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德智學院

位于香港九龍灣半山豪宅地段,散發富麗堂皇和糜爛氣息的趙氏府邸。

趙譽一拿着手機,站在淺灰大理石的大廳,「老太婆,幾百年都不打一通電話給老子,一來就問那個野種?」

電話裏似乎回答了什麽,趙譽一的臉色更陰沉了,「憑什麽凡事我都要照顧他,讓着他,還敢講叫我不要欺負他?現在啊,到底是誰欺負誰?這幾年……」

咳嗽了幾聲,趙譽一将話咽下肚子。

他死也不會承認,自己不如那個小子!

耳邊繼續傳來那個老女人的唠叨,聽得頭昏腦脹,血管爆裂。

他氣得将電話湊近嘴邊大吼:「第一次去學校讀書不适應?我敢保證,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在那個小子身上,倒是你們到底幾時才回來?整天只顧着工作,連親生兒子長成什麽樣子,都忘了!」

狠狠地将手機摔向希臘式風情的雪白大柱上,劈啪一聲,手機頃刻粉身碎骨。

頭發銀白的管家鎮定地向站在一旁,穿着黑白蕾絲制服的女仆悄聲做口型,吩咐她們收拾地上的破碎殘骸,這種情況已經第一百五十次發生了,大廳裏所有的傭人,廚房的廚師,甚至花園裏的園丁都已經見怪不怪。

「叮叮——」

住宅電話猝不及防響起,管家趕緊接下,然後捂住電話筒,恭敬地向趙譽一說道:「大少爺,是老爺。」

趙譽一瞇起危險的眼睛,一腳踹向前方歐式簡約錐形實木茶幾,桌上擺放着昨天剛送來的整套紫砂茶壺也随之遭殃!

幾名女仆趕緊手腳麻利地跑過來收拾,一時之間大廳出現了忙忙碌碌的身影。

管家面露無奈,對着電話裏說了一個借口,敷衍了老爺的語氣心腸。

「真是的!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好像是我們家虧欠了他似的!明明是我家收養了無家可歸的他,他應該心存感激才對!」

趙譽一吼完後,才問道:「那個死小子呢?還在睡?他知不知老子已經等了他半個世紀了!」

管家恭敬地回答:「半個小時前,二少爺已經上學去了。」

趙譽一氣得再次将腿掃向裝飾架,上面擺放的清朝花瓶紛紛倒落地。

他雙手插袋,大步跨向門口,兩名年紀相似的男仆立刻追上前,将手中的西裝背心、皮革手套,複古的懷璧順序遞給他。

趙譽一流暢利落地将所有的東西穿戴在身上,也不讓仆人有稍微的機會碰觸到他。

厚重的複古鍍金大門向兩旁敞開。

明媚的陽光傾瀉而來,處于逆光之中的背影大步向前……

臨消失前,空中傳來惡狠狠的語氣,「給我逮到他,就知道滋味。」

藍天白雲,海鷗飛掠過海洋。

私人的直升飛機緩慢地在低空中飛行而過,螺旋槳發出細小的嗡嗡聲。

那與世隔絕、海水環繞的小島上,處于郁郁蔥蔥森林中央,有一所遺世獨立的學校——德智學院。

這是一間著名的英才教育學校,采用的制度由幼兒園,小學,中學直升大學。

今天是德智學院的開學日。

白色水晶大禮堂裏擠滿了烏黑黑的學生,但每一寸角落卻肅靜異常,落針可聞。

這裏的學生座椅分為三等,分別是全水晶打造,其次是白銀以及普通的木制座椅,讓不同家庭背景的學生就坐。

地板中央的紅色地毯延伸至舞臺,而舞臺則是由開放式的鋼骨建築而成,再鑲上水晶,建立在水湖上,風景優美迷人。

上了中年的校長在講臺上講得口沫橫飛,最後宣告道:「請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以全校第一名入學的轉校生。」

随着大家的整齊掌聲,一抹脫俗出塵的身影從最前排的席位站起,走向講臺致辭。

烏黑的發絲随着其動作輕柔地擺動。

那下颚沿下肩旁,腰部,甚至大腿,其身體曲線都堪稱完美優雅。

那名學生身穿英倫風的深藍色背心配着白襯衣,女裝的黑皮鞋在地上敲擊着,一步步走上前。即使同樣是學生校服,但是穿起來氣質卻截然不同,彷佛是名牌設計師量身定做的高級服裝。

那名學生湊近銀制的落地麥克風,正想開口。

猝不及防狂風乍起,沙塵飛揚,連同禮堂四處擺放的白玫瑰也随風四散,飛舞起來。

在場的所有學生均模糊了視線。

等看清楚時,一架小型直升飛機已經降臨在觀衆席後面,機艙霍地打開,走出一位英挺不凡的少年。

少年身後跟随着幾名身穿西服的男仆,他一邊調整了左手的皮革手套,一邊沿着地板的紅色地毯走向觀衆席兩排中央大道。

他兩道劍眉蹙起,盛怒的目光直射講臺去。

「死人妖,你幹嘛不等我上學?」

一瞬間,所有聚集在少年身上的視線,交夾着困惑不解,暧昧,期待,閃亮。

少年快速地打量了一下講臺上那位學生的衣着打扮,揉着額頭,「竟然連女生校服也敢穿?你到底是腦殘,還是易服癖重度病患者?」

那名學生安靜如泰山,清澈的琥珀色眼眸看向他,似乎看不出情緒。

少年彷佛被那态度侮辱了,大聲指向對方,「立刻将你身上的衣服脫下來!」

頃刻——

如□□的話語在所有學生的心裏炸起,紛紛竊竊私語。

「李世倫,我的話不說第二遍,你到底脫不脫?別讓我受到視覺污染!」

少年如同火山爆發,邁步逼近講臺。

李世倫淡然彎起嘴角,灑脫地脫下鞋子,舉手往臺下毫不留情地砸去。

百發百中,無一失手的能力,直接K中趙譽一的額頭。

全場立刻鴉雀無聲。

一片死寂。

只見李世倫睥睨地看向趙譽一,「白癡,草包,單細胞生物。」

趙譽一臉色陰霾,按住傷口,握緊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殺氣般的氣壓連帶周圍的學生也有壓力,冷汗直流。

「明明一副忍無可忍的地步,卻不揮拳頭,到底是我眼花,還是你變成了膽小鬼了?」

遠處傳來一聲嘲笑。

透明玻璃的地板立即震動起來,猶如地動山搖的八級大地震,連同地板水裏的夜光小魚也驚吓四散。

衆人尋聲望去,一名穿着傳統阿拉伯服裝的少年騎着大象漸漸迎面走來。

兩名用藍色頭巾纏住臉部,讓人看不清容貌的侍女從大象上跳下,明明是冬季,但是她們依舊拿着孔雀扇替跳下來的主人搧風,實在有夠怪異。

趙譽一瞟了一眼臉容十分粗犷,膚色像炭一樣黝黑的安瓦爾。

「你還是一樣低級趣味,簡直降低了這裏的學生素質。」

安瓦爾見他看向自己下巴的假胡子,頓時滿臉窘困,他很崇拜很有男人味的父親,所以即使還沒有到可以長胡子的年齡,也用黑色麥克筆在下巴畫滿了胡子,雖然在外人的眼裏看起來十分滑稽,像孩子失敗的塗鴉,但是卻是他的精神支柱。

安瓦爾氣得全身發抖,「你最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有沒有資格,是拳頭贏了算。」趙譽一向緊揣的拳頭呵氣,正好怒氣難消,拿黑炭當沙包再好不過!

「哼,一身流氓味,丢盡了我們四大家族的臉了。」

安瓦爾雙手抱胸,視線往站在講臺的李世倫看去,「你就是李氏家族的獨生子?聽聞你住在這頭野獸的家裏到底是不是真的?而且,你真的……」

還未說完——

下巴就傳來劇痛,安瓦爾整個人狼狽地直撲在地上。

兩名侍女趕緊手忙腳亂地拉起他,卻被他揮手示意不必。

安瓦爾兩三下便擦幹嘴角溢出的血液,舉起拳頭,直沖上前,與趙譽一扭打成一團。

四周的學生恐懼布滿全身,紛紛逃離,徒留哀嚎的校長和老師。

李世倫目無表情地看着那兩個幼稚猶如小學生的人,目光沒有一絲波瀾,由于昨晚睡眠不足,他優雅地打了一個欠呵,轉身淡然離去。

午後的驕陽似火。

将細小幹淨的砂礫曬得溫熱。

海浪聲波濤翻滾,如冰天的飛雪翻滾起伏,然後猝然後退,接着再一次翻滾起伏……

空氣中有鹹鹹的味道。

明亮的陽光透過玻璃制造的藝術室天花板折射去室內,将全房的透明玻璃牆壁照亮得閃閃發亮,透明清澈得像一片薄膜。這所海岸藝術室采用太陽能發電,無論光線或者冷氣都是利用環保資源。不過,由于是透明的建築,在白晝大部分時間都陽光明媚,不需要使用電力。

遠遠地,趙譽一便看見隔着木制座椅之間,透出來的身影。

走入海岸藝術室,腳步越來越輕,天花上折射的輕柔陽光散落在那出塵靜默的熟睡容顏上,也許溫度有些過熱,李世倫的脖子布上了一層細密的汗水,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顫抖了幾下。

凝望着如畫的容貌,心神微微地悸動,趙譽一輕聲呢喃道:「我收拾完那個家夥,就不見你的蹤影,想不到竟然躲在這裏睡覺,讓我找了大半天。」

他坐落在李世倫的身旁,手肘碰到半打開的漫畫。

他随意翻開了幾頁,随後将這些漫畫阖上,推離遠點的地方,不想妨礙到李世倫的睡眠。

扭頭望向玻璃牆外的高聳的山脈。

他發現這裏還有大大小小的珊瑚岩與蔚藍壯麗的太平洋。

這種風格确是李世倫會喜歡的地方。

趙譽一低頭看着閉上雙目的臉龐,發現溫熱讓李世倫的臉頰微微潮紅。

這麽近的距離欣賞他的容貌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

大概有多久了?

趙譽一陷入思緒中。

記得九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曾這麽近的距離靠在一起。

那年是二月中旬。

重瓣緋寒櫻開得枝繁葉茂。

清風吹拂,幾片花瓣紛紛揚揚灑落。

高級充滿日本風味的料理店某所房間裏,他的腰板挺得筆直,穿着意大利人手制造的深藍色西裝,布料燙貼得一絲不茍,連腳下的真皮皮鞋也擦得發亮。當時他只有七歲,小小的身影正襟危坐近乎了二十多分鐘,唇越抿越緊,手邊拳頭越收越緊。

霍地站起身。

他轉身走出幽靜的房間,踏出種植數棵櫻花的庭院。

細碎的黑色短發随風飄揚,眉目之間神采飛揚,有一抹顯而易見的英氣,他的眼眸凝望着湛藍的天空,伸手拉松整齊的領帶。

飄落不斷的花瓣猶如淋淋漓漓的雨水。

片片散落。

似幻似夢,香氣飄逸,填滿了視野。

櫻花樹旁的清池從唯妙唯俏的假山高處流出泊泊泉水。

池中七彩錦鯉肆意地暢游。

一只小小的白蕾絲鞋子忽然從櫻花樹下掉落,吓了他一大跳。

他緩步走近,舉頭眺望,從樹枝分叉的逆光中,看見了一抹影影綽綽的飄逸裙擺夾雜在郁郁蔥蔥的花朵,耀眼奪目。

「喂,你到底在幹什麽?」

他徒然出聲,讓原本站在樹幹伸手拼命地攀向高處的搖搖欲墜白影受到驚吓,腳步一滑,連同挂在樹枝上的雄鷹風筝一同從高空中驟然直落。

強烈的沖擊力将兩個身影相碰、翻倒……

風筝飄落在池面上,沾濕了。

慌亂之中,兩片唇瓣壓貼合上,擠壓得連牙齒都發痛,咬損了舌尖。

「你這只死猴子快從我身上滾開,痛死我啦!」被壓倒在泥地上的他,背部都是泥土和草屑,他用盡全力地推開壓在身上的「垃圾」。

爬起身站定,他粗魯地擦了好幾下發痛破損的嘴唇。

白影翻倒在一旁的草地。

缭亂的烏黑發絲散落在地上,掩蓋住了容貌。

他撇撇嘴,走近用力地踢了好幾下一動不動的身影。

小小的腦袋緩慢地轉動,右手支撐起身子,秀麗的發絲随着被玉指撥到肩後,露出一張滿是髒黑黑的鵝蛋臉,可是那雙罕有極美的琥珀眼眸卻斜視着他,彷若世上最動人的水鑽,無暇靈動的簡直不像人類的眼眸,不但如此,白色蕾絲裙子又破又爛,甚至皺巴巴地斜向一處,露出左肩的瑩白肌膚,可是氣質卻沒有絲毫人間的氣息,像不沾塵埃的天使堕入凡間。

他的心髒無故鼓動了幾下,眼睛一眨都不眨。

那種的心情,那種心髒的鼓動……

至今他依舊不能忘懷。

從來沒有人能夠給他這種感覺,唯有……

那位曾經被他誤以為是女孩的李世倫。

像被詛咒蠱惑一般,趙譽一伸出手想要輕撫那誘人具有難以名狀豔麗的肌膚。

指尖輕輕一碰,眼見李世倫驀然輕蹙眉心。

趙譽一趕緊收回手。

他頭皮發麻,彷佛耳邊已經聽見了李世倫的破口大罵,『你這個色胚子,一定很想變成傷殘人士了,讓我将你的手指折斷,你就可以得償所願!』

趙譽一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其實他很怕眼前這個具有天使面孔,惡魔品性的李世倫,從來沒有忘記當年李世倫事後是如何地将他打到毫無反擊之力。

嘴角抿緊,暗自輕嘆一口氣,匆匆忙忙起身。

猝不及防趙譽一撞到室內的木椅,轉身一倒——

千鈞一發之間,他兩手支撐在李世倫肩膀上的兩邊,深深呼出一口氣,心跳如鼓,幸好……

差點就要再次吻上他了。

兩片唇之間,相聚一厘米,連呼吸也可近若相聞,可是這麽近的距離也能看見那白皙的皮膚上毫無一絲毛孔,細膩如綢緞,淡色的唇,彷若淺粉紅的櫻花,晶瑩誘惑。

趙譽一感到呼吸一窒,喉嚨滾動,眼睛離不開那片唇瓣。

他覺得自己就像亞當和夏娃,禁不住想要品嘗禁忌的果實,試試深陷其中的芬芳香甜。

就在他舍去理智,想要覆上的同時,一道明亮的閃光「咔嚓」響起!

鼻青臉腫的安瓦爾拿着手機從椅子後起身走出,笑吟吟地搖了搖手上的手機,「看來今天我的運氣也不是這麽差,竟然拍到了這麽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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