是朝着篝火去了,只是卻捏緊了手裏的獵槍,心中打定主意,如果有哪裏不對,就立馬開槍。

沒想到林身邊的那個人居然會俄語,站起來朝着他吼了一聲,問他是不是走散的人。

謝爾蓋道:“是,我是走散的。”他看了眼林半夏,發現林半夏滿臉茫然,顯然對俄語一竅不通,心裏有些焦慮。

“你叫我李就好。”李稣說,“你先別過來——我需要确認你的身份。”

謝爾蓋頓住腳步。

“你從哪裏過來的?路上遇到什麽事沒有?”李稣說,“你知道他叫什麽嗎?”

謝爾蓋一一回答,但還是省略了和伊蓮娜遭遇的那些可怖的事,也許是他知道繼續想下去會瘋掉,所以理智故意将那些畫面模糊了,他只是說,在半路上遇到了一個和前隊友一模一樣的人,那人被殺掉之後,就化作了一灘淤泥。

李稣思量道:“我們接下來要通過這條河去對面,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謝爾蓋苦笑:“我總不能一個人回去吧……就光是那條沼澤,我一個人也無法通過呀。”

李稣說:“也是。”他啃了一大口的魚肉,慢條斯理的咀嚼着,“你要和我們一起也行,但是必須把你的槍交出來。”

謝爾蓋顯得有些猶豫,這是正常的,他手裏的獵槍是他唯一保命的裝備了,就這麽交給兩個不太熟悉的人……這實在是件冒險的事。

李稣也不着急,就這麽慢慢的等着。

終于,謝爾蓋有了決斷,他深吸一口氣,把獵槍朝着李稣丢了過去,李稣給林半夏使了個眼色,林半夏便上前幾步,把獵槍拿在了手裏。

“行了,你通過了,過來吃點東西吧。”李稣說,“順便我想看看你的筆記。”

謝爾蓋苦笑着說好。

李稣一邊遞給了謝爾蓋一條魚,一邊接過了他手裏的黑色筆記本,謝爾蓋神情木然的啃着手裏的食物,感到溫熱的魚肉充斥着自己的口腔,如此美味的食物,他本該覺得快樂,但事實上,他連扯動一下嘴角,都覺得困難。

謝爾蓋的筆記也是俄文,李稣看的很快,看完之後,拍了拍謝爾蓋的肩膀,說了聲:“受苦了。”

謝爾蓋不說話,只是繼續默默的吃東西。

李稣便把謝爾蓋描述的事用中文翻譯給了林半夏,說這個人應該大概率是真實的,目前還沒有在他的身上發現什麽特別的破綻。然後又将伊蓮娜的事情簡單的複述了一遍。雖然謝爾蓋不想多說,但他依舊盡職的将所有遭遇,詳細的寫在了筆記本上。

林半夏聽完,也對這個可憐的俄羅斯人同情起來。

謝爾蓋吃完了魚,李稣告訴他明天的行程,大約就是先過河,然後往平原的中部走。

謝爾蓋聽完也沒有問為什麽,只是點頭說好。

隊伍總算又東拼西湊的變成了三人,李稣讓謝爾蓋好好休息一晚,他和林半夏負責守夜。謝爾蓋在吃完了魚肉之後,好像就徹底的對他們放下了戒心,随便尋了平坦的地方,倒頭就睡,那疲憊的模樣,看起來也是許久未曾休息了。林半夏負責後半夜,起來的時候,正是夜空最美的時分。

他已經看過了好多次這樣的夜,可依舊會為它的美麗感到動心,這是在充滿了光污染的城市裏見不到的美景,他聽着篝火的劈啪聲,意外的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

他們就這麽渡過了平靜的一夜,迎來了朝陽。

作者有話要說:

李稣:有比黃金更讓你動心的東西嗎?

林半夏:有啊有啊,穿黃金的宋輕羅!!

宋輕羅:………………

李稣: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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