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吊燈沒開。
窗簾輕薄，霓虹透射。
壁燈流轉光華。
書桌上的電腦開着，音樂緩緩流淌。
季早，看着遲歡。
他的臉藏在背光裏，眼睛透亮，又晦暗不明，埋了多少情緒其中，仿佛站在濃霧後。指針旋轉，濃霧漸散，晦暗抛卻，情緒分明。
“白白？”
“一個電話說了這麽久，副本都過不了，說好了快點迅速點的，還是慢吞吞的！怪不得叫蝸牛，做什麽都慢！”
“……”
“剛才打電話說了什麽？”
“唔……”
“行了，不要跟我說了，我不想知道。”季早道，轉過身就往裏走，勇氣一聚而起又一消而散，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他有些懊惱又不知所措。剛才，明明是個很好的機會！
遲歡進門，關門。
哐——
才坐下的季早又站起來，突然回頭看着愣住的遲歡，眉頭打成一個結。他道：“剛才是不是穎姐？她說得對，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接吻、做愛的那種喜歡。你，要我這個男朋友嗎？”
他的眼睛很亮，目光從複雜漸漸變得清明，提起的勇氣用完，卻也松了口氣。他想，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早死早超生。但随着遲歡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放下去的心，又吊起來。仿佛一個新人在給新人演員吊威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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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看到遲穎的話，遲歡并未多想，他從來不會将別人的感情歸宿想到自己身上，何況季早說了，他有心上人。
但遲穎電話裏再一次強調他這個問題時，他不得不正視。遽然間，心被揪了一下，緊緊地，忽的又松開。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麽感覺，但似乎不是反感。再看見門內目光灼灼的季早，他不是驚慌，不是害怕，反而有一股緊張感。
他緊張什麽？
忽然釋然。
其實，季早對他并非無跡可尋，他經常怼他，但每一句怼都是關心。哪怕剛才，他怼他似乎也只是給自己壯膽。也許游戲裏每一次對他義無反顧的維護是出于友情，也許游戲裏每一天的朝夕相處是出于習慣那麽請他吃飯看電影，每天關心他飲食起居，已是超出友情和習慣的範圍。
他一直承接着季早對他的關心和別扭的體貼，但并未深究過原因。他從來不喜歡去思考這些事情，除非事到臨頭。
現在事到臨頭了。
季早等得愈發焦躁，沒有答案的靜默每分每秒都如同淩遲。他忿忿道：“你在想什麽？不要對着我翻白眼！行不行，你說一句。”
遲歡擡眼，凝視着他。
季早發狠地咬了下唇，伸手一撈，扣住他的後頸，不經思考地吻下去。
不滿和急切被發洩。
不留餘地。
遲歡腦中一片空白，眼前也是空白的。
見他心不在焉，季早暗暗咬牙，不甘的咬了口他的下唇，力度不大不小，足以叫遲歡痛得回神。
“唔！”
季早放開他，不大敢看他的眼睛，“讨厭嗎？”
遲歡緩了半秒，道：“不讨厭。”他看着耳根發紅的季早，笑說：“白白，我們試試？我覺得，我們應該可以。”
季早道：“我們本來就可以！”
遲歡失笑，“恩。”
他想到杜娟跟他說過的，關于他的未來和未來對象的話，似乎有點明白她當時的意思了。但，季早已經跟杜老師說過了？
他側目。
季早心情愉悅，聲音高揚，道：“專心點！我知道我帥，你不要總是偷偷看我，否則我現在就辦了你！打游戲，幫戰要開始了。”
遲歡道：“嗯。”
季早道：“今天晚上你跟着我，只要跟着我就行了。”
遲歡道：“恩……我退幫了。”
“……”季早道：“穎姐回到幫裏了，你不回嗎？金粟粟A了。”
遲歡無言。
季早邀請他入會。
再次入會，遲歡多少有點不好意思，畢竟當時他退會退的也略尴尬。不過所有人都不在意，像是歡迎老朋友的回歸。
【幫會】幸福鼓掌：小蝸牛，歡迎回家啊
【幫會】一去人如故：歡迎回家
【幫會】自由行走的一滴茶：小蝸牛回來是開森！但是副會有女票，以後歪歪不了副會和蝸牛了T_T
【幫會】隐形的智商：先幫戰吧
【幫會】手殘求放過：小茶！我跟你說，我嫂子其實很美膩的！哈哈哈哈哈，我們私聊！私聊！
【幫會】蝸牛：……
【幫會】黑白：認真幫戰！
【幫會】隐形的智商：麻辣雞！黑白，你還沒給我砍！！
【幫會】黑白：我在風陵渡
【幫會】隐形的智商：真是自覺
【幫會】假如我是瞎子：風雲暗湧的錯覺
【幫會】自由行走的一滴茶：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覺，我也有！所以這是為什麽？
【幫會】手殘求放過：我也是一臉茫然
【幫會】黑白：安靜地玩你的游戲！
【幫會】手殘求放過：喔！
【幫會】自由行走的一滴茶：我們偷偷地讨論
【幫會】假如我是瞎子：加我一個
【幫會】幸福鼓掌：如果不介意的話，加我一個
【幫會】想她的夜睡他的床：還有我
【幫會】人妖嬌嬌：順便帶我
【幫會】瞅你咋滴：那再帶個我吧
【幫會】手殘求放過：好的！
【幫會】蝸牛：……
遲歡無語地看着他們的聊天，無奈。
幫戰已經開始了，指揮的是顧臨風，他跟在遲穎身邊，幾乎寸步不離。他給季早裝修的這段時間，遲穎對顧臨風從反感，竟走到了交往。
就像他和季早。
算起來，遲歡和季早認識的時間并不長，也就四個月左右，但産生的影響似乎是巨大的。遲歡知道，自己對季早的親密更多是出于習慣，也有幾分好感。但如果說這份感情有十分，那麽六分是習慣，唯有四分是好感。
但是對遲歡來說，足夠了。他對季早有六分習慣、四分好感，還有對季早親密的不讨厭，這麽多的東西融在這份感情裏，如果季早不說散，他願意跟季早一起。
季早正打得興奮，餘光瞥見他殺人都能殺笑起來，道：“你笑什麽？”
遲歡道：“沒什麽。”
玩游戲了這麽久，幫戰過幾次，遲歡也不必旁人教他怎麽怎麽打，只需要指揮的一句話，他便能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
季早說，打架的時候跟着他就好。
但遲歡想，他應該與他并肩而戰。
一場幫戰，緊張而激烈。
戰果不言而喻。
【幫會】幸福鼓掌：又贏了
【幫會】自由行走的一滴茶：這次會長唱歌嗎，唱歌也能抵福利
【幫會】哈哈哈：隐姐，想聽會長唱歌！
【幫會】隐形的智商：不關我事，你們随意
【幫會】一去人如故：歪歪裏說吧
【幫會】隐形的智商：明天回家一趟
【幫會】蝸牛：好。
遲歡說完，跟大家打過招呼，下了游戲。
已是半夜。
電腦暗了，書房安靜下來。
遲歡回房間。
季早一把抓住他。他想喊遲歡名字，又覺得不夠親密，想喊歡歡，但與季歡同一個小名，又喊不出口。只好道：“我們在一起了，你應該從次卧搬進主卧！反正床那麽大，睡五個你都夠了！”
“你的意思是，同居？”
“現在難道不是同居嗎？！情侶本來就該睡在一張床上，不然我買這麽大床做什麽？搬回來陳列嗎？”
“白白。”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洗澡睡覺吧。”
遲歡洗澡睡覺。
躺在床上十分鐘，房門被推開了。
季早大咧咧地闊步走進去，仿佛天經地義，但眼神躲躲閃閃。他毫不猶豫的，掀開遲歡的薄被，躺到床上。
遲歡幾乎撫額。
兩個人靠得并不近，但随着時間的流失，季早越來越貼近他。越來越貼近，終于不足一毫米，貼在了一起。
“白白。”
季早長臂一伸，關燈，道：“太晚了，睡覺吧！”
遲歡無奈，只好随他。
雖是貼在一起，但季早倒也沒有做什麽，只是虛攬着他，手臂放在他的腰上。遲歡是仰躺着的，他是側着身睡的，呼吸間的熱氣吹在遲歡的臉下。
遲歡已經很久沒有跟人在同一張床上睡覺了，季早的姿勢倒沒讓他覺得別扭或不适，但季早的呼吸讓他覺得耳垂有些癢。
遲歡當做未覺，安心睡覺。
季早默默撩人沒撩得起來，心中忿忿的，但也不敢撩過火，怕遲歡一個生氣直接将他踹下床。
兩人各懷心思，各自入夢。
清早，季早醒的時候，遲歡還在夢裏。
他發覺遲歡睡覺的時候很乖，幾乎不動，昨晚的姿勢與今早的姿勢差別無二，一呼一吸，胸口起起伏伏。
他便看着遲歡。
直到，遲歡被他看醒來。
“怎麽醒得這麽早。”季早一下子眼神無處安放，四處亂晃。他才看入神，還沒看得夠，遲歡就醒了！醒得太不是時候了。
遲歡呻唔一聲，莫名出手捂住他的眼睛。
季早：……這突如其來的，也太會撩人了！好想吻他，怎麽辦？！想不如說，說不如做，那就直接動嘴吧！
季早扯下遲歡的手，握在自己手中，貼着他的手心吻了又吻，再舔了舔。
大清早的，原本遲歡就被自己突然的動作吓到了，想收手卻來不及，被季早抓住給吻了。吻就吻了，偏偏還舔了一下。呼吸吹在他臉上倒是不覺不妥，但這舔手心就要命了。像是觸電，他手一縮。只是季早握得太緊，他沒縮得回來。
靜了靜，遲歡道：“白白，起了。”
季早道：“你又不要上學，也不必上班，急什麽！再睡會兒，我們一起再睡睡！”他說的輕描淡寫，但微紅的耳垂暴露了他的情緒。
“……今天得回家。”
季早不情不願地放他起床。
遲歡是一個人回家的。
縱使現在跟季早在一起，但還不到帶回家見家長的地步。
然則，當他推開家門，看清家裏坐着的人時，才不得不為遲穎和顧臨風的速度之快而咋舌。竟然這麽快就帶回家了。
他給遲穎遞了個贊賞的眼神。
顧臨風已經見過遲父遲母，見遲歡回來，起身打招呼。遲歡點點頭，倒杯茶喝壓壓驚，笑道：“姐夫好。”
一家人歡聲笑語。
第二天跟季早說起此事的時候，季早也是訝然顧臨風的速度之迅速，随之他道：“明天你也跟我回家吧！”
“嗯？！！”
季早道：“我家裏人都知道，我跟他們說過了，他們都認可的。你也認識我媽和季歡，回去只是吃頓飯。好不好？”
遲歡：“……”
季早不懈，道：“行不行？！反正早晚都是要見的，晚見不如早見，見完了你就是我季家都承認的媳婦！你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會為難你的。我爸我媽都好說話，我還有一個大哥，是個警察，他也不問我的事。季歡巴不得我跟你在一起呢！所以我們已經得到所有人的認同了。現在回家也只是錦上添花！去不去？！！”
“去。”
于是，遲歡被季早連哄帶騙帶回了家見家長。
這個見面非常之順利。
杜娟和季侯楓待他如同季早、季辰時，季早的大哥大嫂也是熱情好客，更別說還很純善的季歡。季歡跟他閑聊時，還說到了游戲，不斷跟他安利《黑白雙雄》這款網游。末了，遲歡扒了馬甲。季歡怔楞之餘驚喜萬分，蹦蹦跳跳的回房跟八卦小組的組員們分享這則新鮮又有趣的新聞。
見完了季家人，季早開始盤算着讓遲歡帶自己去見遲家人。
然後，遲歡帶他見了遲穎。
季早：“……”
見家長不過是早晚的事，但遲歡父母不是季早爸媽，對同性戀的事情見多不怪，所以想讓遲穎給他打頭陣，給自己父母先打預防針。只有安撫好父母，這件事他才好跟他們開口。
但他也相信父母不會太為難自己。為人父母者，不過希望孩子能夠生活得圓滿歡樂。為人兒女，也只是希望自己少讓父母傷心擔心。所以，出櫃只是早晚的事情。
就像他和季早，不論是出于習慣還是其他，總歸能夠在一起的。
END
白開水/文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一路支持，遲早CP到此結束。
謝謝土豪不亦樂乎的支持與鼓勵，感謝-西早七、雙開中精分飯的一路鼓舞，這篇不足太多，大概會成為黑歷史●﹏●但也謝謝大大們的支持與喜歡，咱們江湖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