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餓。

他輾轉反側,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胃。

餓。

他忍無可忍,翻身下床,一路跌跌撞撞。他哆哆嗦嗦拉開抽屜,抓過裏面的零食就往嘴裏塞。

好餓。

他又塞了一把餅幹。

好餓。

他扯開薯片包裝袋,獠牙鑽出牙床,狠狠咬斷嘴裏的薯片。

不夠,他想,不夠。他還是好餓,他的胃粘膜在蠕動,他需要進食——

雷電撕裂夜空。

他被震了一個激靈。年輕人驀地擡頭,透過窗外一閃而過的電光,他看清了鏡中的臉。

尖耳、墨一樣的眼白、黃金色的獸瞳,還有……

獠牙。

他的獠牙基本上完全伸出來了,肉絲穿插其間,在森白的光裏顯得尤為可怖。

他有些怔愣,被饑餓本能壓抑的神智緩緩回到原位。他注意到自己的模樣真是……

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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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吐掉口中的食物殘渣。

Dipper Pines抽動鼻子。現在他恢複了理智,饑餓感還在,但是和最初相比已經輕松不少。

「……怎麽回事?」

他喃喃。

沒人回答他。

Dipper抽抽鼻子,他聞到了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這味道很惡心,但是卻異常吸引他。

「Bill?」

「Stan?」他拉開門,往廚房走,「Stan你在煮什麽嗎?老天你又往裏面放什麽了,你就不能放過可憐的廚房嗎?」

廚房裏空無一人。

……不是Stan。

那是誰?

他有些暈眩。因為起床動作過猛而導致眼前發黑,Dipper不得不靠在門框上,閉眼等感覺過去。

現在仍是淩晨,外面電閃雷鳴。要是平時這個點正是Professor Pines「工作」的時候。但是現在,沒有現磨咖啡來續命他可是一點都幹不動。

「……啊,真懷念Jennifer的咖啡。還有我家的咖啡機。」

他記得家裏好像還有一包新買的咖啡豆?啧,還沒來得及喝呢。

他覺得眼皮愈發沉重,Dipper慢慢往卧室走。但是這幾步路他走的異常艱難,四肢仿佛灌了鉛,他眼皮沉的好像有人……

好像……有人蓋住了雙眼……一樣?

他的身形猛的搖晃。

當他再度站定的時候,周身氣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Dipper、不,是Bill,他理了理領子。伸出手幹擾了監控攝像頭。

「……餓傻了?」他看了眼自己的指甲,「居然直接這副模樣跑出來。」

Bill鼻翼翕動,他經驗要比Alcor這個新生惡魔豐富的多。Bill立刻就确定了這股「味道」是從哪飄出來的。

他打開窗。

氣味來自重力泉最豪華的莊園。

「North……什麽來的?算了不關我事。那種人多的地方可不好下手。」惡魔環抱雙臂,「我得想辦法讓這具軀體不那麽『饑餓』。」

他打了個響指,日志憑空出現在他掌心。Dipper現在對這本日志的态度可謂是冷淡多了,想起男孩當年走哪拿哪的蠢樣……惡魔噗嗤一笑。

「Well……讓我Bill Cipher看看……」

書頁無風自動,最後在某一頁前停下。

他挑眉。

「變形怪?好吧好吧,勉勉強強。」

翅膀撕破脊背,Bill飛出窗戶,和黑夜融為一體。

Dipper窩在沙發裏,等《捉鬼騷動隊》的重播。今天外面下小雨,濕冷濕冷的。一般這時候神秘小屋沒什麽生意,他索性偷來半日閑,抱着一堆零食看電視。

昨晚折騰成了那副模樣,今天一早起來他迫不及待地吃了三塊煎蛋外加整整一塊吐司,看的Mabel和Stan目瞪口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還是很餓,一天零食沒完沒了地吃。

此時此刻電視裏正演到關鍵一段,Dipper看的聚精會神。

【我的天,】Bill語氣裏是難以掩飾的嫌棄,【你多大了居然還在看這種片?科學驅鬼?認真的?】

【關年齡什麽事!再說科學驅鬼怎麽了,我就問你怎麽了!】

Bill目瞪口呆。

他怎麽以前沒發現這小子還有這麽不講理的一面。

【不是……難不成用電視裏那個傻探測儀在屋裏掃一圈,就能發現鬼魂?醒醒,兩個惡魔椅子上坐着呢也沒聽見它滴滴滴。】

迷弟Dipper讓蒼天知道他絕不認輸。

【你懂什麽!科,科學的事,怎麽能說是扯呢!】接着便是難懂的話,什麽【思念成像技術】,什麽【磁場、頻率變化】之類,引得Bill笑得卧槽卧槽的;意識空間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他在意識裏和Bill鬥嘴,現實裏Mabel帶着她兩個閨蜜進了客廳。

Dipper一擡頭就對上Mabel的眼。

Mabel有些尴尬。從晶球大戰回來後他們的關系明顯降到新低,Mabel和朋友混在一起,Dipper則把自己關在小卧室裏。基本只有晚飯時間能遇上。

說實話,Dipper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對于死宅來說這麽做再正常不過了。他把自己扔實驗室一個月不和人說話都是常事。

然而在Mabel看來,卻是她上次在晶球大戰的發言傷到了Dipper心。以至于Dipper開始躲着她。

「Di……」

Grenda一個泰山壓頂砸向沙發,Dipper眼疾手快,抽走可樂和爆米花;剩下的零食就沒有這麽幸運了,它們慘死在Brenda的體重下,場面極其壯烈,一個兩個死無全屍。

Dipper:「……」

Mabel:「……」

Bill:【MONSTER。】

Grenda哈哈哈哈地笑,躺在那喊「看我在蛋糕上游泳」。Dipper揉揉眉心,他告訴自己Grenda不是自己的學生,冷靜你不能叫她滾出去。

Mabel哭笑不得,她剛想繼續,就聽見電視插播了一條新聞。

搞笑藝人Toby正在兼職記者……等等他好像正職才是記者;Toby記者看樣子是在現場。

「我現在在Northwest大宅門前,這裏馬上要舉行一年一度的豪華宴會。雖然普通人不能進入,但也無法阻止我們在外面安營紮寨,一睹宴會風……」

屏幕影像從搞笑藝人變成西部槍戰,三個小姑娘愣了下,Grenda率先反應過來。

「Dipper!」

Dipper手持遙控器。

「嗯?」

「切回去!」

「拒絕,」他打了個哈欠,Dipper總覺着昨夜沒睡好,「這東西有什麽好看的。你們能不能給我解釋下為什麽大家都關心這事?」

「你在開玩笑嗎Dipper!」Candy揮舞雙手,「這可是上流宴會诶!上流宴會!會有很多英俊潇灑的小哥哥!」

Dipper:「……不關心小哥哥,下一個。」

Grenda說:「會有豐盛的食物!想想看,吃不完的巧克力噴泉,各種各樣的披薩、還有香槟和紅酒!啊我是未成年不能喝酒。」

Dipper:「……」怎麽聽起來那麽像自助餐。

Dipper:「下一個。」

Mabel卯足勁,誓要讓自己的弟弟提起興趣。

「據說每個禮品籃裏都有一只活鹌鹑!」

Dipper:「……要是每個禮品籃裏放一只貓我還可能會考慮考慮。」說真的,放鹌鹑?

【Northwest的宴會策劃是腦子被蝾螈吃了?】

蝾螈終于淪為一個罵人單位,可喜可賀。

【可能覺得鹌鹑小巧玲珑,易于掌控?】

【……那他們還不如送蝴蝶标本。】

Bill :【……】你他媽好有道理。

Dipper懶洋洋地調臺。

「說真的我對這東西一點興趣沒有,比起跳舞聽他們扯皮我還是更喜歡窩在沙發裏看電視劇。」

Mabel搖頭晃腦。

「你一丁點興趣都沒有?小指甲蓋那麽大的都沒有?」

「沒有。」行行好大學的校宴他都要去吐了。他往嘴裏塞了一顆爆米花,「話說你們那麽想去的話直接和Pacifica說不就得了。」

房間突然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Dipper後知後覺他可能說錯了話。

Candy咽了口唾沫。

「那個,Dipper,我們和Pacifica的關系……不是你想的那麽好。」

哦,操他的。抓着爆米花的手僵住,Dipper價值連城的腦子飛速運作。他把這件事忘了,因為後來Mabel和Pacifica的關系稱得上不錯,經常有郵件聯系,偶爾還能一起吃個飯什麽的。他幾乎忘了他們童年那點小矛盾。

這就很尴尬了。

快點快點,動動腦子Mason,把這件事糊弄過去……

門突然被人敲響。

Dipper如獲大赦,他丢下一句「我去開門」然後風一樣溜到門前。

「來了來……了……」

他們口中的當事人穿的和躲狗仔隊一樣站在門口。

Dipper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然後面無表情地甩上門。

「Dipper?誰在敲門?」

「保險。」

門又一次被敲響,這次明顯比上次用力的多,聽起來飽含怒氣。Dipper不情不願地拉開門。

Pacifica看起來非常生氣。

「你剛才看見我了對不對?」

「沒有。」Professor Pines睜眼說瞎話的技術早已爐火純青。

「……」Pacifica抽抽嘴角,「聽着,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們家,Northwest莊園鬧鬼了,如果你不幫我我家就毀了。」

Dipper打了個嗝。他吃的有點多。

「沒興趣。」

「什……」Pacifica一把摘掉自己的墨鏡,Dipper覺得她還是不戴墨鏡好看,「你沒聽明白嗎!我家鬧鬼,我需要你的幫助!你看見我眼底的黑眼圈了嗎!我已經有好幾天沒睡好了!」

「我沒聾,聽得見。」他聳聳肩,「但是這些關我什麽……」

一只手把Dipper拉走,Mabel對Pacifica笑了笑。笑容十分僵硬。

「不好意思先打斷一下你們的談話。」

「那個,Dipper,」Mabel搓手,「我們,嘿嘿嘿。」她身後的Candy和Grenda跟着嘿嘿嘿。

Dipper:「……」

Dipper:「你們想去參加宴會?」

三個女孩點頭。

他嘆氣,出去對Pacifica說:

「這事我答應了,不過我需要三張入場券作為報酬。」

Pacifica恨得牙癢癢。

「成交。」

Mabel看起來十分開心。她和她的朋友哼着歌,一件一件布料選;還用卷發棒和發膠給自己簡單做了一個發型。她還想給Dipper打扮一下,吓得二十二歲老光棍連退三步。

開玩笑,他就是出賣勞動力去的。穿那麽正式幹嘛。

Bill在意識空間裏哼哼唧唧,無外乎就是對他衣着品味的評判。

【得了吧,我一個理工宅男要衣品有什麽用。】他從衣櫃裏取出馬甲,【我只有拖鞋和白大褂。】

連續工作了十天半個月,頭發髒的都能做鳥窩了,誰還會在乎衣服白的黃的。

【哈?】Bill的聲音有種說不出來的嘲諷,【Pine Tree,我覺得我需要告訴你:這可不是你們學校做主辦方的那種校宴。而且現在的你只是一個小屁孩,高中都沒上的那種,不是斯坦福大學的教授。】

Dipper穿馬甲的手一頓。

【你說的有道理。】

他打了一個響指。

運動服和馬甲變成領結黑西裝。

【太俗了。】

又響了一聲。

黑西裝變成白色燕尾服。

【……你真不愧是理工宅男。一點新意沒有。】

Dipper惱了。

【正裝不就是這幾種嗎?!區別只有顏色好不好!】

Bill:【……】他懷疑自己找這家夥合作到底是不是正确的。被這種審美熏陶下去,半年後他很有可能指着一排巴寶莉阿瑪尼迪奧說他們有什麽區別嗎?不都是西裝。

想想就可怕。

惡魔想,在幹掉蝾螈之前,先拯救一下自己盟友的審美吧。

Dipper Pines,偉大的斯坦福大學終身教授,新生惡魔Alcor,自認為行走于世二十二年,已經吃了足夠多的鹽——科學的不科學的都有。但是他從來沒想過,他的盟友Bill Cipher會在他面前表演一把大變活「人」。

墨西哥玉米片進化成人,這跨越了物質,跨越了種族,跨越了脫氧核糖核酸,這是生物學的奇跡!

達爾文看了會沉默,施萊登看了會流淚。①

Bill Cipher戴好圓頂禮帽,他好整以暇地開口:

「怎麽,很意外?」

平心而論,Bill這張臉……很帥。

深眼眶,高鼻梁;他的金色卷發在腦後紮成一束低馬尾,配上花裏胡哨的蕾絲襯衫和繡滿金線的麥爾登呢大衣,好像十八世紀的法國貴族。

不過左眼的眼罩破壞了這家夥的斯文氣質,反倒顯得有些痞氣,十足十的斯文敗類像。

Dipper環抱雙臂。

「是很意外。我沒想過你這家夥還能變成人。」

Bill發出一聲古怪且沒品的笑。

「不過是一副皮相而已。」

他往後面一仰,王座憑空出現,接住任性的惡魔。

「我只是覺得三角的樣子比較好活動,所以才保持那個模樣。」手指輕點扶手,「但是現在我發現我不變成人不行了。」

「……發生什麽了嗎?」

Bill臉色發黑。

「我要拯救我未來的審美。」

十分鐘後,Mabel她們等來了Dipper。出乎少女們意料,男孩穿的相當帥氣。法式條紋襯衫、深灰色的西裝馬甲搭配同色系的西裝褲,腳蹬尖頭小皮鞋。打着深藍色的領帶,戴着成套的銀領夾和袖扣。

Dipper的腰很好看,馬甲正好凸顯他的腰線。十年前的他穿這一套可能會有些做作之感,但是對于現在的Profeesor Pines來說,這套比一般的西裝要更為合适。他本質還是個成年人,這麽穿毫無違和感。

「……老弟你衣品不錯啊。」Mabel喃喃。

這當然不是Dipper選的,他沒這個品味。一開始他還倔強,說參加宴會穿馬甲去是對主人不尊重——這時候想起主人了——穿上後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不吱一聲。

【怎麽樣,不錯吧。】惡魔在一旁洋洋得意。

【确實不錯。】他不情不願地承認。惡魔在服裝搭配方面的确是一把好手。

【最後加上這個~】Bill揮了揮手杖,深灰色的西裝外套落在Dipper臂彎。他眨眨眼睛,對Dipper說:【讓他們大吃一驚吧,Pine Tree。】

Dipper此時此刻坐在Pacifica的豪車裏,臉沖着窗外。雨下了整夜,又多了一個白天。萬物籠罩在灰蒙蒙的雨裏。身後Mabel在和她的朋友吵吵鬧鬧,大聲贊美Pacifica的車子;後者看似不屑一顧,但嘴角上揚的弧度怎麽都抑制不住。

她們未來會是很好的朋友。

他沒有看那幾個女孩子,但是他就是知道她們的反應。他回想起「湮滅之日」時Bill把自己的頭轉了180度這事。他後來試過,Alcor也能做到。這大概就是惡魔的天賦吧,他想。

帕羅奧圖氣候涼爽,陽光非常充足,不怎麽下雨。重力泉正好相反,對俄勒岡的小鎮來說,下雨是常事。Dipper突然覺得這座小鎮其實已經離自己很遠了——他已經習慣了帕羅奧圖的陽光,習慣了每天公寓大學的兩點一線,習慣了Jennifer的咖啡。他會覺得連綿不斷的陰雨讓人心情抑郁,會覺得速溶咖啡難以下咽,每天早上習慣性地拉開冰箱翻找酸乳酪,半分鐘後想起這裏不是加利福尼亞。

其實這座小鎮早就不适合他了。

他不過是把異鄉人的靈魂強行塞進一個少年的軀殼裏,靈魂被擠得歪七扭八,軀殼也被撐得變形。其實從一開始就什麽都不合适,從裏到外,都不合适。

車駛進Northwest莊園,門口擠滿了想一睹上流社會風采的鎮民。幾個拿着照相機的人擠在最前面,閃光燈亮起的剎那,他在玻璃上看見了自己冷漠的臉。

Pacifica的父親如Dipper想的那樣,衣冠楚楚,抹了不知道幾層發蠟,厚的能反光。左手中指戴着金戒,穿着深色格子西裝,濃濃的老式貴族派頭。

他扯扯嘴角。

可拉倒吧,美國建國不到三百年,哪來的老式貴族。

他一見Dipper就誇張地張開雙手。

「啊,這不是風雲人物嘛,我在報紙上見過你勇鬥惡靈的身姿。」Dipper想了好久他抓過的哪只惡靈上了報紙,最後因為年代過于久遠放棄,Northwest先生繼續說:「希望你能在客人來之前幫我們解決這個小問題。當然,飲食酒水請随意。」

「我盡力而為。」他回答的不卑不亢。

Northwest先生用挑剔的目光打量這個年輕人。他還不能被稱為「年輕人」,充其量也就是一個青少年,連青少年都算不上。

但是他的一舉一動卻并不符合這個年紀。Northwest先生并不蠢,他承認他看不起那些醜陋、低俗的平民,卻也知道這個年紀的平民孩子應該在哪裏瘋玩瘋鬧。他們家Pacifica這種實屬少數。

他看見Dipper Pines輕車熟路地從侍者手裏拿起一杯香槟。男孩真的很熟練,手指都沒有碰到杯碗。Dipper應該是渴了,在喝完香槟後又順手将杯子放到經過的侍者的托盤裏。動作行雲流水,Norhwest先生這種老派人士都挑不出什麽毛病。

「他真的是第一次參加宴會?」Northwest先生問他的女兒。

「……據我所知,是的。」她指了指在玩巧克力塔的Mabel,後者把巧克力醬搞的到處都是。

這就很有意思了,Northwest先生想。不過他并沒有放在心上,Northwest夫人發現菜單有些不協調,正喊他過去,他轉眼便把這事抛諸腦後。

他并沒有發現一個未成年喝香槟有什麽不對。

表面功夫Northwest一家向來做的很棒,他們慷慨的等他吃的差不多了才帶他去出事的屋子——Dipper沒和他們客氣,好一頓胡吃海塞。特別是那些甜點,他真是愛死甜點了。這些甜點讓他忍不住懷念大學食堂。說真的,斯坦福的食堂是真不錯。作為一個生活自理能力低下的死宅,他基本上全年都靠食堂。感謝校長。

Pacifica帶他穿過莊園古老的長廊,這個小姑娘很以她的家族歷史為榮——這和未來的Pacifica可不一樣,未來的Pacifica Northwest登報公然宣稱她的公司和Northwest家族沒關系,她的Northwest只是姓氏,和家族榮譽無關。

……這裏面的水可真深。

「到了。」她說,然後為Dipper推開門。

房間裏堆滿了标本,房間主色調也是暗色,感覺陰森森的。

「……看上去就像是那種會鬧鬼的房間。」他忍不住吐槽。

「怎麽樣,能解決嗎?」Pacifica問。

Dipper把外套放在椅背上,正裝不太适合活動。他上前幾步,邊打量屋子邊說:「我說不能你們家會放過我嗎?」

Pacifica發出她那标志性的嘲笑聲。

「當然不會。」

【人類在某些方面的迷之自豪感真是讓我作嘔。】Bill說,他正在倒紅酒。

【特別是明知道自己家的歷史是假的之後。你這瓶酒怎麽回事,我沒喝過這個牌子。】

【你說這個?】惡魔搖了搖酒瓶,【這是從我記憶裏抽出來的,我專門給酒在記憶宮殿裏開了一個分區。今天心情好,慶祝一下。】

Dipper沒去問Bill在慶祝什麽,他并不想知道。他和惡魔的關系……沒那麽好。

Pacifica看見男孩雙手插兜,連鹽罐都沒帶。②袖子往上挽了幾寸,閑庭信步,悠閑的跟個游客一樣。

Dipper确實沒怎麽緊張,不過這個房間給人不祥之感卻是真的。他背對Pacifica,金色浮上雙目。

【Bill。】

惡魔看見的內容和Pacifica可不一樣。他從女孩有些忐忑卻并不驚慌的反應就能看出,她并沒有看見這些東西。

「……Dipper Pines?」

他擡起頭,漆黑的亡靈在無聲哀嚎,面目扭曲如名畫《吶喊》,密密麻麻,堆積如山。

Bill吹了聲口哨。

【……這還真是出乎意料啊。】

不是所有的亡靈都能顯現實體。一般來說,只有執念過重才可以。雖然這些幽靈模樣很扭曲,但并不難看出動物的外形。

也就是說,這些家夥是标本的靈魂。因為某些原因變成怨靈在這裏徘徊不去。一只鹿形幽靈穿過Pacifica,女孩只是哆嗦下說怎麽那麽冷。

Dipper收回目光,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亡靈根本不敢靠近,只能躲在一邊發出咆哮。

「閉嘴。」

Pacifica看見男孩打了個響指,角落裏突然燃起藍色火焰,她看不見幽靈,但是她依然聽見了尖叫聲。

聲音尖銳的她不得不捂住耳朵。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問的,但是麻煩你把嘴閉上。」Dipper背對Pacifica,他的眼白已經被黑色覆蓋,「我不會回答你的。」

他不再管Pacifica。這屋子幽靈太多了,他能感覺到有一股非常強大、甚至遠勝于動物幽靈的力量。

冷靜,冷靜Dipper,放松。

他深吸氣,又慢慢吐出去。

他感受着空氣中力量的流動,幽靈在周身游走,帶起陣陣風;他追逐着那些細如發絲的力量,像玩紙上迷宮一樣,順着它們,向上走。他感受到他追逐的力量越來越強、越來越強,幾乎是整個房間幽靈力量的一半……

Dipper猛睜開眼。

然後他向前跨出一步,右手虛握,以拔刀之勢,對着眼前的畫作劈下!他手中本是空的,但是随着動作的由徐轉疾,空無一物的掌心也開始出現武器。那不是一般的武器,是藍色火焰凝成的刀劍。最開始是刀柄,然後是刀身,在劈下的剎那,刀尖顯現!

Pacifica覺得她好像在看什麽特效大片。她十幾年的人生觀碎的渣都不剩,科學已死。

不愧是火焰凝聚的刀劍,油畫被撕裂的瞬間火焰也往周圍蔓延。但是千鈞一發之際幽靈從油畫中逃脫,避開這致命一擊。

Pacifica尖叫,畫框的木屑抖落在她肩膀。

Dipper咋舌,他無奈地給少女丢了一個防護結界。被強化過的聽覺突然捉住空氣中不協調的一縷風聲,Dipper猛地向後退一步,斧頭擦着他的指尖劈落!再近一點,他的指頭就和手掌分離!

【Bill!】

黑色從眼裏褪去,金色卻依舊留存。Bill Cipher的經驗明顯比Alcor要豐富的多,他後撤穩住身形,同時打了個響指,無數火焰憑空出現;接着惡魔一揮手,火焰如雨,從天墜落!

Pacifica坐在結界裏瑟瑟發抖。

「哇哦哇哦,」Bill歪頭,他攤開手,拐杖出現在他掌心;魔鬼慢慢走向煙塵,那其中站着一個身影,「這還真是……讓我吃驚。」

幽靈雖然狼狽,胸口被炸了一個大洞,骨頭碎片随着動作叮叮當當掉落。

但是他沒有死。

Bill注意到這個幽靈的胡子和頭發都是由火焰構成;他往壁爐裏瞟了一眼,這個壁爐正好在畫像正下方——很明顯是壁爐火焰提供的能量。

Bill剛才一擊并沒有用全力,不然整個房子都會被火焰掀飛。

幽靈呼哧呼哧喘着粗氣——這真是奇怪,他明明已經死了,卻還是能做出活人的舉動。Bill笑了笑。

這就是人類的本能,哪怕死了,哪怕變成亡魂,也依然留有這些惡心且沒用的本能。

無能。

「……我是一百五十年前被Northwest家族欺騙的伐木工人,」幽靈說,「他們當初向我們許下會将莊園面向所有鎮民開放的諾言,為此我和我的兄弟們以時間和健康為代價,用最快的時間建成莊園。但是莊園完成之時,Northwest卻封閉了莊園大門,拒絕讓我們入園!」

「天降暴雨,泥石流爆發,我就是在泥石流裏被斧頭砍中的!」幽靈提高聲調,房間裏的擺設随着聲音震顫,他指着頭頂的斧子,「這難道不應該讓Northwest家族付出代價嗎?!」

Bill和Dipper雙雙「嗤」了一聲。

Dipper說:「我對你的遭遇表示同情。」

Bill舉起拐棍,他總是器不離身,看起來優雅又裝逼。

Bill說:「但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

Dipper為拐杖添上火焰。

「要知道,我是個有良心的商人。」

Bill彎起眼睛,他一把将火焰甩出去!

Pacifica躲在結界裏,她看的清楚,「Dipper」确确實實是将火焰扔到了幽靈的身上,幽靈也的确發出了尖叫,但是……

但是Pacifica看見火焰并沒有灼傷幽靈,幽靈最初還有發出尖叫,他的衣服在被火焰燃燒;但是很快,幽靈的尖叫聲越來越弱。她看見幽靈的肌肉逐漸剝落,露出骨架,上面纏繞着火焰;幽靈火焰胡子顏色逐漸轉深,從最開始的淡藍色,逐漸變成「Dipper」手中的青藍色。

「D, Dipper!」

幽靈顯然也發現了自己的變化,他狂笑不止,舉起燃燒着烈火的斧子,那火斧驟然變大,朝惡魔砍去!

「咳,咳咳……」

結界能擋住四濺紛飛的家具碎屑,但是擋不住煙塵。女孩被嗆得不停咳嗽,她勉勉強強從地上爬起來,待煙塵微微散去,可見度高一點時,她看見了那仿佛被十萬只野牛踐踏過的屋子。

Pacifica有些暈,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被什麽打到了頭還沒醒。這房子被毀成這樣,父母絕對會殺了她的!她到現在都還能回想起幽靈那一斧頭的威力,地動山搖……

等等?地動山搖?那Dipper呢?

「Dipper?」Pacifica顧不上被鐵釘勾住的裙子,她使勁一拽,裙擺變得破破爛爛,「Dipper Pines?你聽見了嗎?PINES!」

她翻開那些木頭堆,又趴下看了看沙發底下。都沒有找到Dipper的影子。女孩驚慌失措,她雖然一貫不爽Pines姐弟,覺得她們又土又吵,但是……但是她從來沒想過讓他們死。

死。

Pacifica突然想起剛剛Dipper把那個透明球丢過來的樣子。她不傻,知道Dipper同樣看不順眼她,她也知道要不是Mabel想來,男孩絕對不會幫她。男孩明明可以在戰鬥中不管她的,卻還是因為她的尖叫給了她一個保護罩……以致于差點被幽靈砍傷。

女孩頹然跪坐在地,象牙般的小腿布滿傷痕,一條又一條血淋淋的口子。看起來猙獰又惡心。金發打了結,臉上全是土,髒兮兮灰撲撲,像個McGucket。

她一直嬌生慣養,什麽時候這麽狼狽過。

可是她沒有想那些香噴噴的帕子,也沒有想父母看到這些會怎樣。她跪在地上,眼淚一滴滴往下掉,雙頰的塵土被淚水沖開,留下兩道泥濘的痕跡。

對不起,她想,對不起Dipper Pines。

Pacifica想,這些都是她的錯。她知道的,她其實有辦法解決幽靈。祖先留下的羊皮卷說的很清楚了不是?只要打開大門放鎮民進來,幽靈就會主動離去。

可她并沒有。

是她向她愚蠢的父母進言,找來了Dipper Pines。

如果她沒有說這些,如果她有反抗父母,如果她能有些勇氣,敢直面伐木工的詛咒,去打開那個該死的大門放鎮民進來!Dipper,Dipper會不會……就不會,被她害死了……

是的,是的,她用雙手捂住臉,死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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