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7

場面十分尴尬。

神秘小屋機器人把幸存者都送了上來,其中某個單眼惡魔混跡其中。現在Dipper站在人群後,他目光看向遠處,裝作對牆壁裝飾很感興趣的樣子。

Bill站在他旁邊,一副要笑不笑的氣人模樣。他還用肘子怼怼年輕的教授。

「诶,Pines一家在看你呢。」

他假裝沒聽到,繼續看天花板。

Dipper感覺擊打腹部的動作暫緩,他還以為Bill總算放棄了這無聊的舉動。結果惡魔停了不到五秒,一個重型肘擊下去險些給他怼到直接見蝾螈。

Dipper飛起一腳踢向Bill屁股。惡魔靈活扭腰,淡定躲過攻擊。

「你幹嘛?」他咬着牙,把聲音壓在喉嚨裏。

「Shooting Star看着你呢,Stanley也是。你聽沒聽見我說話?別以為你吃了變大蘑菇他們就認不出來你。」

「我聽見了,我知道,你不用再想辦法借口打我,我看透你了。還有變大蘑菇是什麽東西?」

「你們宇宙有款游戲,主角是管道工那個,他不是會從石頭裏頂出蘑菇來嗎?叫什麽來的?哦,馬裏奧。你沒玩過?不是吧,你童年缺失啊Pine Tree。」

「我玩過,你閉嘴,別加戲了戲精玉米片。」

「我不。你不能剝奪我的愛好,Bill是個自由的玉米片。」

兩個「成年」惡魔在人群後動手動腳,互相擊打,你踹我腿我踢你腰。因為交手十分迅速,只進行「下半身交流」,再加上位置隐蔽,在一般人眼裏……他們就好像兩個嗑藥青年。

Mabel心說這怎麽回事,她抹了抹眼睛。

趁這個空檔Dipper飛起一腳終于踢到Bill胯下,然後教書育人者拍拍衣服下擺,一副溫和有禮範兒。

Advertisement

整個過程不到零點零一秒。

如果他能用這個速度毆打假Bill那麽戰鬥可能在五分鐘內結束。

Bill蹲了下去,在心裏問候Pines家列祖列宗。因為他們的靈魂本質還交纏在一起,所以這些髒話,Dipper全都聽、得、見。

Mabel放下手,她眨眨眼,除了少了個人,她沒看見什麽「快速搖擺的幻影」。她的弟弟正在對地板的磚感興趣。

她抽抽嘴角。

「呃,D……」

Stanford的聲音蓋過Mabel。

「好了!各位,我們得想辦法解決石化問題,把他們救出來。」

Dipper向前走了一步。

「呃……」

「我知道!」

他們看向聲源處。Gideon關在一人高的籠子裏不停跳舞,他看起來累極了,禮服都被汗水洇透。

Dipper覺得眼皮有點跳,他退回原位,默默看向Bill。金發惡魔故意撇過頭不和他對視。

Professor Pines說了他覺得他這輩子最真誠的話:

「你的品味,真的,沒比我好哪去。」

至少他不會放這麽一個又胖又醜穿衣服還花的東西在屋裏跳舞。太辣眼睛,簡直噩夢。

Bill拒絕和他交談。

「Gideon?你怎麽了?」

「我被『Bill』抓住了!因為我對抗那些眼球蝙蝠!他懲罰我穿着又重又厚的禮服在小籠子裏不停跳舞!」他跳的滿頭大汗,「不說這個了,你們把Taylor鎮長從石像堆裏拔出來就好!他是承重的那個,椅子只要坍塌他們就能恢複原樣。」

「那你怎麽辦?」

「石像倒塌肯定會帶翻我的籠子,籠子破了跳舞魔法就沒了!快點我好累!」

Soos力氣大,他自告奮勇去做這個。大朋友撸了撸袖子,深呼吸,用力一拽——

鎮長紋絲不動。

他再用力——

還是不動。

Stan挖了挖鼻孔:「哇哦。」

衆人沉默,然後集體看向Gideon。哪怕是他被這麽盯着也會覺得壓力山大,小胖子都快急哭了。

「我沒騙你們!『Bill』這麽說的!我沒想到鎮長石像這麽結實!」

Bill在心裏問Dipper:【你們上次來我這怎麽解除的石化魔法?】

【呃,Mabel都沒怎麽使勁就拽開了。】

【……不會吧。鎮長不是承重的那個啊,再說這麽多石像壓在上面,鎮長一個起碼70千克的石像,拽不動才是正常的好嗎。】

Dipper默默觀賞Soos拔石像好久,終于說出了某個驚天大秘密:

【可能是快完結了需要推進劇情吧。】

Soos還在那拔,有些人已經看不過眼去幫忙,不過鎮長石像還是堅持和地磚天荒地老。

Gideon這次是真哭了,哭聲在金字塔內3D立體式環繞。洗腦效果拔群。

Dipper按按眉心,他覺得再這麽下去他年紀輕輕就得上神經衰弱。

「躲開。」

他揮動拐杖,帶起的風瞬間擊塌王座。

連Gideon的籠子一起。

這是非常感人的場面。

他們大概是從沒想過能再度複活,臉上還殘留對死亡的恐懼。有些人哪怕恢複過來亦然保持猙獰的面部表情,直到家人的懷抱驅散灰色,他們抱在一起,相擁而泣。

死亡的王座坍塌,生命在死者的宮殿重新降臨。

Gideon Gleeful向來是個勇于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的神奇男子,他一把推開眼含熱淚的老父親,自己眼含熱淚地跪在Mabel面前。

「Mabel,我的公主,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啊,我的公主!我願意為你赴湯蹈……」

Mabel将手抽出來,在毛衣上開會摩擦好幾次。

「呃,謝謝?」

Stan一臉嫌惡地把孫女拉走。

那邊亂成一團,這邊Dipper和Bill站在門口,他們特意避開人群交流情報。

「那家夥是蝾螈的産物。」

Bill瞅了眼屍體。金字塔離地面不算遠,這個高度卻依然能看清屍體眼睛處焦黑的傷。

他扯扯嘴角。

「你還真是沒留情面。」

Dipper臉上掠過笑容。

「好不容易有個揍你的機會,我可不會留情。」

「你想這麽做很久了吧?小鬼。」

Dipper聳聳肩。

「我和它在戰鬥過程中發現那家夥的血是黑的,機油一樣粘稠。而且腦袋也不太靈光,所作所為基本上就是在拷貝你十年前的所作所為。」

Bill放松脊背,倚靠牆壁站立。有風吹過他的發絲,風裏盡是血與煙。

「從你下手的狠毒來看,基本上是非常不耐打了。」

「它和你大概隔了十個落基山脈。」

「我可不覺得你是在誇我。」

Dipper聞言笑了出來,連眉都舒展開,年輕的教授笑着搖頭。Bill本來繃着臉,自己卻也沒憋住,露出一顆尖尖的牙。

「我那邊沒什麽有用的消息,那些怪物們其實已經發現了這家夥的不對勁,卻因為打不過選擇沉默。」

「真是畜生的一貫行事作風。」

「誰說不是?所以我把它們都殺了。」

「Them?」

「It,It,and It.」

「味道怎麽樣?」

「還不錯。」

「你和我說話之前刷牙了嗎?」

「沒有。」

Dipper咋舌。

Bill看見Dipper這嫌棄卻只能忍着的模樣笑的更為開心。

Dipper回歸正題,他摸了摸下巴。

「也就是說,在我們回來之後,原時空的Bill Cipher消失,在他消失的那段時間裏蝾螈造了冒牌貨出來?」

Bill抱臂而立。

「但是這個冒牌貨顯然并不是很成功。實力沒有我強不說,惡魔的恢複能力也沒有,連阿羅尼卡——啊就是怪物——它們都發現了『Bill Cipher』違和感。」

「等等,」Dipper放下手,「蝾螈建造了一個冒牌貨,是不是就等于……」

「它知道了你消失的事情?」

Bill的後背離開牆壁,他調整回原來的站姿,Dipper也是。Alcor覺得背後發冷。

蝾螈為什麽要建立冒牌貨?因為真正的Bill消失了。什麽樣的情況會導致一個惡魔消失?

「蝾螈給過你『特權』。」

Bill Cipher在生命攸關之際可以呼喚蝾螈名字獲得救援。

但是他沒有。

所以Bill Cipher的消失并不是死亡。

Dipper突然想起另一個至關重要的事。

「Bill,我們剛回來的時候,你告訴過我你和蝾螈過往的時候,你說過什麽來着?」他看着面前的惡魔睜大那只獨眼,他的心也跟着狂跳,「你是不是說過,你被蝾螈騙去『簽訂契約』做苦力?!」

契約呢?契約還在不在?!

Bill攤開手。掌心有光芒亮起,一個粉色的圓形圖案出現。它光芒十分暗淡,亮度還不如一顆LED燈。但是它的光芒讓兩個惡魔都感到惡寒。

「Holy Shi……」

Bill罕見擰緊眉頭。

這東西比起契約更像是某種公章,蝾螈也不發工資,只是單純的「你給我幹活,事成後我為你修複宇宙」的純·雇傭關系。

你的合同只會在結果上影響你,工作期間它只是單純的白紙。白紙不會幫助工作,也不會幫助做雜務。

它沒有任何約束效力,也沒有任何懲罰作用。所以Bill一直忽視它,忽視到已經記不起來的地步。他只是和別人聊天的時候提到是「訂立契約當苦力」,但是沒有效力的契約,沒人會放在心上,只化成了記憶裏的随口說到。他欺騙人類定下的契約那麽多,哪個都比這項契約有存在感。

現在它安安靜靜躺在Bill掌心,嘲笑他的愚蠢。

Bill Cipher消失了,但是Bill Cipher還活着。

蝾螈擁有所有宇宙的所有知識。

「Bill」取代了原有的Bill Cipher在怪物間的地位。

他們對視,将所有線索串聯到一起。

得出最不想得出的結論。

「該死的,」Bill合攏手掌,「它知道。」

它知道Bill還活着,就在這個宇宙。

「我們得盡快想個辦法。」

Dipper語速飛快:「不然那家夥會沒完沒了。」

他想起流星泡泡裏的「Dipper Pines」。背叛者皆無善終,蝾螈不可能放任它昔日的手下在外面自在逍遙。蝾螈有的是時間,它能制造一個「Bill」就能制造千千萬萬個「Bill」;而且,算上這次,時空壁壘已經撕破有兩次。

再來一次,就是天啓降世。

他們可以和蝾螈耗。

但重力泉耗不起。

「想什麽辦法?」Bill卻不為所動,「我們明明有機會,可是你非要放六指仔回來。」

他走近Dipper,拽住年輕人的領子,襯衫被抓的皺皺巴巴,黃金瞳對黃金瞳。

「是你放棄了機會,Pine Tree。」

Dipper擡眸,有金子在眼底閃耀。他的眼瞳很亮,堪破重重迷霧,仿若暴風之眼,不曾動搖。

「我有別的辦法。」

Bill發現這家夥似乎從沒動搖過。他把什麽都算計到了。哪怕血肉盡落,哪怕只剩白骨,地獄歸來的惡鬼也不會認輸。

他握緊蛛絲不放,爬也要爬向太陽。

獨眼惡魔大約是心血來潮,他輕聲說:

「太固執會遭到報應的。」

「……什麽?」

惡魔松開他的領子,聳聳肩,表示沒什麽。他轉移話題的技術爐火純青。

「你剛剛說的辦法是什麽?」

Dipper伸手整理被他抓亂的領子。

「就看你敢不敢……」

眼角突然瞥見火花,話尾被吞咽進喉,他和Bill一起出手張開結界攔住這突如其來的攻擊。

Bill挑起一側眉毛。

「這攻擊有點熟悉。」

Stanford Pines舉着那臺……

Dipper睜大眼睛。

「量子紊亂制造器?」

學者舉着他那槍型的量子紊亂制造器,滿臉的懊悔,他原本以為這是必中的一發。不過他的優點是越挫越勇,Ford丢掉已經不能再用的武器,從口袋裏掏出一柄小型激光槍。

雖然不如制造器有用,不過聊勝于無。

Wendy架好弓箭,Soos舉着一把不知道從哪裏拿來的扳手,還有Candy、Grenda等等。他們舉起身邊能用的所有,将尖端指向惡魔。

Mabel從Stan身後走出,她舉着Stan送的那把射繩槍。

風吹過Dipper耳側,聲音有些尖銳,有些不适。他看着頂端金屬反射的光,胃裏翻江倒海,喉嚨又熱又堵。

他的指尖冰冷,沒有活人的溫度。

他聽見他的姐姐用憎惡的語氣說:

「從Dipper身體裏滾出來,惡魔。」

惡魔?

啊,對,他是惡魔。

Dipper還沒動,Bill卻先說話了。那家夥雙手插兜,走路說話都一副痞子樣。

「你們這指控有些過分吧,還用武器指着我們?這家夥,」他一甩拇指,「剛剛救了你們不是?」

Dipper聞言看了眼Bill,不知道在想什麽。

回答惡魔的是Stanford。

「剛剛确實非常感謝,惡魔先生。」他說這話的時候手指沒有離開ban機,「沒有你們二位協助的話我估計我們都會死在這。但是我很好奇的是,『Dipper』從哪擁有的将『Bill』按在地上打的力量?據我所知,人類可做不到這樣。還有我的孫子可不會見風就長。」

剛剛Dipper和「Bill」的交談為Stanford提供了大量情報。Dipper看起來非常憤怒,還叫「Bill」冒牌貨。那也就是說,他對本尊很熟悉。

「另外這位金發的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不過姑且也認為你是某種高級怪物好了。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Bill Cipher,原裝那位,或許根本就沒有死。」

Dipper沉默。Bill則是在心裏「哇哦」一下,算是贊揚。

Stanford繼續:「我知道很多高級怪物都會附身,附在Dipper身上那位『老朋友』,我希望你盡快出來,以免刀劍無眼。」

Dipper終于看向Ford。他的聲音很輕,輕的像羽毛落水,卻能泛起漣漪。

「老朋友?」

回答他的是Wendy。他還是第一次被紅發少女用這種眼神注視——警惕的、厭惡的、恐慌的……可能還有別的,但是Dipper已經不想繼續分辨了。上面三種他最能分辨出,因為落在他們身上最多。

準确的說是落在他身上,Bill因為是個生面孔,盯着不放的反而少。

「我說過,我不會懷疑朋友。但這不代表我是非不分。」她在試瞄準,說:「這位先生,你不覺得你的謎團太多了嗎?費盡心思阻撓Stan卻不讓Mabel關閉時空門、失蹤已久又突然出現、明明沒見過Ford卻對他的名字張口就來,還十分了解末日後的神秘小屋情況……你的情報有點太多了。」

Dipper笑了笑,眼底映照火光,仿佛有流星墜落至一望無亘的黑色荒漠。

他只是說:「繼續。」

接下來是Soos。他的大朋友不停擺弄扳手,看起來有些緊張。可是當他看到Dipper的笑容時又情不自禁放松。

他說:「夥計,聽起來有些扯,我知道。但是,呃,我真的覺得你挺奇怪的。懷疑朋友不好,但是……」Soos伸出根胖胖的手指,顫顫巍巍指向Dipper的臉,「你的眼睛……怎麽看都不像是人類。還有啊,我們在流星泡泡裏随心所欲長長個也就罷了,我還在裏面瘦了呢,但是……出來後,你怎麽……還這麽高?Dipper我知道你一直想快點長大,但是你長的有些太快了。啊啊,我還沒說完。」

他朋友的聲音變得嚴肅認真。

「我發過誓,我願意為Pines家做任何事。我要保護好Pines家的人。」

Dipper聽着想笑,事實是他也的确笑出了聲。他在心裏問Bill:

【什麽時候我被開除出了Pines戶籍?】

Bill沒回答。

下面不用他催,Stan自己就說了。他看着Dipper的目光比那兩個人都要複雜的多。

他是真的老了,Dipper想。

Stan沒多說,他只是嘆了口氣,雙手放在Mabel肩頭。

他說:

「對不起啊,對不起,馬上救你。」

第一個對不起是沒能發現你被附身,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叔公;第二個對不起是對你刀劍相向。

Dipper強咽下喉頭湧上的腥甜。

最後是Mabel。

她看着他,明明恨極了,眼裏卻全是淚水。

「Dipper才不會對我那麽冷漠!Dipper才不會做那麽殘忍的事!Ford叔公的話我聽見了,你殺了Bulabula!」

Dipper糾正:「他叫Blemdin。」

Mabel破涕為笑,淚水從眼眶滾落。

「……沒用的,你糾正我的時候那麽像他也沒用。因為我那個固執的弟弟,是不會把我一個人扔在幻境裏的。他特別讨厭,總是想讓人看清現實。」

Dipper終于有了反應——他後退一步,被那幾乎化為實體的言語之刃生生逼退了一步。Bill拉住他的手,免得他從門口掉下去。有塊石頭被男孩不小心踢落,過了差不多三秒才聽見。

他突然反握住Bill的手。他握的很用力,像握住救命稻草一樣用力,Bill甚至能聽見指骨扭曲的聲音。

「還有,你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你的眼白是黑的了。但是那次Dipper被附身後我特意記住了一點,就是被惡魔附身的人,眼睛會變成金色的獸眼。你還有什麽可解釋的,惡魔?」

Bill看向他。

Dipper的表情沒什麽變化,可與Bill交握的那只手顫抖不已。只是抖動幅度不大,看不大明顯罷了。

他面上還是那副溫和笑着的模樣。

他說:「我沒什麽可解釋的了。」

他真的沒什麽可解釋的了。

解釋是需要人聽的,沒人願意聽。

他真的覺得很有意思,真正的Bill Cipher就在他旁邊卻沒人懷疑,寧願相信原裝貨是某個不知名的高級怪物。而他Alcor,真真正正的Dipper Pines,卻被懷疑被Bill附身。

他所有的舉動,原來都被懷疑成是惡魔行徑。

他的所有付出,都成了別有用心。

他們的武器傷不了惡魔一點,連翅膀皮膜都擦不破,但是Dipper覺得好疼啊。

比Bill踢斷翅膀還要疼,比「天啓」時被撬棍磨破掌心還要疼。

好像萬箭穿心那麽疼。

他看見Robbie從後面走出來,手裏拿着一罐噴漆,腋下夾着什麽東西。他們向來不對付,可現在Robbie落到他身上的視線,都帶着股同情和憐憫。

Robbie将噴漆和物品一起交給Ford。

Dipper也終于看清那件物品的真實面貌。

是二號日志。

「我按照你的交待準備完畢。」

「很好,看來我們把時間拖住了。按照之前說的那樣,無關人員趕快撤離!」

Dipper愣愣地看着人群作鳥獸散,他沒有動,Bill也是。他們看見人群褪去後,地板上那個藍色的同心圓,同心圓裏是簡筆畫一樣的符號。

Dipper認得這個,Bill也是。

遠古先人留下的神秘人體能量環。對惡魔用。

「喂,這不是開玩笑啊。」Bill當然了解這個,遠古那群家夥都是有真才實學的,「再說一共十個标志,你們九個人怎麽湊也不行。」

他在十年前就是趁着人沒齊打斷了Stanford計劃。

Stanford卻十分意外,他握住Robbie的手,有淡淡的光芒在周身亮起。

他回答了Bill的疑問:「十個?不,從來都是九個。」

這次換Bill愣住了。

他能感受到風起雲湧,力量環繞着金字塔,而能量環就是漩渦中心。人類身上的光芒越來越亮,金字塔開始晃動——這無疑是法陣成功發動的标志。

Bill也終于反應過來少了哪個符號。

少了松樹。

這次的能量環發動根本不需要第十個人,它從一開始就把Dipper剔除了出去。

遠古先人最擅長語言,這個能量環也是留給後人,專門對付他的。

沒有松樹也就是意味着……

「……那些家夥已經預言到『十二歲的Pine Tree』不在了的事實嗎?」

Bill咽下唾沫。

「我們連過去都改變了嗎!」

不只是十年前的過去,他們連幾千年前都影響了嗎?!

「喂,Pine Tree,」他急急忙忙拉動Dipper手腕,「快走,這東西的力量可不一般,遠古的家夥們搞邪門歪道根本不是現在能比的。」

「喂!該死的你真的會被封印的!快起來!」

「我記得當年是對Bill Cipher特攻,不是對Alcor。」

「……你哪來的擡杠精力啊?」

「我不是擡杠。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另一個對蝾螈計劃是什麽嗎?」藍光從人群中升起,沖向天際,又在觸碰天空後折返朝Dipper而來。Dipper伸出手,感情傾瀉而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傳來的綿延不絕的鈍痛終于破繭,連Bill都差點痛到跪地。他心裏傳來的悲傷和憤怒幾欲将Bill吞沒。

Dipper的面容在藍光照耀下猙獰如惡龍。他甚至沒張開翅膀,用手硬接光柱。他咆哮,怒吼,獠牙鑽破床肉,指甲往外延伸;他蒼白的脖頸浮現青筋,他怎麽會甘心被封印?他怎麽會甘心就結束?!

惡龍對着世界嘶吼,對着所有的不甘咆哮!

血從指尖崩裂,甚至鞋尖都沒進石制地板,但Dipper沒有後退一步,碎石和火花在交界處閃耀;惡龍咆哮着,他不但沒有後退,反而還能繼續往前。他嘶吼着,努力推動手掌——

咔擦。

Bill聽見碎裂聲。

蛛網般密集的碎裂聲。

下一刻,光柱在他們面前碎開。

光的碎裂是什麽景象?連Bill也是第一次見,漂亮的、藍色光芒的碎片星星點點,像星子自天邊墜落,又像流螢在夏夜伸展翅膀。

很美。

Bill伸出手,他感受到光斑傳來的強大力量。哪怕已經碎不成型,掌心依然傳來灼痛。

他看向Dipper。年輕的惡魔手指鮮血淋漓,遠處九個人被法陣反噬,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Bill估計一個封印法陣的反噬還要不了他們的命。

他看着Bill。

「連能量環都打不過,」Dipper扯出一個笑,「又怎麽打的過蝾螈?」

Dipper膝蓋再也支撐不住,Bill伸手,讓年輕人倒在他懷裏。他摸着Dipper濕透的發絲,順勢慢慢跪下去,讓Dipper在他懷裏能舒服些。

「瘋子。」

真的是瘋子。人類的心,卻行事比他這個天生的惡魔還要瘋狂。

不過也确實賭對了。那個能量環确實是對Bill Cipher專用,本身威力不怎麽樣。Alcor雖然也是惡魔,但惡魔還有惡魔的分類。

他感受到懷裏的年輕人輕微顫抖,有手臂環在他的背後。年輕人身形佝偻脆弱如風中殘燭。

Dipper喉嚨深處滾落模糊的笑聲。

他們靈魂本質還是糾纏在一起的,Bill心口撕裂般的劇痛一直沒有斷絕。

可Dipper還在笑。

Bill感受到胸前的衣服濕了大片,有血腥味從襯衫蔓延。

Dipper Pines早就過了流眼淚的年紀。成年人就是這點不好,沒法像小時候那樣肆意宣洩感情。更不遑論還是倔強聞名的Professor Pines。

未成年人的痛苦由眼淚訴說,成年人的痛苦以鮮血鑄就。

紊亂器的一槍不夠,言語的利刃不夠。

還要加上能量環的封印,再往他心口捅上幾刀。

他忍受了那麽多痛苦,那麽多孤獨。他付出了那麽多,舍棄了那麽多。他把自己異化成魔,親手抹殺自己的天真,和Bill鬥智鬥勇,午夜夢回盡是故友的死狀。他的痛苦無人知曉,他的孤獨無人訴說。

誰錯了呢?誰都沒錯。Dipper覺得他們說的都很對。如果換做是他,看見昔日的朋友大變樣他也會覺得有問題。

錯的還是自己,全都錯在自己。

太過固執是會遭到報應的。

向太陽而爬的惡魔,在還沒來得及觸碰光芒之前,就被灼燒的灰飛煙滅。

我愛的人想殺我,我信的人不信我,我救的人恐懼我。

Dipper想,我這一生真是失敗。

原來我至始至終,都是孤家寡人。

TBC.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