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一年後

“哥哥,我回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江裴生想青兒不知遇到了什麽事情這麽高興。手下的算珠卻沒停下。

緊接着江裴生便看到青兒的身後似乎跟着幾個人,身形好像還都很魁梧。等看到青兒身後來人時,江裴生一個站立不穩,胸口悶悶的,像是要吐出口血來。

來人正是梁樓。

呵呵,世界還真小。

“哥哥,今天我被幾個小無賴盯上,幸虧這幾位壯士出手相助”江裴生的臉卻是怎麽也不願擡起來,只低低說道“是嗎?”

“在下楊昆,這位是青兒小姐的兄長?”梁樓像平時一般交談,像是沒認出江裴生。

江裴生暗舒一口氣,并沒有感到什麽悲戚哀怨,真的只是松了口氣。這人相必已經忘了自己長什麽樣子,或許連自己這個人的存在都忘了吧,更何況自己曾經為了取悅他總是把臉撲的像鬼一般,實在看不出什麽樣子,忘記也是理所當然的吧。這樣也好!這樣很好!

“楊公子請”江裴生這才擡起頭吩咐道,不巧的是他真好看到了青兒眼中崇拜愛慕的目光,跟當初的自己是多麽相像啊!

心裏卻有些疼,覺得這灼熱的目光實在不應投在這樣一個多情又無情的人身上。

青兒不能重蹈覆轍了,絕不能!心裏卻是又害怕又緊張的抽痛。

酒桌上的梁樓侃侃而談,跟江老爺相談甚歡,他見多識廣又談吐幽默,不由得令衆人連連稱贊。江裴生看着父親爽朗的笑,想着自己這麽多年沒在跟前盡孝,回到家裏又惹出了那麽多風波,當真是不孝之至。臉前又是一陣悔恨不安。

這個人的氣勢是多麽令人癡迷,自己年少時也是諸多迷戀,現在看來卻只是那人的僞裝,曾經的自己是多麽的可笑啊。

“那今晚就麻煩江老爺了”那人說完江裴生才意識到他們說了什麽,下意識的喊到“不行!”

衆人都驚呆,江裴生重複道“不可以!”卻是堅定無比。

絕不能讓青兒陷進去,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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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曾經的屈辱絕不能再重來一遍,更何況是自己最愛的小妹,絕對不可以!他會瘋的。

他知道那人的手段,如果值得一用,那人什麽都做的出來,更何況只是一個“情”字,虛情假意罷了。只要對他有用,他從來不在乎逢場做戲的。但青兒那麽純真善良,江裴生不允許她被欺騙,只是下意識的想保護自己最珍重的小妹。

“那在下不打攪了”梁樓弓了躬手打算離開。卻聽江老爺說道“楊公子這是什麽話,“鴻影樓”便是這暮城最大的酒樓,怎可讓你們再去別處呢?”又不滿的看了江裴生一眼,“裴生不得無禮!”

江裴生不想拂了父親的意思,心裏卻想着,一定不能再被蒙蔽!

梁樓其實第一眼就認出了江裴生,更何況名字都不曾變過,只不過那人神色緊張,卻沒有點破他身份的意思,他也正好順水推舟,正合心意,他本來就是喬裝來這裏調查,本想着找個當地人掩飾下身份,便僞裝了個“英雄救美”的好戲,沒想到卻找到舊日情人家裏來了,倒是湊巧的很。

他妹妹好像很喜歡他,江家又是個很好的掩飾,也沒人輕易招惹,倒是可以利用利用。只要那人不點破他身份,不礙他的事,他就留他一條小命,就當做舊日的補償好了。

梁王爺也驚訝于自己的寬容大度來,若是平時,怕洩露了機密,殺人滅口總還是穩妥些的。不過他了解那人背景,那人曾經又對自己那麽癡迷,只要他吩咐了,那人便應該不會壞事。

不過這次相見那人卻和從前不同了,沒有了臉上厚厚的脂粉氣,還有呢?說不出,總之與從前又有了些不同。

梁樓就是這樣的人,喜歡圖新鮮,卻總是圖新鮮。或許說他無情,但他這樣的人又不該有情。

第二日梁王爺終于找到了他與曾經的不同,曾經那人的眼神幾乎是一刻不停的留在自己身上,現在呢,在夥計身上,在丫鬟身上,在江老爺身上,最多的是在青兒身上,卻唯獨沒有分給自己。

不知為什麽梁王爺有些不開心了,那人的目光應該在自己身上的,就算不似當初,總該留些在自己身上的。

就像小孩子玩了很久的玩具,破了,舊了,就扔了,卻有時還會再想起來,若是有機會,還會再重新玩玩。

或許就是這種感情吧,不一樣了,開始總會給人一種不同的感覺。

第一次見那人時又是什麽情景呢?

……

“梁王爺來了!”衆人紛紛議論着讓出一片空地來,只有那群外地來京趕考的書生沒什麽動作,許是沒聽說過這位梁王爺的“美名”。

梁王爺在侍衛簇擁下坐在雅座,衆人都被他的氣勢鎮的不敢出聲,氣氛好安靜。倒像是那句話“掉在地上的針都能聽的見”。

“唰——”打開扇子的聲音,在一陣寂靜中顯得如此不合時宜。不知誰如此大膽,衆人循聲看過去,卻是一白衣公子,長相俊美,用扇面遮住了半邊臉。

梁王爺倒也沒說什麽,衆人這才安下心來。

“咦……呀呀……”名角終于邁着碎步走了出來,唱的是出名的《牡丹亭》。衆人也都看的如癡如醉,不時拍手叫好。

一段演完,便有小二俸上了茶,衆人交口稱贊中,卻又聽到了那不合時宜的“唰——”

原來是白衣公子把扇面合了上。

梁王爺皺眉,有些不悅。

後半段開始不久,便見有人起身向門口走去。

“公子要去哪裏?”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梁王爺。

“無聊,江某先行告辭了”

“無聊?莫不是江公子比名角唱的還好,若是如此,何不為大家來上一曲”

這話含着明顯的輕慢羞辱之意,“我家公子怎能跟這戲子優伶一般……”江裴生的小書童氣的說話也有些不順。

“在下還有事,先行告辭了”說完就要走,卻被守在門口的人形盾牌擋住去路。梁王爺啜了口香茗,不言語,氣氛霎時有些緊張。

“光天化日,你們這是什麽意思?”書童大聲喊道,卻沒有人附和他的話。

“也罷”白衣公子終于開了口,“那我就獻醜了”

名伶退了下去,白衣公子站在戲臺上,叮叮當當的琵琶古琴,各色樂器都響了起來,白衣公子開了口,仍用扇子遮住了半邊臉。

“嘩衆取寵”梁王爺小聲說道。

唱腔出來卻令衆人吃了一驚,十足的柔美女腔,婉轉的哀思之情令衆人聽的如癡如醉,都被那人所吸引,像是癡了,連梁王爺都覺得那白衣公子唱的着實不錯,那雙濯黑的眼睛竟讓人覺得柔美之至。

一曲唱罷,衆人都像是沒反應過來,等到白衣公子走下來,才有人帶頭鼓起了掌。

竟是經久不息。

“柔媚有餘,氣勢不足”梁王爺小聲說道,只有附近的侍衛能聽見。

不少人都直直的盯着那白衣公子,有些人貪婪的眼神像是餓狼要把小羊羔拆吃入腹。

“不知公子在哪學藝?”

“呵,跟一個畫舫的姐姐學的”白衣公子說完也沒停留,大搖大擺的走出了酒樓。

“那是何人?”梁樓問向旁邊侍衛。

“應是趕考的仕子”

“奧?倒是有趣”梁王爺嗤笑一聲。

……

這幾日王大人忙的很,作為殿試主考,審閱仕子們的考卷雖然有趣,但着實也是個苦差事。不過拟定的名次也應差不多少。拿着手中的花名冊,這些名字日後便是朝廷的有生力量,說不定還會有人爬到他頭上去,着實不可小觑。

令王大人不安心的是那嚣張跋扈的梁王爺不知何時已經進了府。

“王大人”梁樓恭敬的行了個禮。

“王爺不敢”王大人不知這人搞的什麽鬼。

梁王爺裝作不經意的瞥向那名冊,竟在第三排看到了那熟悉的名字。

“江裴生”?随即把那名字劃了去,“此人不宜在朝為官”

“王爺,這……”王大人有些為難。“此人莫不是得罪過王爺?”

“……”梁王爺卻不語,只擺弄着王大人書桌上的硯臺。“着實是方好硯”

王大人像是也習慣了這個古怪王爺這番,也不再追問。

比起這個權勢滔天的古怪王爺,得罪個無權無勢的仕子倒也沒什麽。哎!王大人嘆了口氣,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黴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

“哥哥,這個魚多吃點”青兒說完就往裴生的碗裏夾菜。

“青兒,你也多吃點,不要管我了”

“哥哥,你這兩天怎麽了?眼圈都黑了”青兒調笑道,沖裴生翻了個白眼。

“食不言,吃飯不要說話”江裴生不滿的說道。

“略略略……”青兒做了個鬼臉,倒也不說話了。

梁樓看到這幅兄友弟恭的場景,不知為何心裏暗暗不爽。故意伸長手臂去夠江裴生面前的那盤青豆炒肉。

“楊大哥,你也吃”卻是坐在旁邊的青兒把菜夾了過來。

梁樓不滿的擡頭看了一眼。

“裴生啊!周家的小姐你覺得如何?”江老爺問到,“那周家小姐對你有情有義,長的又是花容月貌,家世也相配,你為何不肯”江老爺憂心忡忡的問道,又咳嗽幾聲。

“爹,你又咳了”青兒連忙跑到江老爺身旁給他順氣。

“……”江裴生不答。

“哥哥,周姐姐有何不好,若是別的女子,哥哥失蹤時便早就嫁人了,哥哥為何不娶周姐姐”青兒嗔怪道,杏眼裏盛滿疑惑和不滿。

江裴生始終低着頭,“我怕耽誤她”

“哥哥,你真是個懦夫,你現在這個樣子才是真正的耽誤她,若她嫁給了她不愛的人,那你豈不是害了她”青兒意猶未盡的說着,觀察江裴生臉色。

“青兒,你真這麽想?”

“那是自然,哥哥打算怎麽辦?”

“……”江裴生早就無心吃飯,索性放下筷子低着頭,像是沉思。

梁樓在一旁興趣盎然的看熱鬧。

“那我娶了她便是”低低的聲音卻穿透每個人的耳膜。

青兒先是愣了一下,終于興奮起來“這才是我的好哥哥”,江老爺也是欣慰萬分。

在場之人只有一人臉色陰鸷。

是夜

江裴生一直沒有睡着,所以他很清楚有人從窗戶裏翻了進來。但他只是不動裝睡,他早就習慣了那人的腳步聲,所以很容易便判斷出了來人是誰。

他一動不動,臉靠着牆。不知為何心裏沒有任何波瀾,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樣。

那人慢慢欺身壓了上來,近的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這樣的距離如果再裝睡就不太好了,讓人很容易識別。

但江裴生還是沒有動,窗棂的空隙裏投出一道淺淺的月光,正打在江裴生的臉上,把那張臉襯的毫無血色。

“裴生”那人輕輕的喚着他的名字,把他的身子翻過來,臉幾乎蹭着臉。

江裴生還是閉着眼睛,好像并沒有醒來。

那人惡趣味的開始解他中衣,順着衣襟慢慢摸上了他的胸膛,在他的小腹來回逡巡。

“呵呵,睡的好熟,那我就不客氣了”

在那人把他的腰帶解開之前,江裴生終于制止了他不安分的手。

“不知王爺夜闖私宅有何貴幹?”江裴生強作鎮定的聲音裏卻透着些慌亂。

“敘舊”那人沉靜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大權在握,成竹在胸,“你要娶親?”

江裴生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被低低的聲音打亂“我不允許,我的東西自然是不允許別人再碰的”玩笑似的語氣中透着邪魅,有種蠱惑人心的誘惑。

“王爺”

“嗯?”

“或許王爺忘了”

“什麽”

“——我是一個人”

“奧?那你是非要逆着我的意思不可了”

“我比不上王爺,一句話便不知是多少條人命,我管不了別人,自己的命總還是在自己手裏的”

“是嘛,哼~”梁王爺終于從床榻上爬了下來,“變了,變了,”随後搖搖頭,“無趣,怎跟教書的夫子一般…”

“不過,裴生,總有一天你會發現……”

“你的命也是我的,只有我能決定你的生死,所以——”

“好好活着,等着那一天,到時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梁王爺說完便打開了門,從正門走了出去。裴生苦笑,雙眼猩紅。

作者有話要說: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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