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4·厘清
還會有案件發生……
這個結論就像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了李肖然的心頭上。他最後還是去了一趟林局的辦公室,将蘇漾和柯顧說的這種可能性向林厲彙報了。
等李肖然回到辦公室的時候,以當年那起強奸案為調查方向的許沁和孫賢也回到了辦公室,兩人的臉上神色都不輕松。
“回來了?剛好,我們碰個頭,你們也說一下調查的情況。”
衆人再次坐到辦公室中間,和早上相似的場景,但是比起早上的鬥志昂揚,現在的他們都有些沮喪。孫賢先說了他們走訪的情況:“我和許沁最開始是找到了當年受害人譚敏的姐姐,我們以為她姐姐會憤怒,但很奇怪的是她很避諱這個問題,不像是因為傷痛不願意提及,倒像是另有隐情。在我們再三要求下,她才透露了一點,當年的案件并不完全像這幾天媒體報道的那樣。”
許沁接着孫賢的話繼續道:“她姐姐讓我們直接去找譚敏本人,我們去了發現,譚敏其實過得挺不錯,有房有車,兒女雙全,老公對她也很好。提起郭康偉,她一開始也是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在我們給她看報道後,譚敏才跟我們說其實當年的案件,其中跟媒體說的不太一樣。”
“譚敏跟我們講了一個故事。”許沁邊說邊從文件袋裏拿出了一張老照片,上面的人正是郭康偉和譚敏,“十五年前,譚敏和已婚的郭康偉都在一個車間裏工作。兩人有過短暫的交往,不過譚敏最後因為不願意當小三最後選擇了和郭康偉分手。有一次工廠放假,聚餐的時候兩人都喝了很多酒,郭康偉送譚敏回宿舍,酒過三巡路過小樹林,郭康偉想要再次和譚敏發生關系,最開始譚敏是迎合他的,但是後來想起自己已經有男朋友了開始掙紮,郭康偉酒勁也上來了并沒有放開她,強行發生了性關系,被出來巡邏的車間主任發現了。”
“之後就是扭送公安,移送檢察院,最後審理宣判。譚敏說,當年她确實不願意跟郭康偉發生性關系,但是也沒有想送他進監獄。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偶爾想起來還是會覺得惋惜。”許沁神色有些複雜,大概同為女人,她更能夠理解譚敏的複雜情感。
孫賢随後将譚敏的詢問筆錄給衆人傳閱:“大概就是這些,郭康偉當年的案件跟媒體報道的并不一致。”
“确實如此。”李肖然拿起了桌上的一個檔案盒,從裏面拿出了一份有些陳舊牛皮色的案卷:“這是強奸案的案卷,譚敏當年是出具過刑事諒解書的。而且郭康偉在獄中表現良好,減了很多次刑,他之所以被關了十五年,主要是因為快要刑滿釋放時候的被獄友炸號拉下水的。”
衆人面面相觑,再回頭仔細看這幾天的報道,有些東西就變了味道。
李肖然将蘇漾他們帶回來的信和錄音,交給了曾郁:“教給鑒識科做技術比對,收集信封上的指紋和DNA信息,錄音你看看能不能分析出原本的聲音。”
曾郁點頭,他是技術兵出身,這個對他來說難度不高。
李肖然拍了拍手:“我們現在修正偵查方向,許沁和曾郁,你們兩人重新排查郭康偉的人際關系,聯系他之前服刑的監獄,調取他往來的書信記錄。半小時前郭康偉的前妻聯系了我,說她改簽了機票,我和孫賢明天去見見她,他前妻還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線索,說她想起來郭康偉有一個酒友,叫呂梁,曾郁查出來他現在人就在本市,見前妻之前我們先去見一次他。”
李肖然頓了頓,随後看向了坐在最外圈的蘇漾和柯顧:“蘇醫生和柯博士,出版社的信件還有郭康偉所有的信件都要麻煩你們了,我希望你們能做一份郭康偉的性格側寫。”
對被害人的性格側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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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漾若有所思地看向李肖然,這件事他之前做過,但是只是在分析證據的時候提供的參考性建議,這還是第一次李肖然直接要求他做心理側寫。
還沒等蘇漾開口,柯顧就已經點頭答應了下來,這讓蘇漾的眼底泛起絲絲波瀾,但很快就平複了下來。
白天奔波了一天,等他們開完會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夜幕降臨,落地窗外的城市已經亮起了萬家燈火,但特案組的這些人顯然是不能下班的,去食堂吃了飯,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
這個案件有太多的疑問需要厘清了。
殺他的人目的是什麽?
殺人後為什麽要焚屍?
是情殺?是仇殺?還是其他的原因?
現場沒有監控沒有指紋沒有DNA,他們該怎麽樣抓到兇手?
這起案件究竟是結束……還是開始。
……
直到指針指向十點,蘇漾揉了揉眼睛,雖然李肖然只要求他分析郭康偉跟其他人往來的信件,但他将十五年前的強奸案案卷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當年的訊問筆錄。或許分析一個人的性格對于蘇漾來說很簡單,但是真的要對一個人的心理進行側寫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了,更何況這很可能會關系到案件的走向。
剛一擡頭,一個人影就坐在了他的對面,蘇漾略顯詫異地看着拖了一張椅子坐在自己對面的許沁。
“有事?”
許沁點點頭,其實她長得很好,鵝蛋臉高鼻梁,飽滿的額頭搭配着圓潤的發際線顯得整個人很乖巧,而眼尾略向上挑的大眼睛則為這份乖巧增加了靈動,只可惜她現在素面朝天,眼中帶着淺淺的疲憊:“我是有點疑問,想請教哥。”
這下蘇漾是真的驚訝了,他在加入特案組之前是警局的心理顧問,因為參與過案件的分析,他和許沁有過合作,但合作并不是那麽愉快,蘇漾還記得他那時候還對許沁發過火。再到幾個月前特案組組建,蘇漾被林厲拎到了特案組,但他冷慣了,反正在蘇漾眼中同事就是一起共事,感情好不好他并不在意。
“蘇哥,今天譚敏送我們到門口的時候跟我說了一句話。”
“什麽話?”
“譚敏說,其實郭康偉真的沒有那麽壞。”
蘇漾看着她,笑了笑:“你知道頭兒為什麽讓孫賢跟着你一起去嗎?”孫賢其實是李肖然的搭檔,兩個人在前幾年的合作中早就培養出了默契。而在以前,許沁主要負責文職工作,她搭檔更多的其實是曾郁,一動一靜配合得也不錯。
蘇漾的話讓許沁神色間有些窘迫:“我知道我容易感情用事。”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蘇漾搖了搖頭,“孫賢最早是反黑組的,什麽三教九流的人沒見過?讓孫賢跟你一起是因為你還太年輕,太容易被人影響。”就像這次的案件,也許很多人都以為自己知道的就是真相,就連蘇漾最開始都認為媒體說的是真的,但很多時候真相往往掩蓋在了謊言背後。考慮涉及到舊案,而且還是較為敏感的強奸案,李肖然才安排了孫賢跟着,就是防止意外出現。
“感情用事其實未必是壞事,如果我們真的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這才是真正的壞事。”蘇漾起身把東西收到了包裏,伸手關了桌上的臺燈。
許沁還在仰頭看着他:“蘇哥,那你說,這次死的人其實是不是并不那麽該死?”
“如果你是普通人,你怎麽想都行。你像老編輯那樣想也行,你像譚敏那樣想也可以,只要你沒有傷害到其他人,這是你的自由也是你的權利。”蘇漾伸手指了指許沁肩上的一杠二星,“但你不是普通人。”
“你是警察,我們是警察。無論死的是誰,都是被害人,我們都有義務查出真相。”蘇漾拎起挎包,看向許沁接着道,“今天只是碰巧我們的死者沒有想象中那麽壞,但即便他今天真的是個壞人,我們也要抓住殺害他的人,因為……因為我們是人不是神,只要是人就會被蒙蔽,我們不知道我們知道信息是真還是假,我們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好是壞,除了法律,沒有任何人能夠随意審判一個人。”
“這句話是我讀書的時候,是一位我很……崇拜的人告訴我的。”蘇漾頓了頓,掩飾住了臉上的不自在,“他還跟我說,我們是法律工作者,如果連我們都不信仰律法,你還能指望別人信仰法律嗎?”
許沁微怔,緊繃的背松懈了下來,靠在柔軟的椅子上,終于長舒了一口氣,她喊住往門口走打算下班的蘇漾:“哥,譚敏還跟我說,她希望我們能夠将兇手繩之以法。”
已經走到門口蘇漾并沒有給許沁答案,而許沁釋然一笑,沒有再繼續追問,因為門口高懸的警徽已經給了她最好的答案。
不管今天有沒有譚敏的期待,這個兇手他們也要繩之以法。
而給許沁灌了滿滿一肚子心靈雞湯的蘇漾一出辦公室就呆住了。
有個人正靠在辦公室對面的牆上抛着手中的車鑰匙,而蘇漾的臉就這樣一寸一寸的變紅了。
剛剛那些話,柯顧究竟聽到了多少?!
男人正是柯顧,見蘇漾終于出來了,他直起身:“可算下班了,走吧。”
“你不是先走了?!”柯顧是加班到七點先離開了,說是有個朋友約他吃飯,所以蘇漾沒有想到柯顧還會折回來。
“走了就不能回來了?”柯顧推了推眼鏡,嘴角挂着笑,可在蘇漾眼中這個笑十分的不懷好意,果不其然,蘇漾就聽柯顧說道——“不回來我怎麽能夠知道,原來我就是小師弟崇拜的人呢?”
蘇漾:“……”
他真的只是一時之間想不到形!容!詞!了!
他真的沒有崇!拜!柯!顧!
用他的全!部!身!家!做!保!
如果他說謊了就讓他傾!家!蕩!産!
……
五分鐘後的電梯間,他們偶遇了兩個也剛下班的同事。
就聽兩個男同事在胡侃,只聽一個人說道:“車子就是我老婆,絕對不可能借給別人的。”
聞言,車子被搶走的蘇漾瞪了一眼柯顧,他就不該一時心軟讓柯顧搶走了車鑰匙,一想到明天還要擠地鐵蘇漾就頭皮發麻。
他聽見了柯顧也聽見了,他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等他們走進停車場,柯顧把車鑰匙抛給了蘇漾:“吶,老婆還你。”
蘇漾:“……”
坐在屬于他的駕駛位上,蘇漾見柯顧往地庫外走的蕭瑟背影,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其實抛開柯顧喜歡逗他不說,抛開那些糾葛不說,就單純作為師兄弟,在師兄舉目無親的時候也不該這樣袖手旁觀。
“柯顧。”
柯顧沒回頭。
蘇漾咬咬牙,把車窗徹底搖下來,大聲喊了一句:“師兄!”
柯顧這才回頭,看着開到自己身旁的蘇漾,在蘇漾提出送自己回酒店之後,柯顧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應邀坐進了副駕駛位。在蘇漾問他酒店地址的時候才慢條斯理道:“我今早就退房了,現在無家可歸,不知道小師弟願不願意收留師兄一段時間。”
蘇漾沉默了,繼車子被搶眼看着房子也要不保了,他腦海裏突然蹦出了“傾家蕩産”四個大字……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寫到蘇漾今天份的倒黴,爆字數拉=3=
柯顧:演技,我們是一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