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顧安寧被這突如其來的念頭吓了一跳。
眼前的這一幕場景融合了五星紅旗的浩然現實與乘月飛去的缥缈虛幻, 讓她一肚子的話全部堵在喉嚨口。
仿佛只要她的話一出口,就會打散眼前虛虛實實迎風而立的背影。
反倒是背對着她的關星河若有所感, 突然轉過頭居高臨下看過來。
他的眼神很冷,就像是沒有星星的晚上,那寂寥又清冷的月光。
“我……”顧安寧頓了一下,突然腦子一抽, 脫口而出, “我來找你打架。”
即使關星河這會兒整個人暴躁的恨不得毀滅世界,乍然間聽到這話額頭上也止不住冒出三條黑線,明顯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豪言壯語震到了。
顧安寧話一出口, 反倒是把思路打開了, 她輕咳了一聲,突然正色道:“有道題死活做不出來, 一晚上了,煩躁的很, 想找個方式發洩一下。我琢磨了一下,感覺打架就是一種很不錯的選擇。”
關星河瞄了一眼她的右手腕,雖然沒有說話, 但其中“你少鬼扯”的意味表露無疑。
“不是嗎?”顧安寧神情無辜又好奇, “打完架後,心情就會好些不是嗎?”
雖然省略了主語,但關星河聽得明明白白,這小矮子是在說他這人心情不好就打架呢。
關星河嗤了一聲,他這會兒倒是想打架, 就是怕自己動起手來最後收不了場。
顧安寧往前小跑了兩步,突然伸出右手沖着關星河揮拳而去。
這一拳攻勢不算猛,關星河很輕易地避開。
他皺着眉,像是全然沒有料到對方當真會動手。
可顧安寧不依不饒,眼見一擊不中,迅速變幻攻勢欺身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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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關星河這個幹架經驗無比豐富的校霸眼中,顧安寧這兩下子也就動作靈活反應快一個優點,其餘的根本就像是不痛不癢鬧着玩。
但他到底顧忌着顧安寧手上的傷,只能不停地左右閃避。
奇怪的是顧安寧似乎真的鐵了心要和他打架,一擊不中就兩擊,兩擊不中就三擊,速度越來越快,架勢越來越狠。
關星河本就死死地壓抑着暴虐的情緒,滿心煩躁無處發洩,在忍受顧安寧一下兩下三下後,手上的動作逐漸不受控制。
他腦袋昏沉沉的,只看到眼前有個人影在攻擊自己。
終于,越來越不耐煩的關星河忍不住擡手反擊,一個手刀劈在對方的手腕上。
顧安寧悶哼一聲,手上的動作瞬間僵硬。
關星河卻仿佛無知無覺,手上動作剛落,直接一個掃堂腿揮向對方。
顧安寧險險避過,突然大喊出聲:“我手腕疼——”
喊完這一句她索性停在原地不動了,故技重施又捧起右手腕一字一句強調道:“特別、特別疼!”
俗話說得好,招不在老,有用就行。
這一聲大喊終于讓動作越發淩厲的關星河停下了攻勢。
他僵硬在原地,臉上明明滅滅的表情豐富的可以演一出大戲。
在失控的邊緣強行被拽回來,他晃了晃腦袋,想上前看看顧安寧手上的傷,又覺得這一次純粹是這人自找的。
各種繁雜又混亂的念頭夾雜在一塊兒,關星河下意識地去口袋裏摸藥,卻掏了個空。
反倒是顧安寧變臉就跟唱戲似的,眼見關星河沒動作了,她也就放下手腕,萬分感慨道:“原來打架真的能發洩心情啊,雖然打輸了吧,但做不出題的郁悶真的都不見了。”
這反應顯然又出乎了關星河預料,他楞在原地,一時真搞不懂這個小矮子神奇的腦回路。
這真是找自己打架來了?
手腕最後傷沒傷着?
還有到底是什麽絕世難題把人郁悶成這樣?
顧安寧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倒真不像是很疼的樣子,她眨巴着眼睛,語氣裏還有一絲絲期待:“怎麽樣,要不要再打一架?”
關星河先是被勾起了火氣,又被顧安寧一通胡攪蠻纏鬧得頭疼,這會兒他按着自己的太陽穴,啞着嗓子道:“手怎麽樣?”
“我手沒事啊,你怎麽樣?”
“我也、沒事。”
顧安寧看了一整天都不對勁的關星河一眼,語氣真誠:“我剛剛說的是真心話,打架發洩真的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關星河到處幹架這麽多年,被老師疾言厲色訓斥過,被家裏苦口婆心教育過,被醫生用各種奇怪的藥折騰過,卻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打架發洩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我現在身手還不行,等我練一練就可以陪你過招了。”顧安寧仰着頭,神色十分認真,“我學東西很快的,之後你若是想打架,可以找我。”
關星河看着她執拗中帶着一點天真的神情,突然嗤笑了一聲:“你知道那些和我打架的人最後怎麽樣了嗎?”
月黑風高殺人夜,關校霸聲音沙啞,神情莫測,讓人不自覺地在心裏替這個問題補上答案:
那些人墳頭的草已經半人高了。
“我知道啊。”顧安寧同學仿佛完全沒察覺到這個氛圍,脆生生道,“上次去城南我和你一起的,那些人受了點皮外傷,然後放了一句狠話,就屁滾尿流逃跑了啊。”
關星河被噎了一下,幹脆拗過頭眼不見心不煩,冷冰冰道:“那是我能控制情緒的時候。你這小身板和我打架,保不齊哪天就和那條傻狗一樣了。”
“什麽傻狗?它怎麽樣了。”
“我養的傻狗,最後死了。”
關星河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很輕,輕的仿佛風一吹就會散了似的。
可還沒等顧安寧消化這句話的意思,就見關星河突然又扭頭對着她,加重語氣狠狠道:“聽到了嗎?傻狗它死了!”
情緒轉變之快,就像是個陰晴不定的小朋友。
顧安寧一愣,舉着爪子好奇道:“你養狗?你不是很怕,額,怕狗嗎?”
顧同學抓重點的能力實在太過優秀,優秀到維持着狠厲眼神的關大佬差點接不上話,好一會兒後才開口道:“那時候腦子亂的很,很多事記不清了,不喜歡狗,倒也談不上怕。”
這一回輪到顧安寧沉默了。
在安坪村的後山上,關星河曾親口說自己被綁架的時候和一只饑餓的大黑狗關在一起,他甚至能清清楚楚講出狗撲到臉上的細節。
可現在他卻說當時腦子亂,記不清。
到底是什麽事情會讓一個十歲的孩子忘記那麽深那麽深的心理陰影?
顧安寧心裏湧現出萬千猜測,面上卻什麽也沒表露出來,只閑話家常道:“你養的狗叫什麽名字?”
也許是顧安寧的語氣太過自然,關星河也沒覺得話題拐到這兒有什麽不對:“沒名字,就傻狗傻狗的叫。”
“為什麽叫它傻狗?一般的狗狗都很聰明的,比如說我們家大黃,你這樣叫它會不高興的。”
“給根骨頭就能傻樂上半天,可不就是傻嗎?我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候誰都知道避着走,就它傻乎乎蹿上來,最後死了,還不夠傻嗎?”
這顯然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話題,顧安寧明智地沒有繼續問下去。
體育館的天臺上又安靜下來,只剩下秋天的涼風發出輕微的鼾聲。
腦子終于冷靜下來的關星河後知後覺,自個兒亂七八糟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的差不過了。
這小矮子簡直有毒。
關星河又看了她的右手腕一眼,随後轉身準備離開天臺。
“剛剛……”身後又傳來那個讓人牙癢癢的聲音,“剛剛你是不是控制住了,和我打的時候,你說控制不住情緒,最後控制住了對不對?”
關星河簡直不敢相信這貨的聲音裏還帶着一點小得意,在他的背後信誓旦旦下了結論:“所以你以後想打架可以和我打啊,不會失控的。”
這話簡直幼稚又挑釁,關星河右拳緊握,猛然回身直挺挺沖着顧安寧揮拳而去。
這一下攻擊萬分突然又毫無征兆。
顧安寧面色一慌,急急向後一跳,險而又險堪堪避開。
關星河本來也不是真的想傷人。
他不過是想讓這個不知輕重迷之自信的小矮子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天真地以為怎麽樣就是怎麽樣的。
不會失控。
以關家的家世,這麽多年來用盡手段想要在他身上求一個不會失控尚且不得,這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小矮子又憑什麽在那裏沖着他保證不會失控?
誰都保證不了,包括他自己。
自以為已經給出明确态度的關星河好整以暇地看着面露驚慌的顧安寧。
然後看着看着,他發現對方的神情漸漸變了,從慌張一點點變成自得,最後竟然還十分興奮地沖着他大喊:“我反應好快!你控制不住也沒關系,反正我躲得開啊!再練練說不定就能把你幹趴下啊!”
忍了一晚上的關星河聽到這毫無自知之明的話終于破功了,他盯着還敢得意還敢興奮的某人,忍不住也大聲喊道:“你知不知道剛剛那一拳打到了會怎麽樣啊?你會從這兒飛出去,像一顆流星!”
顧安寧被奇怪的比喻吼懵了,愣愣反駁道:“可是沒打到啊。”
關星河簡直被這無辜的語氣氣的腦殼疼:“不是每一次都會像今天一樣好運的!萬一我控制不住,萬一你沒避開呢?你想過後果沒有!”
“可是我相信你啊!”顧安寧看着突然暴躁的關星河,眼神清亮,“當然我也相信我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關同學:我這個情況有一丢丢複雜
顧同學:怕狗又養狗的心裏活動确實挺複雜的
關同學:你是真的很會抓重點啊
顧同學:感謝誇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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