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過去,沒肉
與其他人以為的不一樣,戚清和對于自己在林家的定位一直是一個長期傭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他只要服從主人的命令就好。林致遠讓他當總經理,他就當總經理;林致遠讓他輔助林濤,那他就全心全意輔助林濤,無論身邊有什麽挖苦譏諷的聲音,他都聽而不聞。
他沒什麽不甘心的,因為本該如此。
他十歲時被林致遠從孤兒院帶了出來,他的戶口落入了林家,卻是由林家的一對傭人夫婦撫養。林致遠會每個月給那戶傭人一筆錢,讓他們照顧戚清和的吃喝住行。
但林致遠的眼光并不怎麽樣,那對夫婦剛開始的時候還算盡心盡力,後來見林致遠自那以後對戚清和的生活再沒過問,膽子也就大了起來。從每餐有新鮮的魚肉,到每餐一葷一素,吃完了上頓的剩菜再給下一頓,最後甚至只管有菜有飯,能吃飽就行。
這個過渡期持續了兩年,戚清和除了在剛進林家的那段時間胖了一些,後來又漸漸地消瘦下去。
林致遠對他的生活不過問,對他的學習卻抓緊得很,林致遠是拿林家繼承人的标準培養他的,所以戚清和小小年紀,就不得不面對各類課程的補習,除了正常同齡人需要學習的教學內容,他還要學武術、學樂器、學禮儀。
他沒有朋友,沒有同學,只有私人教師,和一張能承載他整個人的小床。
而這時,林家正統的繼承人林濤正跟在杜衡屁股後面,口中嚷嚷着對剛才那場球賽對手暗中作弊的行為的不恥。
林濤和杜衡從初中開始就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又考進了同一所高中,自此更是親密起來。
這天兩人在放學後和另一個班的男生打了場籃球賽,起因是那個班裏有一個男生當着林濤的面罵他娘娘腔、小白臉,只因為他喜歡的女生向林濤告白而林濤拒絕了。
這時候林濤對自己的性向還是堅定不移的,他只是單純認為作為一個純爺們兒,竟然被人叫做娘娘腔,這是對一個男人尊嚴的侮辱,于是他們進行了純漢子的賭約,一場籃球賽,誰輸誰就是娘娘腔。
可敵人很卑鄙,所以正義之師落敗了,于是林濤這一路就沒停過嘴,滿臉的憤憤之情。
一場球賽打完,天也快暗了,于是林濤熱情地向杜衡提出可以住在他家的邀約,杜衡同意了。
兩人雖然做了這麽久的朋友,但互相住對方家裏的經歷卻沒有過,林濤很快忘了之前的不愉快,開始對即将帶領自己的好友參觀自己的家做出周密的計劃。
杜衡只是沉默地聽着他叽叽喳喳的,時不時答應幾聲,其實心思根本不在他的問話上。
杜衡的父母很早就離婚了,母親另嫁國外,父親也很快結成了新的家庭,他們留給杜衡的就是一個房子,還有每年可觀的贍養費,所以杜衡對于所謂的“回家”其實并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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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有些心不在焉,是因為他家附近有一只野貓,它因為一次杜衡的投食而格外黏他,每次他放學回家,都能看到那只貓待在那個一開始他投喂的地方,一看見他,那只貓就“喵喵”地走過來,頭蹭蹭他的褲腿,然後擡頭用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第一次他還有些無措,之後也就習慣了,他會在包裏留一點貓食,然後在回家的路上直接喂給那只貓。
今天他沒回去,不知道那只貓是不是會在那兒等他?等不到的話會自己走開吧,而且他們小區的大爺大媽們對這些沒家的小動物也很是好心,沒有他,那只貓也不會餓死。
“到了!”林濤拉住杜衡的胳膊,“走,我們先吃飯,然後帶你參觀我家。”
杜衡也就不再胡思亂想,跟着林濤走進他家。
那之後,杜衡就成了林濤家的常客。
因為那只貓再也沒來找過他,而林濤對于請朋友到家裏做客似乎有無盡的熱情,對回家莫名多了些排斥的杜衡自然答應了。
這天,林濤和杜衡在他家一塊空地上踢足球,嘴裏是止不住的話題。
“對了,我早就想問你了,”林濤截住杜衡腳上的球,帶着往自制的球網跑,身後杜衡立馬追了上來,“你家是不是養貓了?看你包裏總是有一小袋貓糧。”
杜衡腿一勾,球就跟着他跑了,他有些氣喘,汗水從額邊流下,回答道:“沒啊。就是放着,遇到有野貓就喂一點。”
林濤眼看着他把球踢進球網,也不跟着跑了,半蹲下身手撐着膝蓋喘氣,邊抹着汗邊笑着看他:“看不出來啊,你是個這麽有善心的人。”
杜衡抱着球走回來,不理會他的調笑。
兩人玩了有一會兒了,四月份的天氣已經開始熱起來了,兩人一身的臭汗,就抱着球往大宅裏走。
經過一個花架的時候,杜衡不經意往那兒看了一眼。花架上并沒有花,只有綠油油的一層葉子,而杜衡看過去的那個地方,正好綠葉稀疏,形成一個挺大的缺口,露出它背後的光景,然後他停下了腳步。
對面的少年似有所覺,瞬間回過了頭。
杜衡十五歲,身高已經一米七,而那個少年看上去只到他的胸口,可能只有十歲。而這樣的十歲少年,穿着短袖短褲,露出了手肘和膝蓋上的繃帶,臉頰上也貼着一個創口貼,這麽一具瘦小而帶有傷口的身體,卻背着比他還要高的大背包,看那形狀應該是樂器。無論是他的身形和背包的對比,還是那一身的傷和樂器這種文雅的東西的對比,都有些滑稽。
而真正讓他止步的,是少年看向他的眼神,讓他覺得很熟悉,那種帶着防備與警惕的眼神,他在那裏見到過?
他的手不自覺的摸向背包,直到将那一小帶飼料握到手裏,他才想起來,他第一次遇到那只野貓的時候,它也是這麽看他的。但之後那只貓對他多了親近之意,所以他把那個眼神忘了,現在卻在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又想了起來。
林濤正往前走着,回頭一看卻發現杜衡不見了,他往回走了一大段,看到杜衡呆呆地對着花架出神,他受不了地搖了搖頭,邊喊邊走過去:“吃飯了杜衡!傻站着幹嘛呢?”
林濤往他身邊湊過去,又透過那個缺口仔細看了看,什麽都沒有。
他忍不住手肘戳了戳杜衡,好奇地問:“你看什麽呢?”
杜衡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回道:“一只野貓。”
林濤眼睛一亮,又把頭鑽過去,“哪裏有貓?公的母的?我一直想養只貓當寵物,可是我爸不讓。”
杜衡提着他後領往大宅走,沒搭理他的問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