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為奴

蕭易成面上盡管裝着不懂, 心裏卻着實可樂, 難得見到凝霜這樣忸怩作态的時候, 自然得多看會兒新鮮才好——小妮子明明還是新嫁娘,每每見了他卻迫不及待擺出一副當家奶奶的體統來,蕭易成都替她累得慌。

如今見她還有空考慮孕中房事, 蕭易成就覺得這人實在有意思極了。她若想自薦枕席, 他當然也不會推拒, 魚水之樂, 本就是夫妻間可貴的情趣。

凝霜卻瞧不出他在裝佯, 只覺得此人好不解風情,輕哼一聲,扭頭就走——這裏是她家, 當然愛往哪兒就去哪兒。

蕭易成眼疾手快将她拉住, 笑眯眯的湊近她耳邊道:“這種話,還是等回去後再議,在這裏不方便。”

凝霜含羞帶怒瞪他一眼——明明什麽都懂, 偏會故作正經,真是死相。

不過,她也不讨厭這點就是了。太正經的男人, 有時候倒會叫女人覺得無趣的。

兩人取得默契,之後便将此事按下絕口不提,只在吃飯的時候旁若無人眉來眼去,看得老太太心如止水,阮氏笑盈兩腮, 程夫人則憤憤然,扒了兩口飯就自顧自回房了——女兒嫁進宮中,連過年都不能輕易回來,着實冷清得慌,更見不得他人熱鬧。

凝霜本打算多留兩日的,不料午後徐慧琴送信過來,說有事與她相商。凝霜與她雖有個妯娌兼義姊妹的名分,可到底算不上相熟,也不便駁了弟妹的面子。

凝霜朝蕭易成笑道:“定是應酬不來那些賓客,想着我回去替她分憂呢!”

蕭夫人近來隐有退休之念,有意将凝霜培養成下一代掌家人,張二夫人慣會與大嫂打擂臺,也就将徐慧琴推出來相抗衡,她雖不待見徐慧琴,可手頭也沒別的好用的人手了。

徐慧琴性子雖有些白目戆直,可念在凝霜曾經幫過她的份上,對這個嫂嫂還是很尊敬的。凝霜也樂于同她打好交情——要解決張二夫人,還少不了徐慧琴從中幫忙呢。

酒足飯飽之後,凝霜就套上馬車出發,傅三老爺那脾氣,巴不得留女婿多飲兩杯酒,凝霜可不想聽兩個醉漢胡吣。

照例先讓甘珠回去通傳一聲,凝霜這廂就慢條斯理收拾起阮氏命她帶上的東西:一尊白玉送子觀音像,用來祈禱她平安生産;幾塊上好的松江細棉布,用來織嬰兒圍嘴、尿布都使得;除此之外,還有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凝霜翻開一頁,只見上頭赫然是“縮陰方”三個大字,唬得凝霜連忙丢開,想了想,又小心的藏在箱子底下——沒準以後真用得上的。

馬車悠悠回到鹿角巷,凝霜還未叫人上去叩門,就發現大門只虛掩着,甘珠一手叉腰,正同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子争得熱火朝天。

這是怎麽回事?凝霜微微蹙眉,示意仆婦過去相問。

但仆婦還未趕到,場面已變得不可控制。其中一女不知哪句話激怒了甘珠,甘珠怒而推了她一下,那女子順勢倒在地上大哭,另一個眼見同伴受辱,憤憤的上前要拼命,奈何甘珠打小跟着凝霜走街串巷,性情潑辣,哪是這等柔弱不堪的嬌嬌女可比,兩人頓時厮打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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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霜瞧着實在不像話,且是在府門前,遂命人前去喝止。

那女子剛剛脫身,雲鬓蓬松、釵環散亂也顧不上梳理,梨花帶雨地就奔到凝霜跟前,高呼道:“少夫人救命!”

甘珠見她還敢惡人先告狀,氣得臉都漲紅了,快步上來道:“小姐,您別聽她渾說,這兩個才是不要臉呢!”

便又揪頭發的揪頭發,扯衣裳的扯衣裳,亂作一團。

凝霜看得目瞪口呆,正煩沒個頭緒,可巧徐慧琴急匆匆的從裏頭出來,指揮仆婦将二人拉開,又朝凝霜施禮道:“嫂嫂,讓你見笑,真是抱歉。”

接着就将這兩人的來歷一一告知,她說話條理清楚,凝霜也就很快明白:原來是步貴妃賜下的人。

步貴妃為何會選在今日将她們送來着實可堪玩味,偏趕上凝霜回娘家,想推辭都沒法推辭,唯獨一個徐慧琴,分量又不夠跟宮中交涉,蕭夫人跟張二夫人也都各自出門走親訪友罷了——當然,張二夫人即使在,對此事也只有歡迎的。

徐慧琴滿臉愧色,“那內侍說是奉貴妃娘娘的旨意将人送來,說完轉身就走了,我想留他喝茶,他都不肯。”

至于這兩個女子,徐慧琴自然不好擅作主張,到底是宮裏出來的,且有內廷局的記檔,叫人如何處置?徐慧琴邀她們進去坐坐,二女卻扭扭捏捏,說是要等世子和世子夫人回來——俨然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不知傅凝婉給步貴妃說了什麽好話,步貴妃才肯幫她……不過既然是給蕭家添堵,想必步貴妃自己也樂意吧。凝霜不露聲色地打量眼前二人,一名春莺,一名秋雁,俱是盤亮條順活色生香的美人模樣,步貴妃将她們搜羅來,想必亦費了不少心思。

傅凝婉這回倒是學聰明了,知道借人家的手,因步貴妃地位尊貴,她賞下的仆婢,凝霜也不好推辭,只不過……

秋雁上前朝她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奴婢拜見夫人。”

這個還算懂事的,另一個容貌更出色,也更大膽些,但見春莺袅袅婷婷擠過來道:“夫人,奴婢向您請安,不知世子爺幾時回來?咱們也好一并拜見。”

又大膽的朝凝霜擠了擠眼,“夫人,我二人皆是處子,大可以放心使用。”

言外之意,便是來替孕中的凝霜分憂的。

凝霜簡直哭笑不得,比起擔心地位受到威脅,她只覺這二人直白淺薄得可笑,步貴妃也算會用人了,知道有心機的容易畏首畏尾,索性選幾個沒皮沒臉的過來,那等要臉面的人家反倒不好拿她們怎麽辦了。

徐慧琴見她言行無忌,渾然不把承恩公府放在眼裏,臉上亦不免帶了三分怒容,“大膽,怎能這樣同嫂嫂說話?宮裏的嬷嬷沒教你們規矩麽?”

春莺乜斜着她,“二少夫人懂規矩,當初為何要從餘杭奔來京城呢?”

徐慧琴漲紅了臉,她自己立身不正,以致于一句話就被人堵住了。不過亦可見這二人确是授命而來,步貴妃連這樣隐秘的事都說給她們聽——簡直存心要摧毀蕭家。

她不再理會這兩個賤婢,悄悄同凝霜道:“嫂嫂,你放心,回頭我就禀報大太太,定要将她們趕出去。”

蕭夫人為人清正,斷瞧不上這樣妖妖調調的女人,步貴妃以為憑這種貨色就能分化蕭家上下,無疑是打錯主意。

甘珠則狠狠的盯着春莺那狐媚子——真會裝模作樣,方才被她輕輕一推就倒了,轉身卻又涎皮賴臉地爬過來,真是人至賤則無敵。

她亦揎拳擄袖站到凝霜身邊準備着,仿佛只要凝霜一聲令下,就會将這兩個賤婢趕走。

凝霜腦中飛快的思索一陣,蕭夫人自然不會待見春莺秋雁這樣的,可若要蕭夫人為她出頭,去宮中同步貴妃理論,且不說蕭夫人有沒有這份能量,她也未必肯做——蕭家一貫的策略是求穩,即便暗中替東宮辦事,當面也絕不會得罪貴妃一黨。

貴妃可以不講道理,蕭家卻不能亂了尊卑。

且就算蕭夫人幫她擋了這關,亦等于消耗了一次信用成本,凝霜要彰顯自己的賢德,就不能在婆婆跟前過分吃醋。這樣的事多了,蕭夫人就該覺得她不識大體了。

所以還是得自己解決。

凝霜想了想,将二人召到跟前,溫聲道:“貴妃娘娘派你們過來,是讓你們來幫我的忙麽?”

春莺秋雁對視一眼,俱露出歡喜之色,齊齊道:“甘聽夫人差遣。”

凝霜莞爾,也不廢話,“我園子裏正缺兩個侍弄花圃的人手,你倆既是從宮中出來,想必對此了解甚多,該怎麽做,不用我多交待了罷?”

秋雁急了,“可是夫人,貴妃娘娘的意思是……”

話還未完便卡了殼,憑步貴妃的身份,當然不可能直說送人來給世子暖床這種話,明面上還是以協助世子夫人為要——可這種事照說彼此心領神會,不用過多解釋才對呀!

怎麽這個少夫人卻好似故意裝傻充愣一般?

春莺城府不及秋雁,臉上更是忿然,“少夫人,貴妃娘娘派我們來可不是幹粗活的,您這樣對待宮婢,就不怕我倆回去告狀麽?”

她長這麽大,還從來沒在花圃做過活呢,一想到要親自翻弄泥土、修建花枝,沒準還得同蚯蚓蜈蚣等等蟲豸打交道,春莺便覺得一陣惡寒。

她快步上前,挑釁般的去拽凝霜衣袖,準備使出撒嬌耍賴那套慣用功夫。

凝霜早沉下臉來,另一個仆婦則上前重重給了春莺一巴掌,“下做東西,夫人的裙擺也是你沾得的?不瞧瞧自己什麽身份。”

甘珠瞧着十分快意,恨不得拍手叫好。

春莺則幾乎被打蒙了,虧得秋雁上前将她扶起,臉上仍火辣辣的燒。她從未受過這種委屈,只覺郁氣塞滿胸腔,她待要理論,忽見又一輛馬車辘辘從巷口駛來,春莺料定這是世子的車駕,頓時驚喜交加,也顧不得秋雁攔阻,便飛快的跑過來,俯伏在地道:“賤妾恭迎世子,還望世子為賤妾做主。”

一面擡起白皙如雪的面龐,上頭紅痕歷歷在目。

蕭易成沉默了一會兒,直令春莺芳心砰砰跳動,以為他被自己美色所迷。

可誰知對方下一句話卻道,“你是嫌這一巴掌打輕了?”

春莺:“……”

什麽人哪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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